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原见过猿精变化,首先大喊道:“二位师姊留神,这孽畜惯于变化,此时必已遁走。”言还未了,杨瑾也已觉察,知道猿精必在暗中闹鬼,自己不怕,恐林、凌二人上当,不顾说话,忙即一指法华金轮,往二人身前飞去。刚刚赶近,猿精所布太阴奇门阵法已是发动。猿精原想,杨瑾最是厉害,本打算将三人隔开,使其彼此各困一处,不能相顾。然后发挥山雷妙用,迫着林寒就范,献出玉符,即行遁走,不与敌人苦斗持久。谁知杨瑾也防到林、凌二人有失,等猿精发动时,已经冲入了二人阵地。猿精无法分隔,只得施为。这里杨瑾方与林、凌二人会合,便见远远一圈黄影,疾如电闪,由四围飞起,齐向头顶心聚拢。知是太阴禁法妙用,初发时未始不可乘机冲出。一则胸有成竹,想看看猿精有多大道力;二则想使猿精现身出来,乘其志满无备之时,下手擒他,免使变化惊走。便忙向林、凌二人使了个眼色,故意失惊道:“我们中了妖猿化身诱敌之计了,快休离开,且仗法宝护身,再作计较。”说罢,一指法华金轮,将四外黄影挡住,不使近前。
猿精闻言,以为敌人只是法宝厉害,道力仍是有限,便在黄影那面现身大喝道:“我与你们素无仇怨,只这姓林的不该在上方山镜波寺用计诈去我的古玉符。我寻他已非一日,如将此宝还我,我也不再伤害你们,彼此两罢干戈。以为如何?”林寒早明白杨瑾用意,便指着猿精大骂道:“无知妖猿,本是劫后游魂,天幸遇见我恩师独指禅师大发慈悲,佛力超度,传授修炼之法,并借至宝以为防魔之用,到期不还,已经可恶。我奉无名师叔之命,知你还宝非出心愿,如知恩师证果,必要据为己有,才在山门外等候接取。谁知你果忘恩背信,还了又悔,屡次暗用妖法,寻我为难。我因修炼正急,不值和你计较,每次只将你邪法破去,并未穷追,你竟敢怙恶不悛,寻上门来。似你这样孽畜,本难理喻,不屑向你多说。你只要胜得过我三人,便将玉符归你。”猿精大怒道:“禅师乃佛门高僧,几曾见有这样的弟子?此宝禅师在日既未索要,身后又无片纸只字遗留,可见有心赐我,被你蒙骗了去,怎能甘休?本当要你性命,姑念你以前既在镜波寺居住,必与禅师有些瓜葛,现饶你们不死,速将此宝献出便罢;否则你们业已陷入罗网,我只举手间,你们立即化成灰烬,那时做鬼休来怨我。”
杨、林二人齐声喝道:“妖猿有什么本领,只管施展出来。虚声恫吓,有何用处?”说时,杨瑾见猿精身后孤峰头上,似有豆大一点雪亮的光华闪了一闪,接着便见一个身容清瘦的人影略现即隐,仿佛刚到神气。猿精正得意狂言,全神贯注前面,全未觉察。杨瑾见是郑八姑赶来,心中愈发拿稳,便命林、凌二人各自运用飞剑护住全身,看猿精到底有何伎俩。一言未了,猿精见三人身入罗网仍是倔强,不由暴怒。知道三人剑光法宝俱非寻常,非将山雷一齐发动,上下夹攻不可。但是此法狠毒,不能抵御,立成齑粉。看三人来路俱是正派中能手,这一来势必树下许多强敌大怨。继而一想:“事已至此,我不伤人,人必伤我。如能将敌除去,不特夺回玉符,还可多得好几样仙家至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要闯祸,就闯个大的。管他是甚来路?等将玉符、宝物夺到手中,弃了摩霄故居,逃往南极冰岛穷阴凝闭,仙凡不到之区,掘一冰穴,潜伏苦修,仇敌纵然厉害,也决寻觅不到。过上二三百年,旧日仇人成道的成道,应劫的应劫,自己的一部内景元宗业已炼成。彼时再往中土来积修外功,以求正果,即使有人寻怨,也不惧了。”打好如意算盘,便暗中运用太阴奇门阵法,把艮、震山雷妙用一齐发动。
三人只见猿精两条长臂挥舞几下,两掌一搓一扬,立时八方风动,四外隆隆有声,周围黄影由淡而浓。顷刻之间,先是地下雷声殷殷,密如贯珠,由细而洪,似往三人立处收拢。接着当头一片变成漆黑,低得似要压到头上。远的地方依旧日色皆黄,雪光可睹。林寒知道猿精发挥山雷妙用,识得厉害,忙道:“妖猿手辣,此阵非同小可,上有移山,下有迅雷,我们不可大意呢。”杨瑾笑道:“此乃道家太阴奇门阵法,乾坤八门之妙,我俱深悉。他不过通得艮、震两门,尚未学全,怎能犯我?且任他班门弄斧,无须在意,我自有道理。”猿精耳目敏锐,心智灵警,因为吃过正派的亏,几乎形神全灭,虽然豁出一拼,临时却有戒心,本是试探着发动,势并不骤。三人问答,语声甚低,却全被听去。暗忖道:“太阴奇门阵法,自己本不全通,敌人竟全看出,可见厉害。”不禁起了惊疑之念。不过势成骑虎,欲罢不能。细查三人,只是运用飞剑、法宝,不似有甚别的动作。又疑敌人只知阵法,并不识得此中玄妙,恐是情急时诈语。微一狐疑,终于把心一横,不再详审所言真假,反倒加紧施为,也没想到退步。
杨瑾两世修真,俱在神尼芬陀门下,学历宏深,玄门各种阵法,解识得的十有八九。至于各异派所布的恶毒阵法禁制,虽然只识阵名与大概,不能破的尚多,但有芬陀大师降魔四宝护身诛邪,本身又精金刚、天龙诸般禅法,即或被陷,也能脱险而去。这太阴奇门阵法虽非寻常,却系两生素习,备知微妙。况且郑八姑的雪魂珠妙用无穷,适在猿精后面现身,必非无因而至。因此胸有成竹,早在暗中运用。猿精哪里看得出。行法以后,如换平日,早就神雷爆发,崇山压顶,石破天惊,火焰万丈。阵中敌人纵有法宝护身,顾得了上,顾不了下,绝难幸免了。
不料地上万雷奔赴,到了阵中心敌人立处,隆隆之声愈加紧密,眼看蓄势待发,就要裂地爆发,忽见地面似乎往上略凸了凸,便即平息。地下雷声只管如热锅炒豆一般,汇为千千万万的爆音,先似被甚东西阻遏住,等到将近中心,即行散去,起伏不停。同时天上黑影也渐渐向上高起。再看敌人立处,变成了一幢金光异彩,精芒万道,电闪霞飞,兀立阵中。猿精炼就一双慧眼,竟辨不出人影所在。那四方八面的雷火,打到阵中心光幢左近,即自爆散,丝毫不能挨近。一任猿精怎样发挥,终是无用,枉自焦灼。两下相持不多一会儿,光幢中涌起一片青光向天飞去。接着又见一团红光爆成万点火星,向四围黄影射去,这时天又升高了些。
猿精见状虽甚惊骇,犹冀阵网未破,雷火未熄,尚可运用玄功化身人阵,一拼胜负。猛见黄影当中似乎裂了一孔,那形如覆碗的阵网竟与初现时情形相反,从裂孔起,由上往下,渐渐收缩下来。适见青光,业已破网而出,上冲天半。那红光散化的无量火星四外飞射,与猿精所发的雷火一撞上,便即同归于尽。火焰横飞,红光变幻,一霎时便把全阵数百亩方圆的地面幻成了光山火海。再加地底密雷殷殷,爆音如潮,积雪惊飞,震撼山岳,声势端的雄奇无比。似这样繁喧腾沸,仅有半盏茶时,两下雷火俱由盛而衰,由密而稀,天上青光黑影也都消逝。瞬息之间,光烟全灭,雷火无声,全阵已被破去。
猿精知道不妙,还未等他运用玄功化身飞出,决那最后胜负,倏地光幢中似一轮皎月般涌起一团银光,寒芒万道,奇辉四射。猿精仔细一辨认,正是先前抢走雪猬内丹的那道光华。这个新对头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玄妙无穷,不可端倪。除了这团隐现无常的奇光外,始终不见人影,也查不出是甚家数。即此已可分出胜负,道法高强,不问可知。阵中三人尚觉不是对手,哪还禁得起又添强敌。况且阵法已破,再不见机,必难讨得公道。念头一转,心中害怕,这才息了夺符之念,打算逃走。可是先前气壮心粗,没有留神退步。杨瑾知他阵法没有学全,早在事前将计就计,运用太阴奇门妙术,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表面故作发挥法宝、飞剑威力,去分猿精心神,等将山雷驱散,全阵已化生出坎离妙用。郑八姑也同时来到。
八姑原是奉了峨眉掌教妙一真人之命,面授机宜,特地来此相助三人收服猿精,并接引林寒入门。八姑自借九天元阳尺之力复体,服了神尼优昙所赐灵药,得庆更生。玉清大师眷念昔年同门夙契,力向神尼优昙苦求,传了许多防身降魔的法术,自己并在玄冰凹陪她修为多日,不时指点她上乘修道之功。因神尼优昙说她不是佛门中人,只允为记名弟子,不允正式传戒。她又禀承师命,乘妙一夫人往访神尼优昙时,给她引进,得列峨眉门墙,归入正教。八姑曩昔走火入魔,身已僵死,只余枯骨,元神尚且苦炼,道力本就深厚。如今饱经灾厄,劫后重生,越发悟彻玄微,日益精进。虽在峨眉门下为日无多,因有以前根行和玉清大师的指教,修为容易,在目前小一辈的门人当中,渐有后来居上之势。这次因奉师命,出山修积外功,归途路遇玉清大师,说:“凝碧崖不久开辟五府,群仙盛会,本派小一辈中门人,都要在开府之日,向掌教师尊行参拜大礼。到日各派前辈真仙,尚有不少新弟子要引进。先后两辈同门,目前往凝碧崖待命服役的人,已经陆续到了不少。
你入门日浅,我引你拜妙一夫人为师,又是在恩师座中相遇,凝碧仙府尚未去过。只英、云、秦氏姊妹、金蝉、朱文、若兰等有限几人,在破青螺峪除八魔时见过,余者多不相识,各位前辈师伯叔们更无庸说了。恩师说你以前孽累太重,比我还多几倍,虽已转了一次大劫,如欲修得正果,无论你的道力怎样高深,如不多积外功,仍是无望。并且峨眉开府以后,长一辈的多半外功业已圆满。有的回转仙山,白云封洞,闭门潜修;有的就在五府中清修静养。除却掌教师尊和有数几位,因为奉有长眉师祖仙谕,发扬道统,光大门户,尚须表率群伦,仍是暂时不能罢休外,都等与诸异派妖邪第三次峨眉斗剑之后,便即成道仙去,轻易不再与闻世事。盛会开罢,诸弟子全数奉命下山行道。你虽未奉到传谕,难得我有事峨眉,恰巧与你路遇,正好乘机和我同去。一则早日拜识各位前辈仙颜;二则得与小一辈诸同门早日交好,将来大家也加一番情谊和照应;三则凝碧崖仙景无边,会后奉命下山,不俟有成,难得再至,乐得早往观光,尽情领略,多消受些灵泉异果,珍酿仙乐,岂非绝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