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动手!”这次出口阻止的却是南清风,“皇上说了,放他们走!”
“本宫说,”云贵妃面容因惊惧和怨愤已接近扭曲,粉袖一扬狠狠掷出一块金牌,“杀无赦!”
“哐啷——”随着金牌触地翻滚,众人看清了那是先帝御用的掌令牌,此牌一出,任何人都不得违抗,否则斩立决!没有人再去怀疑云贵妃是怎么得到这样一块金牌,只道是皇上宠爱至极才赏赐给她的,眼下金牌掷地,杀令已下,那么殿前的那两个人就断然再没有活命的机会了……不论他们是谁!
莫如月抽空服下几粒伤药,金丝线舞动如蛇,一时间竟是谁也近不了身,然而不到一刻御卫军便里三层外三层架起了九环连弩,将其围了个密不透风,蓄势待发的上千箭羽冷眼相对,打算把场中那倒霉的猎物射成刺猬。
千钧一发之际,烛桃却不见得有多着急,只拿匕首往前胸一抵,淡然一笑风乱九州:
“她死,我死。”
“咔——嚓”,秋水居子轻轻碾碎白玉酒樽,莹白的石粉洋洋洒洒落了一地:“你威胁我?”
烛桃不语,她只是在赌,赌自己的魅力有多大。莫如月说过,男人可不可靠,看的不是人品,看的是他用情的深浅……这一次莫如月陪她赌命,为的就是看清楚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她托付终身?就像他放不下她,她也一直忘不了他,与其如此痛苦纠缠,不如一刀砍清,爱与不爱,终究不过是一字之差……
一字之间,却是碧落化黄泉。
秋水居子没想到烛桃会这么快出手逼他,思绪一下子死机了二三秒,忘了杀手的本质就是亡命天涯,以命赌命:“你是不是,太看重自己了?”
烛桃依旧不语,只是匕首的刀刃已然深深没入了三分,一滴血沿着刀沿缓缓滚落。
秋水居子眼神一紧,登时夺过她手里的匕首甩得远远的,余光瞄到殿外杀出一堆尸山的阴险女人,冷峻的脸上颇有点咬牙切齿的神色。
“算你狠,这一局我认输。”
话音未落,只见他弹指往壁柱上打了颗小钉子,莫如月所在之处骤然破处一个大口,那个令人心生畏惧的杀人狂魔连同着尸山人海一起飞速坠落。
“是裂月!”在她消失了身影的刹那,突然有人惊呼出声,指着她消匿的所在地大声呼喝,“她是裂月的杀手,快抓住她!呃——”不给他继续叫嚣的机会,烛桃长鞭一甩将整个脑袋卸飞了出去,从那无头尸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得老高,温热的触感洒在南清风的手背上,顿时激起一道骇然强劲的掌风,杀意浓烈直直朝烛桃劈去……
“啪!”响彻殿宇的交击声轰然炸破,两股凛冽的气流在半空中骤然相撞,爆发出更具有破坏力的冲击波,霎时便将大殿内十之七八的臣子宫人冲翻在地,齐刷刷倒下像是台风过境后的麦秆,唯有十几二十名朗朗男儿依旧挺拔屹立,却在下一秒纷纷拔刀扬手,掀起狂澜万丈的混战。
秋水居子与南清风实力不分上下,一掌交手两人都堪堪退了一步,殿内殿外一时间混乱无比,秦炎烙趁势随莫如月跳下地道,烛桃缓过一口气,长鞭往秋水居子的腰际一绕继而用力一拽,两人即刻一前一后跃入即将关合的密道。
“砰!”巨响过后,殿外地面上的大理石再次紧密相挨,抠不出半分罅隙。
南清风负手往外大步走去,对着同一时刻迅速撤离的国师派暗卫冷声一喝:“追!”再转身看向那空空如也血渍满地的御座,目光陡然冷了下去。自古红颜多祸水,却总有那么些人不以为意自甘沉沦……呵呵,秋大人,你这次还真是……叫人失望!
石板下,抓不住着力点的一行人纷纷疾速坠落,知情人晓得那底下是一个养满毒蛇的蛇窟,不知情的人却还在满心期待可以尽快触地。尽管秋水居子相当不待见莫如月,但不可否认,烛桃是他那被掐得死死的软肋——
其实这个机关本是为谋杀南清风准备的,只是烛桃以死相逼,他不得不提前暴露……也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惊觉烛桃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远远超出了原先的设想,重要到自己可以为了她而——本能地放弃一切,包括这个他精心策划苦力打拼,作为生命中唯一一个寄托的……天下!
莫如月的眼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尽他与她之间的纷乱情丝,看透连他自己也不曾知晓的真心。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她莫如月,敢拿两人的性命赌一把秋水居子那无法捉摸的“深情不渝”吧?
这一局,他输得心服,但却不会因此轻易放过她,谁让她拿烛桃的性命作赌注?谁让她只出一招,便全全打翻了自己的棋盘?这笔账,他迟早要跟她算清!
烛桃自是不晓得秋水居子底下的这番心思,倒是一双眼越发妩媚柔情起来。这一次他为她作出的巨大牺牲让她很有自豪感与优越感,虚荣心更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开阔感。再看向秋水居子的时候,当年对他的一番迷恋愈发浓厚,胸口仿佛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很快便满上了喉咙,继而自那两片丰满娇艳的双唇中喷薄而出……
听而不闻底下一阵阵惊惧的惨叫,视而不见莫如月发黑发寒的幽怨目光,烛桃深情地拥着秋水居子的双肩,吻得那叫一个热情放浪!
秋水居子一手攀着石壁打开上面的机关,渐渐摸索到落脚之处,一手紧紧揉着烛桃的纤腰,回吻得那叫一个霸道满足,且得瑟!
可怜莫如月像个雨打风吹中的苦命蜘蛛,一臂射出龙爪勾住烛桃的双腿吊挂在半空中,勒得肩膀生疼,还不得不腾出另外一只手拉住秦炎烙,防止他从那光不溜秋的墙壁上滑下去喂蛇,整个人差点没撕成两半。
“我说,”莫如月微微喘了口气,对着秦炎烙不满道,“你是不是光吃饭不干活?怎的沉得跟头猪一样!”
秦炎烙好脾气地没有发火,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借力往上一蹿,抱起莫如月往石壁上开启的洞口飞去:“若能不遭弃,便是做头猪又何妨?!只是……”
莫如月甫一着地,二话不说抢先掐了一把烛桃,登时痛得她把银牙一咬,却是害惨了秋水居子的巧舌,一丝猩红渐渐渗出,犹如某人眼里怒气凌人的火光:“只是什么?!”
“猪是什么东西?”秦炎烙抚着下巴,问得一派认真煞有介事。
“不知道。”烛桃双手一摊,抬眼疑惑地看向秋水居子寻求答案。
“嗯,应该是一种体型庞大且重量也很大的动物。”秋水居子回答得非常专业的样子,微微还有些卖弄。
“滚!”莫如月一口气喘不上来,适才被赤炎打了一掌的地方血淤得极为严重,痛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只可惜她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哭。用力推开秦炎烙,狠命踩了一脚秋水居子,莫如月自问对于这些个养尊处优的皇亲贵胄没有任何好感与同情,拂袖而去连解释也懒得给,哼,都是一群猪头!
“伤得很严重。”秋水居子拉起烛桃的手裹在掌心,望着莫如月离去的显得不怎么理智的背影淡淡评价。
“她总能轻易地看透别人,却对自己的事情无从下手,此外,”烛桃乖顺地偎依在秋水居子的怀里,不无担心地叹了一口气,“明知道自己很吸引人,还很喜欢惹麻烦,因此……”
“全天下的烂桃花都给她撞尽了!”秦炎烙冷哼一声,转而却低低笑了起来,目光里满是怜爱与庆幸,“还好……都是烂桃花。”
说着便疾步追了上去,如果说这样的女人无法折服,那么,可以追随也是好的……
因为至少可以在一起。
皇宫内,赤炎躺在床踏上半昏半醒,刺骨的灼烧感折磨得他痛不欲生,而更让人痛不欲生的却是莫如月受掌摔出去时那种心伤的眼神。尽管只有一点点,尽管早知道她从不打算相信自己,可只那么一眼,便让他有种坠落刀山的破碎感,痛得连呼吸也那么煎熬。
但他不后悔,就算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也一样会打出那一掌……然而,他却后悔自己高估了莫如月的心胸低估了她的能力与决心。一切都在预料之内,即使莫如月传出她能配制解药的消息,他信了三分……对别人来说,三分早已足够,但是她不同,没有十分的把握,他根本不可能冒这个险。所以,太后不能死,云贵妃不能死……但是他错了一步,错在没有想到莫如月竟能配出地狱之火,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绝断地用红莲业火莲对付云贵妃。
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云贵妃静静守在一旁,拒绝任何人的探访医治,回想起大殿内那惊魂动魄的一刻,她不是没有感动的……皇上之所以会这样护她,绝对不会仅仅为了无心公子——虽然自己从未打算救他,但是经此一事,她突然觉得能在死前做件善事也不错。
其实早在那名舞姬拔刀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出她是无心公子了……一个人,纵然外形声音都能脱胎换骨,但是眼神不可能变。无心公子那么高傲自负的一个人,永远都不可能露出俯首屈就的目光。而既然她能认出,那么皇上不可能认不出,但他还是打出了那凌厉的一掌,这只能说明……
皇上在自己与无心公子之间徘徊,在江山与美人之间徘徊……
这种认知让云贵妃在欣喜中有些心痛,在心痛中又有些痴狂,既然皇上他无法做出选择,就让自己替他选择!
“当日登上皇位之时,你就应该知道凤夜的江山才是你唯一的使命,除此之外,任何阻碍都应该彻底清除,包括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