“这是真的金沙,这个是假的,这个嘛品质差点含其他杂质,不过也是真的。”芳芳放下了手上的金沙,神情严肃,口吻专业。我惊讶地问:“你怎么能这么快的辨别出来的?我,我用了十年时间才能差不多区别开,金子我能识别,但是金沙,我一直还没有你这样的辨别能力,你是从哪里学到的?”
我又看到那个缝缝了,她顽皮的说:“不告诉你。”说完又作出经常的那个动作——拧拧我的脸,去给我做饭了。我收拾好自己多年来珍藏的那些金沙,她的鉴定完全准确,并且她还能分析和判断出不同类型的金沙的提炼方法。这实在令我惊讶,因为我都不能如此准确地说出来它们的炼金的工艺区别。我曾经还想着,我得拿出一部分来做试验,看看到底如何炼制才可行,但是她却能很准确的分析出炼金方案告诉我不需要走弯路。我疑惑了,她到底是谁,她从哪里学习来的这些知识,难道她真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她是如此神秘又如此真实的带给我一个又一个惊喜。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星期,可是却默契地象对老夫妇,她每天照顾我的衣食住行,帮助我一起梳理手头的工作,我们挤住我的小黑屋内,心里却是无比宽敞。芳芳全权负责我们的衣食住行和一切开支,她从来不让我为这些操心,只让我专心钻研淘金技术。幸福的日子一天天过着,我能感觉到她手头也有些紧张,不过她依然笑眯眯的告诉我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很佩服她内心的强大,和对现实困境的无所畏惧,我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乐观还是她不想我分神而隐藏了内心的焦虑,我除了百分之一千的勤奋钻研,投入工作,没有更好的方法来回报她。
一天,我发现她偷偷的在门外接听什么人的电话,看到我走来她神色紧张的挂了电话,我一眼就能看穿她那个透明的心思,过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略带微嗔的说:“别瞎猜,是家里人打来问候我的。”
我第一次听她谈到她的家人,便问:“他们现在在哪呢?都好吗”
她真的沉下了脸说:“你就别问了,真烦。”
我有点害怕她生气的样子,只好小声嘀咕:“我只是想了解了解。”
她大概是听到了,有点歉意地说:“我以后会告诉你我的所有事情,但是现在我很烦。你就别问了好吗?”
第一次,我看到她严肃的样子,只好不作声了,但是我心里就像悬着一个石头,无法投入工作。那一夜,我失眠了,我偷偷起身,有些卑鄙的去翻看她的钱包和物品,希望找到有关她的一些信息。我的行为简直像个恶俗的男人,对自己的女人的过去产生的好奇和质疑,我一边这么干着,一边无比厌恶自己。突然她醒来了,我拿着她的包正要打开,她惊恐万分的神情,眼睛象个圆,小嘴撇了撇,抖动着问:“你,你在干什么?”
我****着身子,拿着她的包,象个傻瓜一样站在那里:“我,,,,,对不起。”
她的嘴巴,继续撇了撇,眼泪立刻落在了嘴角,接着,她象个孩子那样哇得哭了,哭着说:“你要离开我了!”
我吓坏了,****着,扔回那个可怕的包,跳回被窝,紧紧地抱着她用我尽可能最温柔的语气说:“对不起,我,我只是好奇,我没有其他意思,我不会离开你的,就算你离开了我,我都不离开你。”
她不哭了脸上的委屈还没有全消,声音里还带有哭腔的说:“真的?你发誓,决不离开我。”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显然她没有看出我刚才真正的行径,但她为什么那么怕我离开她呢,为什么会哭的如此伤心呢,我心里的疑惑反而加重了,但我知道她一定有过很伤心的经历,不管那是什么我都有责任安慰她,于是竖起右手中间的三根手指发誓说:“我发誓!我一辈子都会在你身边,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不管是疾病还是健康---------”
这时她已经擦干眼泪被我的举动逗笑了,对我说了很多亲密的话,同时抱着我乱啃。我幸福地享受着,心里暗道:“哎,傻丫头,我有这么好吗?你才是我的天使。”
过了一会她依偎在我的怀里撒娇着说:“要是你知道关于我的很多不好的事情,你还会这么对我吗,永远不变吗?”
我故作潇洒,其实心里已经感到她那颗脆弱的心对爱的需求和依赖,我说:“谁没有过被魔鬼缠身的时候,那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太渺小了,只要我们虔诚地认识到我们错了,我们就会得到救赎。”
她听到我说起心灵救赎的话题,立刻滔滔不绝的和我讲起了心理学、哲学、宗教,以及她得到的启示和领悟,我们两个人一晚上也没睡觉,像两个哲学家一样思考了一个晚上关于人的存在的深奥话题,这种讨论显然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全和平静。我不知道她如此单纯的外表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对生命终极问题的困惑和思考,她好像一个人发现自己迷失在沙漠,要走出去必须寻找到水源那样,对我是谁?我为什么活着?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等命题探索如此饥渴。直到我们讨论的实在没什么可说,她才恋恋不舍的安全地睡去。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想到之前我那卑劣的行为暗自骂道:“我真******混蛋。”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她出去买菜了,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我想一定是她忘记带钥匙了,于是我一边开门一边说着:“小笨蛋,你又.。”
门口站着一个着装体面,比我要大几岁的少妇,她神色严肃地问:“芳芳是住这里吗?”我点头。她不客气地走进来,我才发现她和芳芳有几分神似。
我请她坐下,解释说:“她去买菜了,应该就快回来了。”
那个女人成熟而干练,说话时的态度从容而强势,没有经过什么寒暄就直接问道:“你就是她新交往的男友吧。”
我还没有弄明白她到底是谁,但很明显她和芳芳不但认识而且关系很近,所以也没有什么让我值得顾虑的,于是我点头但没有说话,只是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她想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
那个女人环顾了一下我简陋阴暗的小屋,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到了鄙夷,她继续说:“国内淘金业发展很快,现在可是真正的淘金圣地,做什么都能发财,你怎么落得如此落魄?”
我的自尊心马上使我的态度变得高傲起来,但我很平静的说:“您说的是造假金业吧,现在会造真金子的人还几乎没有。”
她听了我的回答明显的有些受挫,但又不甘示弱的说:“哦?真的?我怎么就知道很多。”
我很意外她竟然对这个领域如此熟悉,她给我讲起了很多我从媒体上看到过的打着文明人合作旗号开采的假金矿,并且显然她深谙其中的运作内幕。
我听她说完,仍然平静的说:“我没有接触过您说的这些从文明人那里学习过技术的淘金人,但我看过他们的金货,依然是假的。”
她有些愠怒,但克制住了,用一种长辈的口吻说:“哦?你口气不小。我算看出来了,你们俩确实很象。”
我笑了笑说:“谢谢,我想您是她姐姐吧。”
她显然认为不需要介绍她的身份,我本应知道,于是坦然的说:“是的,而且我们曾经还是淘金合作伙伴。”
我饶有兴趣的问:“您也是做这行的,怎么没听她说起过?”
她不无炫耀的说:“我们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国做。”
我想起刚才的她话又问:“你刚才说,你们是淘金伙伴,那么她有淘金的经验?”
她回答说:“是的,她一直作我的助手,协助我淘金,但是最近她告诉我要帮助你了。要知道她是我妹妹,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想你是不能给她任何经济保障的,跟着你她会饿死,更别说淘到金子了。”
我的高傲又表露了出来说:“你怎么知道?”
她更加炫耀而且很有些轻蔑的说:“我比你了解蛮荒人的需求,也比你了解文明人的知识。”
我不为所动,依然高傲的问:“怎么见得?”
她的回答带着对这里的一切的不屑说:“蛮荒人对金子的要求很低,我只需要用假货包裹上文明人的包装纸就能满足他们的所有需求,文明人的金子是我们这里的人不需要也不可能做出来的。”
我的高傲和她的不屑把这屋子里的气氛搞的十分紧张,我严厉而又平静的说:“出于礼貌,我叫您一声姐姐,但是我也不得不诚恳地告诉您,您虽然在文明人世界学习过或者生活过,可是您的思维依然是个蛮荒人,而且您既不了解文明人的知识,也不懂得蛮荒人的需求,我想您还是应该向您的妹妹学习学习,她才是个真正的文明人,是我见到过的唯一的文明人。”
她这时已经按耐不住了,气愤的说:“你们俩,连说话的口气都一模一样。本来我还是想来给她一些生活费的,既然你们这么文明,也不需要我这个蛮荒人的钱来资助了,祝你们能在找到金矿前不饿死。”
我声音低沉语速很慢的说:“谢谢您的好意,姐姐!”
她这下更是气急败坏了,猛的站起身几乎歇斯底里的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俩了!”然后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声音柔和了许多说:“对了,告诉她孩子很想念她,告诉她这个文明人,抛弃家庭不像个文明人的做法。”
我意识到她的用意的不良,但对于孩子这个词还是非常的敏感,追问道:“孩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继续着她那拙劣的表演说:“她的孩子,你不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问她好了。我告辞了。”
在门外的不远处,她们姐妹遇到了,两人交谈了一会,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到。我只看到芳芳吊着脸回来了,看见她心情不好,我也没有吭声,继续我自己的工作,她背对着我在准备做饭。
突然,她转过身对我说:“我,我,我想你应该知道事情的全部了。”
她接下来告诉了我关于她的故事。
她的姐姐曾经是在国内淘金学校学表演的毕业生,她很多年前就已经在这里的淘金业小有名气,后来全家跟着姐姐移民去了国外。到了文明人的世界后,她们都知道蛮荒人的淘金技术确实很落后,姐姐再也没有机会在那边的淘金业里找到一份工作,只好开起了餐厅干起了体力活维生。芳芳却幸运的上了那里的淘金学校,认识一位文明人的淘金老师,这个老师的淘金的知识非常渊博,芳芳被他折服了,她十分崇拜这位老师,于是很快这位老师和芳芳变成了情侣,芳芳也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的淘金知识。可是好景不长,当芳芳发觉自己怀孕正想把好消息告诉他的时候,却发现这位老师暗中取消了她进一个剧组实践的机会。她去问他,得到的答案是他不想芳芳成为淘金者,他要芳芳给他当家庭主妇,还说芳芳和其他来自蛮荒的人一样没有天赋。他们的金矿现在都已经不那么好开采了,这里不可能有蛮荒人的位置,而且蛮荒人的土地也不会挖出金子。蛮荒人在文明人的金矿里最多能做一些简单的技术工,蛮荒人想成为真正的淘金英雄是妄想。芳芳没有把孩子的事告诉他,带着这个小生命离开了他,独自生下了那个可爱的男孩,后来姐姐一直帮助她抚养着这个孩子。
她说到这里时,打开钱包,给我看到里边的一张照片,一个可爱的6岁小男孩正在追赶一只小狗,我紧紧地抱着她。她继续讲。
从那以后,她就对自己发誓,要钻研技术,开采出真正的金子给文明人看看,蛮荒人并非都是无知的。正在同时,姐姐的餐馆生意也越来越好,姐姐也不甘心在文明人的世界里永远开餐馆,于是姐姐想出了一个主意,她找到了一个蛮荒人的假金矿,向那里的投资人声称自己是地道的蛮荒本土英雄,非常了解蛮荒文化,并且开采出了金矿。有些投机的文明世界的人相信了,并且投资支持姐姐开采蛮荒人的金矿,而自己也责无旁贷地帮助了姐姐一起开采。在开采过程里她发现了一切都是骗局,并且真正懂行的文明人也早已看穿了姐姐的把戏。姐姐只好,带着自己和那个自封的英雄头衔回到了蛮荒人世界。在这里,姐姐又声称自己完全懂得文明人的文化,很快被这里的巫师们追捧,成为了一个文明文化和蛮荒文化结合的英雄。然而她深深地明白,如此下去,她也只能是帮助姐姐继续造假,那不是她的理想。
她说完了,显然有些心力交瘁,可怜的看着我说:“这就是全部。”
我笑了笑,故意把话题转道淘金上说:“我才知道那么多合作制作的假金货是谁搞出来的,原来都是这样的海龟啊。”
她撒娇的噘嘴说:“我也算海龟。”
我解释说:“我是指对蛮荒文化和文明文化都无知的那种人。”
她转为了笑容,(我又看到了那道缝缝)说:“是啊,但是她虽然无知,依然是我的姐姐,我还是爱她。”
我安慰她说:“嗯,我们一起努力吧,等我们找到了真正的金子,就能让她明白自己多么的无知了。”
她突然瞪着我说:“难道你找到金子是为了证明蛮荒人的无知?”
我愣了一下,解释说:“当然不是”然后思考了一下“我是希望通过金子告诉蛮荒人知识”
她笑了,用天使拯救世人的语气说:“是啊,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装作知道。”
我们又一夜未眠地讨论起了关于我们为什么要制造金子,金子对蛮荒人的价值,最后我记起了她告诉我的一句话,这是一个文明人淘金学校的校训:“讲故事的人是为了给听故事的人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