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莹回到家门口,大黄轻叫了俩声,似欢迎小主人归来。而小姑娘不领情,略暼了一眼,便飞快往家走去。
此时,秦信正在灶火[烧汤](方言,晚饭的称呼)。。
灶火一个煤火台,靠东窗而建,有点简陋,窗台放些油盐,窗边墙上,靠门口的位置,钉了个熏黑的钉子,上面挂着个筷笼。里面西北角,堆着点生煤,两层砖圈着。南墙边两个高板凳搭着一张长方形案板。高处,西南角,一个小小的烟囱,略微通着光亮。
看到秦莹回来,还未开口,便听到女儿问:“伯,(bai,子女及兄弟子女统一对父亲兄长的尊称)俺弟呢?”
“你咋知道是弟呢?在堂屋呢,想瞅瞅不?”秦信笑着说。
“猜的,我过去看下。”秦莹俏皮的笑道,正欲走,又听到秦信讲。
“走,咱们一起过去。”
说完,秦信把铜钓放在锅耳朵上,盖起锅盖。秦莹将碎花书包放在西屋门口,两人一起往堂屋走去。
“妈。”秦莹柔声叫道。
“嗯,妮子可下学了,晌午饭,吃的啥?”张梅微微活动下身子,把脸转向女儿。
“嗯。。。面条。我瞅瞅俺弟。”
说着便要爬到床上,却被秦明喝止了。最后,秦信将孩子抱起,让女儿看。
“咋黑的跟煤球一样,发明。”秦莹,撅嘴疑问道。
“你这死闺女,再乱说,嘴给你撕烂。”张梅闻言气道。
秦信到时嘿嘿一笑,说了句:“二呼差。”(方言,不懂事,憨,傻,之意)
“嘿嘿嘿”秦莹笑笑,仍是欢喜的很。
三人小聊一会,便各自归位。做饭的做饭,写作业的写作业,休养的休养。只是母女二人怎么也想不到,秦莹的一句话,把儿子的大小名都给取了,而这都是秦信的意思。
小家伙叫秦明,字“煤球”,名字与秦亮有关联,也算应了兄弟情。
人们评价他人时,实际情况或为:亲近好感之人,缺点要放大五倍,优点要缩水三倍;评价厌恶憎恨之人,缺点要缩水三倍,优点要放大五倍。
所以,小家伙是真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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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隔墙,是家外来户。主人曾建,做木匠活的,年龄比秦信略大,也是秦信的致交。身高比秦信高出半个头,相貌堂堂,只是右手食指,少了半截。那是前两年,[电刨子](电锯)伤的。做木匠的,在大秦村,十个手指都囫囵的,几乎没有(秦兴是个例外)。
妻子刘彩,本地人。并非曾建是上门女婿,是迁到大秦村后,才相识,最终成为一家人,膝下二子,曾强8岁,曾胜6岁。
曾家,院式与秦信家相仿,只是院子多出来些,就比秦信家多了两间房子。那两间房子,平时是曾建做家具的地方。曾建,算得上是手艺不错的木匠了,秦兴,都跟他学过段时间。
入夜。
床头,曾建夫妇把话题聊到了,秦信身上。
“估计,秦信的队长做到头了。”刘彩道。
“你懂啥,张梅平时虽遮掩的好,但明眼人都知道咋回事类,到现在啊信队长不也当的好好的?”曾建,略带训斥的说。
“我听到点风,应该不会差了。那。。。。”
“听到啥了,净胡扯,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说,尤其对外面,别啥都乱说。”
刘彩话未说完,便被曾建打断。
“我不就是和你才说的,你看你这人。”刘彩幽幽的说。
“这节骨眼上,乱讲话会落人口舌的。有些事,能不听,不听,不能不听,就当木听,话出嘴唇就得罪人,是咱家人老中?不怯?”。
“啊信,俺俩关系好是好,可关系是关系,事儿是事儿,咱就当啥都不知道。”曾建断续的说。
“嗯,你说队长又不是啥肥差,咋恁多人惦记着?”刘彩问道。
“头发长,见识短。小队长是捞不着什么,可它相当于势,有势就有。。。尤其在这时候,知道了吧。”
“行了,就你知道类多。。。。。”
。。。。。
月亮已到中天,不分彼此的照耀着大秦村,王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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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秦信安置好妻儿,便骑自行车带着女儿去往王庄。路上遇到熟人,都热情的与人打招呼,只是从一些人的反应来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莹,看看伯脸上有木有黑的?”秦信停下车来,回头问。
“没有啊!”秦莹观察一下回答。
“那我胡子刮干净没有?头发哪里没梳好?”秦信又问。
“都挺好的啊”
秦信听完又骑车往前走去。在学校门口,与女儿分离之后,往村大队(村政办公院)走去。
一会到了大队,停好车,往办公室方向走去,还没进去,便被村支书王纹叫住。
王纹40多岁的年纪,面相和蔼,王庄人,去年才做上村支书。办事老道,人际关系很好,对谁都和和气气的。
“秦信,来办公室聊下。”
秦信闻言,向书记办公室走出。
时间过了约十多分钟,秦信走了出来,去自己的办公室拿点东西,骑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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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秦信将话有所保留的告诉了张梅。
原来,不等秦信开口,昨天夜里,就有一群人开了小会,说是让秦信休息一段时间,过一阵子,风头过了,再回来工作。说是这样说,秦信在队里工作四五年了,怎会不知道自己被罢免了,心里多少有点隔应。虽然早晚会离开,可秦信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新的生命,打乱了生活节奏,虽早已做好准备,但临事时仍难免不周。一笔罚款,再加上没了工作,家境又不阔绰,巨大的压力正考验着秦信。好在,这一辈人吃过苦头,早已经可以抗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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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庄(又说七李庄),与王庄同属白岩乡管辖。
白岩村在大秦村的北面,也是西河的上游,白岩水库便在这个村,由于白岩村的交通较为方便,乡政府便在这里落地,由此,称之为白岩乡。白岩村人口与王庄相仿,也由几个自然村组成,由于北面几个村子在北山上,面积要比王庄大很多。这里有一条东西路,连通城里,是北边几个村子,与更西北的乡村进城的最佳路线,路的两边聚集着各种商铺。大秦村也可以从这里进城,只是连接此路的路在村东边,要走冤枉路不说,还只是到城北,远不如南路得劲。
七里庄,在王庄东面一里的距离。原来只是跟大秦村一样的状况,只是五年前村子西边修了条南北走向的马路,一下子成为了交通中枢,引得本村人与西北山区的村民,迁到此地。道路两边也建了许多门面房,加之几乎与王庄相连,中间有块空地,便是集会所在地,使这里也成为商业聚集地,成为新兴之地。几年下来,乡卫生院,乡中学,也都迁致此地,繁华程度在白岩乡亦屈指可数。
时下,也许是政策指引,也许是秦信早已得到消息,王庄村组织人员学医,由卫校老师任教,在乡医院(七里庄),学习半年左右,速成一批乡村医生,秦信便是第一批报名的学员。
几天后,秦信接到通知,开始培训了,便赶往白岩卫生院。
卫生院,两栋5层楼的主体建筑,座西朝东。两侧,亦有两排两层楼房,值班人员宿舍和一些科室。大门的南侧,是儿科疫苗接种区,临时成为教室,秦信便在此学习。
第一次来这里,秦信见到了不少熟人,其中就有小学同学李康。李康,李村人,[李村与大秦村同属王庄大队]年龄与秦信相仿,身材略胖,穿着较为“洋气”,家底[瓷实](硬,殷实,等)。
第一天上课,可能来得有点早,秦信观察起来。这一批“同学”,有二三十人,男多女少,大部门年龄在二十五六,秦信已算“高龄”。王庄的四个人,他都认得,一阵寒喧之后,秦信与李康坐在一起,毕竟他们年龄相仿不说,早年私交就不错。
“你报名都不跟我说声?”李康问道。
“你不也没告诉我吗?”秦信反问道。
“你想什么呢,报名的人我认识,卫生院院长跟俺爹与点交情。。。你不是工作好好的,怎么想转业了?”
原来,李康只知道秦信得子了,还不知道秦信工作的事,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宣扬。秦信刚准备说话,看到有个穿白大褂的老头和一个人向这边走来,便说道“开始了,一会再[喷](聊天,唠嗑)”。
说话间老头便进到室内。
老头叫金翔,R市有名的医生,市人民医院工作,儿子金鹏已开了颇具规模的私人医院,有时老头也去那里坐诊。金翔医德口碑都不错,不知道这次是谁请到他来授课,看起来,政府对此事很上心。老人刚应该是被邀出诊了,此时脱掉大褂,屋内安静不少。陪同之人,应是市某干部,发言讲了十多分钟,得到一片掌声后,将话语权交话金翔,悄然离去。
金翔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上课规则。一天四节课,上午下午各两节,金翔两周过来一次,毕竟他还要去R市其它乡镇授课,其余时间由本地卫生院医护授课,学期半年,期间医疗卫生与护理,将重点考核,还发了几本医书。
上午听完课,还有些时间,李康拉着秦信去一家烩面馆吃饭。了解事情经过的李康,觉得秦信想多了。跳过这些话题后,李康突然讲到:“伙计,让你家黑小子,做我干儿吧?咱认个干亲戚?”
“扯淡吧,酒还没喝你都醉了?”秦信有点措手不及,但隐隐觉得老同学拉自己吃饭的主要目的,好像就是这个?
“怎么,看不起我?。。。。”李康佯装生气的问,后面说了一堆怪话,秦信都懒得理会。。。。
一顿饭过后,两个人一起往王庄方向走去,车子歪歪扭扭,显然都喝的不少,以至于,金老头第一天的课,就有人旷课。据说金翔气得下午上了一节课,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