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二锅头,呛得眼泪流;生旦净末丑,好汉不回头。你若要走,我不会留,强留的爱情不会撑得太久……”
妖娆无双魅惑三千的绝色艳姬一出口便立刻——
震倒了一大片!
这是……什么和什么?!在这种纸醉金迷风流缱绻的夜宴之上,难道不应该舞一曲歌颂风雅徜徉云端的欢歌艳舞么?即便这名艳姬别出心裁想要标新立异,一鸣惊人,但直接用念的也实在太……渗人了吧?
当这名绝妙舞姬出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被极速遗忘却又深深刻在脑海底端的绝代佳人——无心公子。那一夜,无心公子也如这般惊艳出场,在第一眼便俘获了众人的呼吸,而这名舞姬用的方法虽然有点不上道,却是简单直接,一举拿下所有人的注意,有点像是……
杀手的作风。
南清风重新端起一个酒杯斟满,突然间就想起了那日在醉仙楼斗酒的场景,举头一饮而下清冽醇酒,也抹不去那袭飘洒俊逸的翩翩白衣。烛桃似也忆起了那段同进共退的美好时光,不由得露出一丝欢欣的笑意,只是看在秋水居子的眼里,竟微微发酵出几分酸意:“我迟早杀了她!”
烛桃闻言却不言语,只转头将他凉凉地望着,手中的酒洒了满桌也不曾理会。
“我说算你狠,善用无辜的眼神,谎话说了两次我就当真……喝什么酒解什么愁,喝一杯请你走路不必回头……”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莫如月自娱自乐唱得异常开怀而忧戚,听得众人不能知会却又禁不住沉醉,仿佛被提起了深埋内心最不愿回首的伤怀往事,一点一点淋着血……
不同于第一次听她唱这首歌的豪气干云,却像是换了种调子一般听在耳里有些突兀,只这一念一叹之下竟滔滔涌出令人无力承受的伤感,以及一丝丝令人颤抖的决裂……赤炎原是粹脸犀利的眸子一瞬间黯了下去,胸口闷得有些发慌,仿佛要失去一件还来不及完全拥有的心爱之物,从不曾瑟缩的心在这一刻竟也微微忐忑起来,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怨念……
她说过信他,她就是这样信他吗?!
连试探也没有,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甚至连问也不问一句,明里说着相信,背后却决然而无情地刺上令人措手不及的一刀……独断专行,唯我独尊,杀手的本质才是她体内最坚固的所在,青山曾试图改变,结果失败了,他妄图改变,结果……
会是败得一塌涂地,还是有所成效?
他猜不透结果,甚至害怕连求胜的奢望也会彻底失去……
“皇上,你没事吧?”云贵妃见赤炎神色有异,双目失魂的样子见所未见,便知他是被那舞姬俘获了心神挂念起被打入冷宫的无心公子来,不由得升起极大的不快。
“……”赤炎无心理会他人,整一颗心尾随着殿下疯狂舞动的艳丽,试图弄明白莫如月化装成这个样子来此的目的。
见原本是主角的自己冷不丁受了冷落,云贵妃更加憎恶起殿中那只狐狸精来,遂一摔酒杯震响大殿,厉色怒斥道:“大胆舞姬!竟然在这种大喜的日子吟唱这种不详不敬的曲子,更试图用妖法迷惑君臣,颠倒乾坤!分明就是目无圣君,意图犯上作乱!来人,将她拿下!”
众人听得云贵妃如此一喝,才从迷梦中恍然清醒过来,再次看向莫如月的眼中便多了不少戒备。秦炎烙眉头微缩,目光落在那片艳绝天下的大红水袖上,心道赤炎对她亦不过如此,如此又想起她与柳木原间的种种过往,总结出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这个女人喜欢倒贴,嗯,就是这样!
殿下护卫听得云妃娘娘一声令下,又见皇上无动于衷并未打算出手制止,遂大步跨上前打乱舞阵,重金属的铠甲在摩擦中敲击出阵阵肃然冷寂,比之莫如月的歌声更为冰冷。
南清风的酒杯才举到一半便有定定放下,不解地看向赤炎——
他……舍得?
或是在他眼里,美人终究抵不过江山?若是如此,他佩服他,甘愿为他打遍九州的疆域;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纵容他,雄图霸业才刚刚起步,他绝不会允许王上因为一个女人而……一顾倾国。
国师大人好心情地看着被渐渐包围却依旧自顾自跳着舞的莫如月,这个女人很会自找麻烦,也许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是烛桃……始终没有原谅他啊!
“住手!”一直不动声色的安贵妃突然出声制止,站起身朝皇上礼了一礼才缓缓开口道,“这些舞姬是臣妾命人请来的,若是不小心触犯了圣君与贵妃娘娘,臣妾自是罪责难辞,还望皇上一起责罚!”
“姐姐言重了。姐姐乃万金之躯,怎可与这些低贱的舞姬相提并论?”自入宫以来,云贵妃一直恃宠而骄横行霸世,惟独对安贵妃却是和颜悦色,“若是姐姐喜欢这名舞姬,不妨将其收为内侍多加管教,也好督其将功补过,只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这种事一向危险得很,还望姐姐三思。”
“妹妹多虑了。”迎上云贵妃探究的目光,安贵妃微微一笑以示安心,心下却是冷哼不断,继而转头对莫如月训斥道:“还不快谢过娘娘的不杀之恩?!”
“是。”莫如月终于停下跳动的步子,风情万状地端过一杯清茶奉上前去,“今日乃贵妃娘娘大寿之日,奴婢就以清茶代酒,恭祝娘娘早日——下黄泉!”
待走近御桌,莫如月突而话锋一转,杯盏骤然铮个粉碎,飘飘长袖内一柄利刃快如闪电,毫不留情地刺向眉目含笑得意非凡的云贵妃,势气逼人乃是一招致命,飞蛾扑火的架势只为一击成仁,因而竟连自身的空门也不管不顾呈现在众人面前……
红烟风起,即时缭乱了众人的视线,丝帛破裂肉身穿刺的细微声响疾速窜入人的耳膜,惊得众人连毛孔也竖了起来——皇上刚刚好像,挡了上去……
“啊!”云贵妃惊呼一声大惊失色,扑到血流如注的赤炎身上,心底的防线在一刹那间彻底崩溃,“皇上!你怎么样了皇上?!快传太医,快来人……”
“嗯……”莫如月闷哼一声飞出去撞在柱子上,胸口受了赤炎一掌,痛得几乎连心都要碎了。她的杀招快到史无前列,却依旧赶不上他的护情心切……这一掌,她认了,但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她说过,给出的情她会十倍拿回来,那么同样的,遭受的痛她也要十倍还回去!
“唔——”喉间一热,一口鲜血顿然喷了出来,莫如月擦了擦嘴角,笑得像只斗败后疯狂的公鸡,“没用的,剑上有毒,我特地挑了最厉害的地狱之门……还有,”,面对着簌簌刺向自己的尖刀,莫如月却连看也不看一眼,神色绝然而热烈,仿佛要在熄灭前燃尽一生的绚烂烟火,“适才的红烟中,有嗜血如命的——红莲业火蛛,想必现在已经爬进他的身体里了吧……”
未等她说完,大殿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被震住了,便是连素有“巫蛊之王”之称的秋水居子也一反闲适的常态,失手洒出了半杯醇酒……
红莲业火蛛……她居然盗走了他养了整整二十年的红莲业火蛛,而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情?!不仅如此,她竟然在短短时间内无声无息地配制出了自己十多年来求而不得的地狱之门……殊知这地狱之门与红莲业火蛛一毒一蛊,乃是无价亦无市的毒王蛊后,只是单用也剧毒无比,而一旦双王合一,所产生的最大功效就是——
中毒之人永远都死不了,却比死还要残忍,无时无刻不承受着地狱烈火的灼烧鞭笞,而唯一可以解毒的方法就是——身藏万毒蛊母的女子必须心甘情愿地以自身的生命和灵魂献祭,直到流尽体内最后一滴鲜血,才能将蛊毒解尽。
可是现在,不要说万毒蛊母不知所踪,即使知道它在何人身上,也不见得人家会愿意舍身相救。大殿内顿时人心惶惶,却也是有人欢笑有人愁,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只是本该大喜的秋水居子此刻却眉头微耸,因为烛桃方才轻轻吐了一句:“那盒蜘蛛,是我送给她的,也是你欠我的……当初你选择了江山,我就要亲手毁了你的江山!”
她的话里已然没了恨,只剩下一种不知从何处学来的——乱世控!
秋水居子第一次对这样的烛桃,迷茫了……他一直都是个很贪心又很自负的人,江山他要,美人他也要,可现在他最爱的美人却对他说——要毁了他的江山!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无力感第一次缠上了他,自从遇见了莫如月,烛桃在潜移默化中已然脱离了他的掌控,不再是曾经那个可以让他轻易改变的小帝姬了……然而,这样蜕变后的她,却只能让他更加地……放不下。
秦炎烙的小指重重弯了弯,目光中寒气几乎可以燃烧整个大殿,有种心痛的感觉自心口缓慢散出,不知是心疼莫如月至始至终都不曾改变的执拗与决裂,还是恼怒赤炎对她的伤害与不珍惜……
大殿中兵器交接的声音凌乱而激烈,饶是莫如月身手再好,重伤之下也难免寡不敌众,但见秦炎烙身形一晃,即刻如坚固的盾牌般立于莫如月身前,赤手空拳为她杀出一条血路,回眸一笑醉倾城:
“放心,有我在。”
越来越多的护卫军涌入殿内,将两人包围得严严实实,赤炎在彻底昏睡前终于认出的秦炎烙的真实身份,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一个很庸俗的词语——英雄救美~
“放了他们……”轻轻的一句话,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众兵将微微一顿,长枪还未收回,一道霹雳般凄厉的喝声平地炸起,刻骨的恨意令人止不住战栗——
“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