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焕珠光 念悔贪愚 始悉玄门真妙谛 法轮辉宝气 危临梦觉 惊回孽海老精魂
猿精始终未见敌人身形,不知是甚家数。料定追上也难讨好,只得扫兴飞落,指着地上怪物残骸,怒啸了两声,将手一指,那一片地面便即陷落了一个深坑。等那些残骸剩羽陷落下去,又复合拢。再去怪物洞内绕了一回出来,四外一观望,先似要走,刚飞起没多高又落下来,二次飞入洞去。
林寒候了一阵,不见再出,也不知他是否有久居之意。因出避匆匆,未将山洞封锁,不甚放心,又悄悄飞转洞内,用禁法将洞封闭。正要往倚天崖龙象庵求助,猛觉心神摇摇不定。知猿精又在用那摄魂之术,知道不妙,连忙强自镇摄,连池顶也顾不得封闭,急匆匆往龙象庵飞去。到了庵中,芬陀大师先用佛法给他解了禁制。默转神光一查,原来猿精料定林寒藏在雪山一带,连寻多日,未见迹兆。先见峰腰云横,错疑林寒在内。细一查看,发现那云乃是毒气凝结,又当是修道人用来守洞的异物,愈发心疑,定要探个水落石出。及至拨云一看,里面竟潜伏着一个奇毒无比的怪物在内。那东西叫做雪猬,又名角蝮,形虽与刺猬相似,前半截迥然不同。在世间五十三种最猛烈的毒物中,位居第六,奇毒无比。那三角尖头,下面两角,中贮毒液,能发为云雾,成团飞出,可分可合。这东西虽然恶毒,却是生具特性,向道之心极为坚毅。每隔一千七百余年,才长成一个。不须交配,自能孕育,一产四十九卵,多下在荒凉奇寒之区,下与地火相接之所。深潜地底,时上时下,四十九卵轮转运行不息,春降秋升,与天地孕物之道全然相逆。
一面禀受阴寒之性,一面禀受阳热之性,交替成长。到了年限,破壳而出。先在地底,互相残杀,末后仅剩一个,方行破土上升,寻一个极隐蔽的所在,用三角尖头打一深洞,在里吐纳修炼。先炼内丹,再炼婴儿,一心想先修成人物,再修正果。起初潜处隐秘,神仙也难找得到它。无如诡诈多疑,到了产卵之后,内丹炼就,婴儿成形,便心生畏忌,老怕婴儿为人所害,百计千方,设法隐藏。结果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最终才决定吐出毒气,将洞口封住。这婴儿仍是一会儿吐出,一会儿吞进,日无停歇。它那婴儿,也与道家元神所炼不同,乃是用本身毒气精血苦炼涵育而成。虽非漠不相关,无关痛痒,便杀了它的婴儿,于本身并无大害,可是它看得比性命还重。等炼成长大以后,将自身元神附了上去,变得与人无二。此时一心向道,尚无害人之念。无奈畜类修人尚易,人如修仙,不知要多少世积德累功,宿根慧业,才能有望,它一个天生害人的毒物,怎能做到?尤其是禀赋奇恶,忌刻异常。初学为人还好,做不几时,就犯了本性,无恶不作。最忌恨是有道行的异类,见了决不放过。它一开始为恶,便幻成道装,到处为恶,其毒自然更重。道行稍差一点的人,一不留心,被它喷上一口,立时形销骨化而死。
猿精也是新近才从韦、向二人口中得知它的来历,一旦相遇,如何肯放。知它守着元胎,不肯离洞,费了好些心计,将它调开,先盗婴儿,再行诛戮,虽然下手太狠,但是为世除害,功德不小,杀了雪猬,甚是高兴。又进洞去,行法下探地底,搜出遗卵毁了。当时本要走去,继一想,林寒尚未寻到,自己也无个好住所,料那峰相距林寒所居必近,洞又广大修洁,存了久居之念。二次入洞,试再设坛行法禁制,觉出林寒居处就在眼前,心中大喜。一会儿又觉林寒移动他去,换了方向。再待一会儿,禁法竟无效用,与往日行法前后感应,大不相同。想了想,试按起头的感应,顺着方向查探,竟在峰顶之上。
峰是孤峰,四无依附,心正狐疑,无意中走到池旁。他目光原极敏锐,前几回只当是干池,没有在意。这一身临切近,自然瞒他不过,一到便看出池底甚深,恍然大悟,连忙飞下。见崖壁上现有洞府,已为禁法封闭,看出人已他去。心想:“林寒既在此久居,必不会弃此而去。适才初行法时虽然有些感应,后来便丝毫也禁摄他不住,若非知机速收,难免还要蹈头几次的覆辙。他道行法力,都似不在自己之下,此行定然有事,决非有所畏忌。如若运用玄功,穿石入洞,非不可能,但是自己只为想得古玉符,回去修炼,但能得到,便无为仇之心,能在暗中盗取更好。莫如就在洞侧潜伏,隐身相候,等他归来,再行伺隙下手,免得露出行藏,使增防备。”于是守定洞侧不走。
芬陀大师查明就里,说与林寒知道。林寒因玉符和诸宝物俱都带出,虽然不畏窃取,但是连日修为,正当要紧关头,行时匆忙,平时打坐的法坛并未撤去。况且那洞宽宏奇丽,景物幽绝,为修道人极好修炼之所,又经过自己苦心布置。猿精在外等得时久,难免潜入残毁,岂不可惜?忙求芬陀大师恩助,代为设法驱逐。大师笑道:“此事无关紧要。此畜心志也颇可怜,无须我亲自前往。你杨师姊往白阳山斩古妖尸,夺回轩陵二宝,此时已经成功归来,人在途中未到,等她回来,可与她商量同往。猿精虽有玄功变化,却非杨瑾对手,只不许伤他性命便了。”说罢,双目一合,便已入定。
林寒不敢多渎,候了片刻,杨瑾未至,恐猿精等急毁洞,又去庵外眺望,终于见杨、凌二女到来。谒罢大师,同往禅房落座,说了前事。杨瑾猜那从猿精手中取走雪猬内丹的,或许是在玄冰凹潜修的女殃神郑八姑。此人先与优昙大师门下爱徒玉清大师同是异派,因雪山修道,走火入魔,近年才由玉清大师苦求优昙大师指示仙机,传了佛法,用聚魄丹和九天元阳尺,给她解脱危难,复体重生。自从归到正派门下,功行大是精进。自己前生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异派,谈得甚是投机,如今更成了一家。未去白阳山前,曾欲往访,闻得她重生以后,经常出山积修外功,不常在家,又无闲暇,迟迟未去。那团银光,类似雪魂珠神气,也是渴求见识之宝。如若是她,想必自外归来,正可乘机谋一良晤,心中甚喜。便对林寒说:“那放银光的如是郑八姑,此人乃我前生旧友,她必知猿精道法深浅。好在玄冰凹乃必由之路,我们先寻到了她,约了同去更好,不然也顺手些。家师入定,无须再行禀告,就此去吧。”云凤也愿去观光,只把四小留在庵中。
三人一同起身,到了玄冰凹,飞落一看,女殃神郑八姑并不在彼,只得仍去寻找猿精。相隔老远,便见彤云迷雾之中,一道红光与一道白光,在峰顶上苦斗不休。林寒认出那道红光正是猿精,告知杨、凌二女。杨瑾见那白光虽非旁门一流,却也不是峨眉一派,忙令林、凌二人同催遁光,赶上前去。三人剑光均是仙家异传,不比寻常,霎时便到。
原来猿精在洞底等得心焦,登峰瞭望,瞥见一道白光由北向南,破空而飞,方向正对峰顶,先就有些疑心,当是林寒回转,忙即隐起身形,等他降落。偏生来人炼就一双神目,老远便看出峰顶上站着一个老道人。心想:“这条路曾经飞过两次,孤峰兀立,并无洞穴,四外积雪寒冰,景物荒凉,怎会有人在此?每次来往,都是沿峰而过,没有到顶,难道顶上还有甚奇景暗藏不成?”念头一动,想看那道人是何路数,竟将剑光升高,改由峰顶越过,顺便探查一下。到了峰顶,也未降落,只是在上面略一停顿谛视,果见峰顶凹池茂草下面,竟是空的。料那道人是个隐迹潜修之士,不然也不会寻此幽秘地方作为居处,此时必已避入池底。自己尚有事在身,必须复命。这厮既不愿见人,何苦相扰?”拨转遁光,正要飞走。谁知猿精却多了一份心,因来人身剑合一,飞行时看不见人,只当真是林寒发现自己在下,又复匆匆避去。自己踪迹已露,禁法又制不了他,如被遁走,休想寻到。看神气,只有暗中下手,盗夺玉符,和他讲理,已是不行。忙即大喝一声:“往哪里走?”随手放起飞剑,现身追去。
来人一见有人追赶,回头一看,正是适间所见道人,忙回飞剑迎敌,也现身形大喝道:“无知孽畜,我已饶你,你却敢来犯我,今日是你劫数到了。”猿精见来人并非上方山用诈语诓去玉符之人,好生后悔,本想说明误认,谢罪了事。谁知来人性烈如火,又极自负,无故追赶,已经大怒,又见是个异类修成,这等不安本分,平时为恶必重,极欲为世除害,不肯罢手。猿精护短,自从修成人形,时以真仙自命,最恼人说他畜类,偏被来人一双神目看出来历,也颇忿怒。两下里便在峰顶苦斗起来。斗了一阵,彼此都觉对方飞剑厉害。一个想用法宝克敌,一个想用玄功变化取胜。
来人刚从法宝囊内取出三根密陀针,待要发出。猿精已将二十余口桃木剑飞将出来,接着施展玄功变化,遁出元神,正待施为。来人却甚是识货,见状大惊,知道厉害,今日自己决难取胜,又不甘心,就此败退。方在委决不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略一踌躇之间,杨、林、凌三人已是飞到,各将法宝飞剑放出。杨瑾当先一声清叱,手指处,法华金轮照着猿精青红光华中冲去。来人一见,知道猿精来了劲敌,乐得借此抽身,不使外人看出深浅,忙高声说道:“此妖可恶,我尚有事,三位道友来得正好,高明在前,用我不着,行再相见,少陪了。”说完,一纵遁光,破空飞去。
猿精看出敌人发慌,方在暗喜,忽见万道金霞飙轮电驰,急转飞旋,自半天直落下来,与自己剑光才一接触,立听铮铮一片声响,青光飞溅处,桃木剑连被斩断了十好几口。定睛一看,来人一个正是寻求多年未遇的对头林寒,此外还同了两个仙风道骨的少女,来势的猛恶,竟是平生少见。知非寻常可以抵敌,不禁恨怒交加,慌不迭地先收了残余的桃木剑,运用玄功变化,留下一个化身,先自飞起,避开来势,再行设法取胜。杨瑾见法华金轮宝光所到之处,青光星碎,未免轻视了些,猿精变化又极神速,三人均未看出,依然各持法宝、飞剑上前,一面夹攻那道红光,一面直取猿精。正斗之间,先是那道红光在金霞中掣了两掣,便即隐去。接着林、凌二人的飞剑双双直取猿精,已经临近,并不见猿精有甚抵御,只做欲逃之势,如换常人,剑光过处,定必尸横就地。云凤忽然想起芬陀大师曾经嘱咐,不许伤害猿精的性命,为何忘了?匆促中刚打算收回自己飞剑,再阻林寒,已是无及,剑光业已绕向猿精身上。云凤不知那是猿精化身,方在后悔,以为猿精必死剑下。就在这念头微动之间,同时瞥见猿精在光华围绕中身形一闪,忽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