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夏在房间里看书，闹钟嘀嘀地响着，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房间门被轻敲了几下，她去打开来，是父亲。自从上次跟父亲吵过以后，她就一直没有怎么搭理过他，开始几天连招呼也不打，这些天虽然有所缓和，但她在家里还是沉默了一些。
父亲端着一杯牛奶，宽厚地说：“别看书太久了，对眼睛也不好。”
毕夏挺挺后背，轻轻地“嗯”一声。
毕清军把牛奶放到桌前，迟疑一下，清清嗓子：“女儿，上次是爸爸不对，爸爸不该动手打你……下不为例！”
毕夏努努嘴：“那你向他们道歉了吗？”
毕清军有些不悦：“都跟你说过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都是些无赖！你就别被他们利用了……”
“爸！”毕夏打断他。
“好好好，这件事就过去了！”毕清军笑了笑，“让我女儿受委屈了，爸爸在这里诚恳地向你道歉！不过你也不用每天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有什么事都可以跟爸爸妈妈讲……我们这个家还是很民主的。”
毕夏心里微微一动：“爸爸，真的什么事都可以跟你讲吗？”
“当然！”
“你会帮我吗？”
“一定会的！”毕清军看着宠爱的女儿，笃定地说，“任何事爸爸都会帮你。”
“……确实有一件事，需要爸爸您帮忙。就是……需要您花一点儿钱！”
“你还想要给他们钱？”毕清军沉了沉脸，“说了这件事已经处理过了……”
“不是的。”毕夏打断父亲，“我是想帮一个人。”
“谁？”
“其实他也是你的员工。”毕夏一鼓作气地说，“他叫陆怀箫，今年刚从我们耀华中学毕业，他高考分数是724分，可是他竟没有上大学。因为他家里很穷，还有一个弱智的哥哥需要照顾。他跟我差不多大，但他只能放弃自己的前途……一想到也许这辈子他都只能在工厂里打工，我就觉得很难过。爸爸，我求您，帮帮他。”
“他的高考分数是724分？”毕清军迟疑地问。
“真的！我去学校网站上查过他的高考分数，他是被复旦大学录取的！”毕夏急急地说，“他真的很优秀，如果他能上大学，他的命运就会变得不同！爸爸，只要您帮帮他，就能改变他的一生，不是吗？”
“倒是挺可惜的。”
“爸爸，您以前也是因为穷，所以也没有上大学……您能理解那种无可奈何吧！”
“爸爸现在也不比别人差呀！”毕清军自豪地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他很喜欢物理。”毕夏说，“他在物理方面拿了很多奖，如果能上大学，也许他还能读到研究生，读到博士，会成为一位优秀的科学家。”
“这件事倒是不难，让爸爸先了解一下。”
毕夏激动地握住父亲的手：“真的？爸爸，您一定要帮帮他！”
看着女儿跟自己和好，毕清军也不想扫了女儿的兴，他点点头：“明天爸爸就去处理这件事。他叫什么名字？”
“陆怀箫。”毕夏欢天喜地地说。这些天她一直想着陆怀箫的事，特别是在学校网站上看到陆怀箫的成绩后，更是为他感到惋惜。
一连几天，毕夏都催着父亲这件事，父亲说已经找陆怀箫谈过了，也找过学校方面了，学校同意陆怀箫插班回到高三补习，明年重新参加高考。父亲也给陆怀箫的父母重新安排了工作，让他们的收入提高，另外专门给陆怀箫的哥哥一部分钱作为救助资金。
不过，父亲发布了新闻，以“慈善家”的形象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看着报纸上对父亲采访的报道，毕夏心里有些非议。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只是想单纯地帮帮陆怀箫，但也许父亲从商人的角度出发，每一件事都要有回报才行。
即使有些不满，但愤怒也没有办法改变父亲的想法，至少，陆怀箫可以回到学校了。
毕夏在校门口遇到陆怀箫的时候，并不觉得奇怪。他穿着灰色长针织衫，长相有些像混血，个子很高，身材结实，有着意志力很坚定的眼神，气质沉稳，见到毕夏迎上来，微微地笑了笑：“谢谢你帮我。”
“对不起……”毕夏因为上新闻的事很难过。记者甚至去了陆怀箫的家，给他那个贫困的家和他智障的哥哥都拍了照片。另外一张照片是陆怀箫接过救助的钱，他垂着眼，显得谦卑沉默。这让毕夏充满了愧疚，她不想去揭开陆怀箫的伤疤，更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境遇。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总是把事情弄得很糟……”毕夏难过地抿抿唇，“我没想过我父亲会找记者……”
“都是事实。”陆怀箫轻声安慰道，“他们报道的都是事实，放心，我没有困扰！别人知道了也没关系，其实谁都猜得出来……”
“我替我爸爸向你道歉。”
“别总道歉！”陆怀箫拍拍她的肩膀，“你帮了我，帮了我家里人，他们都很高兴。”
“可是……”
“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能有重新上大学的机会！”陆怀箫看向校园，“让别人知道有什么关系？上报纸新闻有什么关系？我都不在乎。”
“陆怀箫。”
“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吧！”陆怀箫笑着说，“学妹！”
毕夏也笑了，使劲点点头：“学长，你可不能考低于724分哦！”
毕夏刚跟陆怀箫分手，准备上楼的时候，一个人伸手拦住了她，吓得她差点儿喊出来。定睛一看，除了楚君尧还有谁。
“老远就看见了，你就不能注意点儿影响？”楚君尧满是醋意地说，“不是说跟我才是最好的时光吗？一转身就跟别人也制造起‘好时光’了？”刚才何晨宇心急火燎地冲进教室，把他拽到走廊上就是让他看到毕夏和另外一个男生一起走进校园的情景。那个男生楚君尧认得，就是那晚差点儿“绑架”毕夏的人，没想到这倒成了他们的渊源，那个人竟然还成了他们的同学！
毕夏瞪他一眼，推开他的手，径直上楼。
“他怎么会在这里？”楚君尧平日不看社会新闻，所以对陆怀箫一无所知。
“上学呀！”
“以前怎么没有看到过他，难道他一直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楚君尧对陆怀箫太好奇了，也许最好奇的是毕夏跟陆怀箫的关系，他们走在一起，肩膀几乎碰到肩膀，那么近的距离，让他都要抓狂了！
“如果你对他好奇，直接去问他呀！”毕夏没好气地说。
“喂，说清楚！你怎么会和他……走那么近？”
“我也可以有秘密吧？”毕夏摊摊手。
楚君尧眯起眼睛，露出很可爱阳光的笑容：“我们之间应该很坦诚的吧？”
“你这招对我没用！”毕夏心里直笑，楚君尧的样子真是太萌了，萌得她想要捏捏他的脸蛋，他还能再可爱些吗？
“你到底是不是女生呀？”楚君尧抬手揉乱她的头发，“女生看到我这么魅力四射的笑容，早都尖叫着昏过去了！”
毕夏“嗤”一声，“你的教室……（7）班。”
楚君尧一抬头，这才看到走到（1）班这里来了，他跺跺脚，强势蛮横地说：“反正迟早我会知道的！不过我严肃认真地‘警告’你哦，你的‘美好时光’里只能有我！”
“什么美好时光？”黎允儿从他身边经过，很淡定地拍了拍楚君尧的后脑勺，再华丽丽地进了教室。
“黎允儿！”楚君尧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你个疯子！”
早读课的铃声响了，楚君尧这才极不情愿地回到了（7）班。
期中考试，毕夏的总分排名是全班第九名，全年级第八十四名。拖分的科目依然是数学，这次她才考了91分。拿到试卷的时候，她的心里冰凉冰凉的一片，就好像有什么压住了呼吸，困顿而艰涩。
“别这样，已经考得很好了！”黎允儿安慰道，“我要是能考第九名，我爸妈早对我唯命是从了！”
毕夏心情很糟，不想说话。
“说件让你高兴点儿的事，我的数学才考了78分！”前面的孟欧推着眼镜苦涩地笑笑，“上次单元测试我还比你高五分呢！”孟欧每一次考试都会把周围人的分数问个遍，虽然不能做全班第一，但至少要跟和自己差不多排名的人比。
毕夏在想的是，这次母亲终于有理由让她换班了。她怎么跟钟老师说呢？
一个嫌弃他的学生中途去了别的班，他也会觉得没有面子吧？他才来这所学校，还没有拿出成绩却已经有学生扯他的后腿。对于钟老师，同学们和她一样，虽然觉得他像“棉花”一样没有脾气，但是越来越喜欢他。他不像别的老师那么严厉，也不会总是讲很多的大道理，更不会只是把目光盯着几名成绩好的学生。
他一视同仁，对大家都很关心和照顾，他也常去看望那些住校生，请他们到家里吃饭，让他们把被套之类的拿到他家用洗衣机洗，还会给数学成绩不好的同学无偿地补课……他更像一位老师，不仅仅是教书，还育人。
就算毕夏的数学成绩一再下滑，她也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她还没有找到简便的解题思路，她在理解能力上开始跟不上。
她心里已经想好了，就算母亲强烈要求她换班，她也要抗争到底。
“我出去一趟！”黎允儿也不等毕夏回答，像风一样地驰出了教室。
毕夏也没在意她的话，默默地拿出笔开始重新演算答错了的数学题。
黎允儿是跟着姚元浩出去的，下一节课是体育课，他去更衣室换衣服。
姚元浩一个转身就看到了黎允儿，他停了下来，目光询问着她，是不是有事？
黎允儿站在几步之外，想也没想地喊了一声：“那封情书不是我写的！”刚喊完，就捂着嘴傻了。姚元浩望着她，微微地笑了笑，点点头。
在姚元浩再次转身的时候，黎允儿懊恼得直跺脚。这太不是她的风格了，她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快、准、狠地告诉他，就算对方拒绝她也觉得那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喜欢你，与你无关”。可是情书已经夹在姚元浩的书本里好多天了，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黎允儿无精打采地回到教室，惆怅地坐在座位上。
“你没发现我心情不好吗？”黎允儿苦着脸问毕夏。
“肚子又难受了？”毕夏头也不回地问。
黎允儿拉了拉她的衣袖：“我，好像失恋了。”
“是吗？”毕夏心不在焉地回答，她正在想一道椭圆方程式。
黎允儿再拉拉她的衣袖，“我失恋了。”
“别闹了！”毕夏皱皱眉，“一弦AB的中点的横坐标为定值m……AB与X轴不垂直……这个公式……”
黎允儿无可奈何地趴到桌上，嘟囔一声：“做学霸有意思吗？”
沈冬晴在房间里写作业，门倏然被打开，她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以为不过是徐阿姨。
“给我倒杯水。”裴雨阳的声音慵懒地响起来，吓了沈冬晴一跳。
她错愕地转过身：“你怎么不敲门？”
“这是我家。”裴雨阳直白地看着她。
沈冬晴握了握手里的笔。
“我要喝水。”裴雨阳不耐烦地说，“快去！”说着他已经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沈冬晴默默地站起身。今天裴叔叔和周阿姨去参加婚礼，也让裴雨阳去，可他嗤之以鼻地拒绝了。沈冬晴在这个家里时尽量都会待在房间里，因为她知道她并不受欢迎。
沈冬晴去厨房里倒水，徐阿姨正把围裙取下来，“雨阳一会儿也要出去。家里没人，你可别乱动东西，要是发现少了什么……”她话没有说完，只是警告地看了沈冬晴一眼。
沈冬晴咬咬嘴唇，脸火烧起来，手抠住杯子的底座，几乎要抠出血来。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脸皮薄，自尊心强，这样被人防贼一样防着，屈辱却只能拼命隐忍。她不是怕徐阿姨，她只是不想惹事。在被使唤的时候、在被冷眼对待的时候、在被冷嘲热讽的时候……她所有的忍耐都是为了不让裴家去母亲面前说三道四。
“我吃过饭才出去，先把饭做了吧！”裴雨阳冷冷地走进厨房，也不看谁，打开冰箱却什么也没拿，又“啪”的一声大力关上。
徐阿姨怔了一下：“我约了……”徐阿姨怯怯地看了一眼冷峻的裴雨阳，“那我先做饭吧。”
等到裴雨阳出去，徐阿姨朝沈冬晴瞪一眼：“看什么看，你也就是这个命！”
沈冬晴赶紧倒了水匆匆地走出厨房，她走到裴雨阳的卧室门口，心里有些发怵。裴雨阳今天心情不好，她莫名地有点儿怕他。
“你站那么远干吗？”坐在电脑前的裴雨阳没好气地说。
沈冬晴朝前蹭了两步，把杯子递过去。
裴雨阳头也没抬地说：“拿过来。”
沈冬晴迟疑一下，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他的房间她不是第一次进来，敞亮整洁，墙面是碧蓝的颜色，在卧室的中间还有个一米多长的鱼缸，里面长年都是循环水和灯光照射，徐阿姨说裴雨阳很是宝贝那些热带鱼，总是买最好的鱼食喂养它们。
“你是受虐狂吗？”裴雨阳在玩游戏，手在鼠标上滑动，表情很专注。
“什么？”沈冬晴不明白地问。
“就连她都能欺负你，难道不会反驳？”
沈冬晴明白了，刚才徐阿姨的话他也听到了，所以他才会对徐阿姨那样的态度。
沈冬晴垂垂眼：“不要紧。”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裴雨阳停下来，目光却直视着屏幕，“看着很坚强，却又会哭；看着很谦卑，却又谁也不理；看着很柔顺，却又倔强得我行我素……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不管坚强还是脆弱，你总是把自己保护得那么铜墙铁壁。那么孤单，那么悲哀。
沈冬晴怔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裴雨阳给自己的评价是这样的。她甚至也在怀疑，裴雨阳说的那个人是自己吗？
“出去吧。”裴雨阳淡淡地说。
沈冬晴把杯子放下，默默地走了出去。
沈冬晴回到房间里写作业，听到徐阿姨在外面跟裴雨阳讲话，说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她有事先出去了。沈冬晴在迟疑她要不要出去跟裴雨阳一起吃饭，这样的状况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然后听到裴雨阳在她的门口说：“你想我请你吗？”
沈冬晴赶紧起身，低着头走出卧室门的时候，裴雨阳正在玄关那里换鞋。
“你不吃饭吗？”她诧异地问。不是他让徐阿姨做饭的吗？
“对着你我吃不下！”裴雨阳没好气地说。
沈冬晴低了低头。
“快吃吧……”裴雨阳关门的时候补充了这样一句。
十二月的天已经开始转凉，但校园里依然是郁郁葱葱的景象，高大庄严的冷杉笔直地站在秋天的中央，葱茏碧绿如夏日一般。这就是江南，冬天总是来得很晚，即使是深秋，阳光也是暖得让人昏昏欲睡。
篮球场上热闹非凡，欢呼声、加油声、呐喊声像要掀翻了天，耀华中学迎来他们的校园篮球赛。此时正是（7）班和（9）班在争夺冠军。（1）班早早地就被淘汰了，文科班的女生偏多，组一支有实力的篮球队那是相当困难，用黎允儿的话来说，文科班的男生都有一股腐儒气质，不爷们儿。当然她概括的范围里不包括姚元浩。
虽然没有（1）班的比赛，但楚君尧专门跟毕夏说让她去看比赛。
他耍帅地挑挑眉毛：“这可是全明星战，错过就只能等一年！”
毕夏笑笑：“那你好好表现。”
“要给我加油哦！”楚君尧揉揉她的头发。
毕夏微微地点头，望着楚君尧笑。
楚君尧在上场的时候，特意往看台上扫了一圈，看到黎允儿向他挥手，唇边露出笑容。因为毕夏和黎允儿坐在一起。
“哥懂的！”何晨宇拍拍楚君尧的肩膀，“一会儿会帮你！”
楚君尧“嗤”一声：“还需要帮吗？我本来就是最亮眼的那个！”
“你就得瑟吧！”何晨宇白他一眼，“我可看到有人为毕夏擦自行车。”
楚君尧顿了一下：“谁？那个神秘人？”关于那次操场上的表白，一直没有“真凶”出现，这倒是让楚君尧有些奇怪。为什么表白了又不表明身份呢？是放弃了吗？
“不认识。”何晨宇接过队友的篮球，拍了几下练练手感。
楚君尧再朝看台上看了一眼，而此时的毕夏正在低头看手机，等到毕夏再抬头的时候，楚君尧的目光已经掠开了。
比赛的哨声响起。楚君尧穿着3号球服在场上活跃地跑动，传球、投篮、抢篮板……他展示着蓬勃旺盛的精力，每一次投篮都会赢得阵阵欢呼。毕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楚君尧，看着他跳跃和奔跑，他仿若浑身都散发着光芒，紧紧地扣住了所有人的心弦。
黎允儿撇撇嘴：“干吗每次进球后都往这边看一眼，生怕你没注意到一样。”
毕夏无声地笑了。
黎允儿看她一眼：“这样肆无忌惮地秀甜蜜，真受不了！”
正说着的时候，楚君尧又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转过身朝毕夏这边看看，毕夏用口型对他说了一句：“加油！”
而在他们对视的时候，坐在前排的沈冬晴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她感觉自己的内心变成一条澎湃激越的河，对面却是深暗寂静的森林。吴晶晶在组织喊口号为他们班加油，她有些愤怒地看着沈冬晴，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竟然一句口号也没有喊。
比分一直追得很近，中场休息的时候（7）班只领先（9）班三分。楚君尧脑门湿漉漉的，刚一下场好几个女生都递了毛巾和水过去，楚君尧又抬头看了一眼毕夏，然后有些故意地接过了其中一个女生递来的毛巾。
年少的小心思，不过是这样的细枝末节。想让你嫉妒，想让你吃醋，其实是想让你重视我。
重新上场后，比分依然咬得很紧，场上的气氛也变得更加激烈。双方队员都有些急躁，身体的冲撞也变得更露骨了。裁判频频吹犯规哨，各班的加油声也是震耳欲聋。
（9）班前锋一个投篮，楚君尧迅速回到篮下，起跳抢篮板，可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篮球，突然脸色一变，倏然倒在了地上。裁判没有吹哨，比赛继续进行，何晨宇抢到篮球开始往前传球，（9）班队员也开始回防。而此时的楚君尧依然倒在篮球场上，面色痛苦地捂住脚踝。
毕夏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她看到一个女孩冲上了篮球场，她冲到楚君尧的身边，扳住他的脚往后用力。裁判终于吹响了暂停的哨声。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地看着这一幕。
毕夏认出了，那个奔上场的人，是沈冬晴。竟然是她！
沈冬晴脱掉楚君尧的球鞋，一手握住他的脚趾，一手托住他的脚后跟，向后用力，“是抽筋了，别担心，很快就好。”她非常镇定地说。
楚君尧疼得直吸冷气，整个右脚都在抽抽地疼。
其他队员也围了上来，何晨宇蹲下身，狐疑地看了沈冬晴一眼：“你到底行不行？”
沈冬晴没有回答，何晨宇还想要质疑，但看她眉头紧蹙、严肃认真的样子，不由得闭了嘴。
几分钟后，楚君尧的疼痛感慢慢地缓解下来，他试着轻轻转动脚踝，已经可以动弹。
沈冬晴长长地松口气：“没事了。”
何晨宇紧张地盯着楚君尧：“还能继续比赛吗？”
楚君尧瞪他一眼，拉住何晨宇递过来的手顺势站起来：“我得先休息一下。”虽然抽筋的感觉过去了，但刚才的疼痛感让他心有余悸。转身走向场外的时候，他看了沈冬晴一眼，还来不及道谢，已经被众人簇拥着朝场外走去。等他坐到场外的时候，沈冬晴已经没了人影。
“她是不是疯了？”在看台上的黎允儿诧异地问。
毕夏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当看到沈冬晴冲向正在比赛的篮球场时，她震惊极了。就好像那晚，在那块砖头要劈下来的时候，她想也没有想就挡在了楚君尧的面前。
原来是这样。
原来竟然是一份隐藏在暗处的喜欢，才会让她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勇气。
那个女孩，毕夏从没认真地注视过她，她单薄沉默，毫不起眼……甚至，甚至让人不屑一顾。
“她是不是疯了？”黎允儿还在喋喋不休地发表着她的感言，“她竟然就那样冲了上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她想怎样？”
刚才的一幕太让人震惊了，周围的人都在纷纷议论，就连以前不知道沈冬晴的人都在打听：“她是谁呀？竟然扑向了楚君尧！那可是楚君尧呀！”
她的爱恋昭然若揭，而那个人竟然是校园里风头最劲、最受欢迎的阳光男生楚君尧。
她凭什么呀？
当很多女生都把喜欢暗暗地藏在日记本里时，这个女孩却昭告了天下。也许她们在鄙夷沈冬晴的穷酸和普通时，不过是在嫉妒她的勇气和执着。
像楚君尧那样的男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地喜欢的。像楚君尧那样的男生，更不是谁都能够和他在一起的。像楚君尧那样的男生，平凡女生的喜欢不过就是一场笑话……
毕夏静静地看着沈冬晴，看着她在众人的非议和侧目下缓缓地走出了球场。她穿着一身有些宽松的校服，手插进口袋里，垂着眉眼，抿着唇，平静的面孔，就像是最清澈的水。
之后的比赛，依然激烈。
楚君尧休息了片刻后重新上场，最后（7）班以领先六分取胜。然后就是颁奖典礼。当楚君尧回头的时候，毕夏已经不在看台上了。
校长微笑着把奖杯递到队长手里时，楚君尧转身就朝外面急急地跑去。
何晨宇朝看台上看了一眼，再看看楚君尧，了然地笑了笑。
毕夏和黎允儿往教学楼走，黎允儿还在唠叨着刚才的事：“她喜欢楚君尧，真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喜欢的人！我还以为她只对馒头和方便面感兴趣……不过真是丑人多作怪，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
“别这样说人家。”毕夏皱皱眉。
“我本来就不是说谎的性格。”
黎允儿回头一望，看到身后急匆匆跑来的楚君尧，一把拉住毕夏。
“干吗？”毕夏莫名其妙地站定。
黎允儿朝她身后努努嘴：“男主角来了。”
毕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微微地有些紧张，抓住黎允儿的手，低低地说：“走吧。”
“不会是因为刚才的事……”黎允儿诧异地问，“难道你介意？”
“我干吗要介意？”毕夏强烈地反驳。
“那为什么要躲着他？”黎允儿问，“刚才他受伤了，好歹你也得问问。”
楚君尧已经走了上来，看了黎允儿一眼，黎允儿自觉地摆摆手：“行了，我消失！”
毕夏看着黎允儿的背影，然后挤出一个笑容：“祝贺你们！”
“怎么先走了？”楚君尧盯着她的眼睛问。
“还有些题没做……”
楚君尧皱皱眉：“刚才……”
“刚才沈冬晴又救了你！”毕夏笑着说，“看起来她真的很喜欢你！”
楚君尧停顿一下，然后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有什么好笑的？”毕夏白他一眼。
楚君尧凑到她面前：“吃醋了？”
毕夏毫不犹疑地推开他的脸：“才没有！”
“脸上写着呢！”
毕夏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
楚君尧笑得更欢畅了，“要不要这样可爱呀？”他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在她的怒目里笑着说，“放心，我喜欢的人是你。”
毕夏横了他一眼，心里却笑了。
“真的。”楚君尧盯着她的眼睛坚定深沉地说，“我说喜欢你，是真的。”
毕夏失神地看着面前的楚君尧，湛蓝的天空下，楚君尧带着一身高大乔木的芬芳，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有着特有的光泽，微风掠过，仿若在尽情咏叹着青春。这青葱的年纪，喜欢你，仅仅是因为，就是你。不牵涉俗世的虚华名利，不沾染成人的欲望纠葛，只是深深的一眼，就已经满心的欢喜。
“我知道了。”毕夏轻声地回答。
“就算你不抓紧我，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楚君尧柔声地说，“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然后完完全全地信任我！”
停顿一下，楚君尧想起什么似的问：“那个给你擦车的人到底是谁？”
毕夏怔了一下：“什么？”
楚君尧看她的表情，明白她还不知道有“好心人”为她做的事，他也不打算告诉她，摇摇头：“没什么，你先回教室吧，放学后一起去大教室写作业！”大教室平日里只是公开课专用，大部分时间是空着的，后来好几次楚君尧和毕夏都去那里一起做功课，讨论试题。
沈冬晴走出操场的时候，心里还木木的，虽然知道自己闯祸了，却一点儿也不后悔。她知道她这样做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喜欢楚君尧”……可是她明明就喜欢他呀。从未曾想过要表白，却已经感觉被拒绝了一百次。楚君尧给她的钱她没有退回去，如果这是他表达感激和划清界限的方式，那么她会接受的。
在那以后她和楚君尧的关系并没有改变。他依然阳光，温暖，乐于助人……但只是对旁人。他们之间有一层无形的结界，她退在他的世界之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看他写作业时专注的表情；看他困乏时慵懒的表情；看他无聊时把笔转来转去的萌萌的表情；看他高兴时耍帅的表情；看他打球时自信满满的表情……这么美好的楚君尧，怎么能让她不喜欢呢？他身上有那么健康蓬勃的阳光气息，而她却在幽深阴暗里静默生长。
暗恋原来是自己审视自己的过程，看着内心被撕开，愈合；撕开，再愈合。
疼疼疼疼疼。
“就知道你在这里。”顾珊朝她走了过来，递过来一包纸巾。
沈冬晴看着她，没有伸手接。
“我今天多带了两包，够你哭上很久的！”顾珊自顾自地坐到她身边。
沈冬晴苦涩地笑笑：“你还真会安慰人。”
“我到天台来找你，本身就是安慰了！”顾珊托着腮认真地注视她，“刚才不是很勇敢吗？怎么现在像个逃兵一样躲到天台来？”
“很可笑吧？”
“喜欢楚君尧这件事？”
“是很害怕。”沈冬晴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自己微颤的指尖。
“我不会安慰别人……但也许我知道你为什么害怕。”顾珊握握她的指尖，“同学们都说我没有同情心，说我刻薄冷血。其实我只是不想表现得太善良。那样我也会成为被同情的对象……我不要被人同情，但事实上，我就是这样可悲。从一出生基因就让我变成这样……其实我们害怕的只是自己，这样可怜的、卑微的自己。”
沈冬晴的眼泪潸然而下。对，她害怕的只是内心那个卑微的自己，她想要表现得坚强，想要表现得毫不在意，但其实她害怕极了，一切都是欲盖弥彰的硬撑。
她默默地流着眼泪，一旁的顾珊没有说话，只是把纸巾塞到了她的手里。
就像她和顾珊只能接受彼此做朋友一样，她们不会去同情对方，因为她们都很可怜。
“这是高档社区，你们家很有钱呀！”骑着单车送沈冬晴回来的顾珊，啧啧地说。
“不是我家……”
“亲戚？”
“也不是。”
“说清楚。”顾珊不满地说。
沈冬晴从单车后座上跳下来：“下次吧！今天……总之谢谢你。”
“明天要去我家吗？”顾珊停顿一下，“我生日。”
沈冬晴迟疑一下。
“不来算了！”顾珊急急地说。
“我会去的。”沈冬晴微微笑了笑，“放学后我到你们班找你。”
“你竟然还有朋友！”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沈冬晴和顾珊都吓了一跳。
裴雨阳脚下踩着滑板，戴着棒球帽，腰间系着一件外套滑到她们面前，也不等她们回答，径直朝前滑去，过台阶的时候利落地向上一跃，滑板就像被吸附起来一样，顺势起跳，再稳稳地落了下去。就算沈冬晴挺讨厌裴雨阳，也觉得他刚才的动作太帅了。
“那是谁呀？”好一会儿后，顾珊幽幽地问了一句。
“不认识。”
“不认识还跟你说话？”顾珊瞪大眼睛，“你到底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沈冬晴沉默一下：“他是我住的那家人的儿子。”
“有点儿拗口！”顾珊挥挥手，“你喜欢他？”
沈冬晴惊得低呼出声：“我疯了吗？”
顾珊撇撇嘴：“你失明了吗？他不比楚君尧差！”
沈冬晴看了楼上一眼，撇撇嘴：“他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她可知道他虽然念的是外国语实验学校，但包括外语在内的所有成绩都一塌糊涂。而楚君尧可是真正的学霸。
顾珊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改天去你家玩吧！”
“我家？”沈冬晴下意识地想到乌石塘村。
“是呀！”顾珊笑了笑，“我们是朋友嘛！”顾珊停顿一下又补充一句：“你注意到了吗？”
“什么？”
你注意到他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吗？这是顾珊心里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小时候，不管去哪里，总有很多人旁观着她，甚至有人直直地盯着她看，就像看一个怪物。那时候她不懂，去问母亲，母亲搂着她说：“那是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女孩。”直觉里，她就觉得不对。那些人的目光没有喜欢的成分，而是一种惊讶和同情。
她没有同龄的朋友，因为父母说他们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他们陪着她玩，给她最好的照顾，这是在保护她不被伤害，另一方面也让她疏远了四周。她变得越来越不合群，越来越不知如何与人相处，即使父母后来意识到这个问题，想让她多出去接触一下别人，她却拒绝了。她也慢慢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满身是刺地伪装自己，慢慢地觉得，自己就该是这样的。
“我走了！”顾珊朝沈冬晴挥挥手。
沈冬晴看着她的背影，暖暖地一笑。认识顾珊以后才发现她实际上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女孩，她总是表现得很冷漠，但她其实很善良、很单纯。
沈冬晴走进电梯间的时候，意外地看到裴雨阳竟然还在。幸好是背对着她，她下意识地想往一旁躲——这样一同进电梯、一同回家的感觉太奇怪了。
刚挪了两步，一个东西朝她直直地撞了过来，她脚下一滑，倏然摔倒在地上。
裴雨阳像没事人一样转过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捡起地上的滑板，径直走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他看到皱着眉头的她揉着手臂站起来。
沈冬晴心里把裴雨阳狠狠地骂了一顿，他又抽什么风？她根本就没有惹到他，他凭什么要故意绊倒她？真是奇怪，他背对着她，怎么会那么清楚地知道她的位置呢？等沈冬晴站到电梯门口就知道了——那根本就是一面镜子嘛！
沈冬晴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撑地的时候擦出了几道血丝，而膝盖的位置也很疼，摔下去的时候膝盖重重地撞在了大理石上。
她等了几分钟才进电梯，又等了几分钟才进门。
周阿姨在客厅里看电视，沈冬晴低低地喊了一声，后者目光没转地应了一声。
“给雨阳放洗澡水了吗？”沈冬晴听到周阿姨在客厅里问徐阿姨，“这孩子玩得一身汗，一会儿别感冒了。”
沈冬晴撇撇嘴，这裴雨阳还真是现实版的“少爷”。
“少爷”却突然推门进来：“把你的英语书给我看看。”
沈冬晴诧异地望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家伙刚刚才绊倒她，现在却没事人一样过来找她借东西，她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周媛听到动静，走过来：“雨阳，你……”
裴雨阳立刻打断母亲：“我需要二年级的书复习一下。”
周媛“哦”了一声：“你所有的书妈妈都给你放在书柜里了呀！”
“没找到。”裴雨阳皱皱眉，“不愿意就算了！”
周媛也看向沈冬晴，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沈冬晴已经感觉到了压力，赶紧把英语书从书包里找出来，递给裴雨阳。她分明看到裴雨阳脸上完胜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她的书会不会遭受意外呢？
周媛理理儿子的衣领：“想吃什么？妈妈让徐阿姨做给你吃！”
“不饿。”裴雨阳简单利落地回答，转身就进了房间。
周媛无奈地看了他紧闭的房门一眼：“这孩子！”
一直到徐阿姨睡下，裴雨阳都没有还书过来。沈冬晴心里纠结得要命，明天会有英语课，英语书是必须得要回来的。可是她又实在没有勇气去敲门……
徐阿姨凌厉地咳嗽几声，沈冬晴知道这是在说：你得立刻马上睡觉！
“徐阿姨……”沈冬晴迟疑一下，“我还有点儿作业没写……我去餐厅写。”
也不等徐阿姨反驳，她抱着书本就出了卧室。她得想想怎么要回她的英语书。也许她的英语书已经被“碎尸万段”，扔到了垃圾桶里，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充满了恐惧。
在裴雨阳的房门口徘徊了许久，每一次抬手想要敲门又垂了下来，反复几次，门倏然间开了，她怔怔地对上裴雨阳冷嫌的目光。
他看了看她还举在半空中的手：“是想打人吗？”
沈冬晴垂下手来：“我的书。”
“给我煮碗面。”他冷冷地说完这句，又把门给关上了。
沈冬晴对着他的门咬咬唇，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的“无理”要求。
她灰头土脸地进到厨房，恨不得在他的面碗里撒上足以让他失声的辣椒粉。不过沈冬晴一边心里暗骂着他，一边给他的面里加了两枚鸡蛋。她端着碗去他房间时，门这回是半掩着的，她轻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回答，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裴雨阳在他的鱼缸前喂鱼，她把面碗放到他的桌上：“我的书呢？”
“替我喂鱼。”裴雨阳把一个饲料盒递给她。
她无奈地接过来，刚想要抓起饲料却吓得手一哆嗦，饲料盒差点儿没掉到地上。里面装的竟然是一条一条细长的红色小虫，非常恶心。
裴雨阳看着她被吓到的样子，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端起面碗看着上面两枚灿黄的鸡蛋，他怔了一下。原本以为她会敷衍了事，却没想到这碗面里有鸡蛋、有菜叶、有细碎的葱姜，还有香油的清香。他尝了一口，味道不错。他抬眼看看她，虽然觉得那些小虫很恶心，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虫子放进了鱼缸里。鱼缸玻璃反射出彩虹一样的光来，映在她的面孔上，竟然让他有些失神。刚刚会绊倒她全因为他看到了她的躲闪，她那么明显的嫌弃让他很不爽，脚下一滑，就把滑板撞了过去。看到她摔倒的时候他立刻就后悔了，却只是冷冷地捡起滑板走进了电梯间。
“拿走。”裴雨阳有些不耐烦地从几本书下抽出她的英语书一推。
沈冬晴默默接过书的时候，看到他书格子间放着的东西。她认得，那是单反相机。楚君尧有这样的一部。在她望着那部单反相机的时候，裴雨阳又说了一声：“拿走。”
沈冬晴赶紧拿起书，转身就想走。裴雨阳一把抓住她的手，从格子上拿出单反相机，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里：“这是道歉。”
沈冬晴明白了，不管是借书也好，还是让她煮面条也好，不过都是他想要道歉的方式。他说不出口，所以就来找碴儿。这个比她还大一岁的男生，真不是一般的幼稚。
沈冬晴看着手里多出来的相机，慌忙地松开他的手，又把相机递回去：“不，不用了。”
“说了拿走！”裴雨阳气咻咻地望着她。
“我，”沈冬晴停顿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我不会用。怕弄坏了！”
“我教你。”裴雨阳把相机收回来，漫不经心地说，“明天吧，在小区旁边的书店等我。”
“……明天不行。”
“要罚站？”
“不是，明天是顾珊的生日。”
“她是你朋友？”
沈冬晴点点头。
裴雨阳思忖一下，在抽屉里翻了翻，翻出一盒巧克力来：“这个拿走。”
“什么？”
“你去给别人过生日，好意思空手吗？”裴雨阳嘟囔一声。
沈冬晴想了想，接过巧克力：“多少钱？我给你！”
“你很有钱？”裴雨阳讥诮地说，“如果真的有钱就给自己买件衣服，你那几件衣服旧得给乞丐都不要！”
沈冬晴缩了缩手，轻声地说：“谢谢！”
沈冬晴回到房间的时候，把巧克力和英语书放进了书包里。她知道那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一定价格不菲，她不应该收的，但她也想要送顾珊一份像样的生日礼物。那就当她借的吧，等她攒够了钱会买一盒同样的巧克力还给裴雨阳。
第二天当沈冬晴打开英语书的时候，发现里面掉出来一枚创可贴。这是裴雨阳放进去的吧，她静静地看着创可贴，然后把它放进了文具盒里。今天的阳光依然清冷寂静，与昨天没有什么不同，就好像她和楚君尧的关系一样。倒是一向对她友善的程念对她的态度变得淡淡的，走在路上的时候总有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她的同桌对她表现出无限的同情：喜欢楚君尧没错，但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班主任没有找她谈话，她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然后就明白了。班主任对她根本就是“放任自流”的态度，以她的成绩来说，根本没必要管她。
看着坐在座位上与人谈笑风生的楚君尧，沈冬晴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像有无数根细针在蜇刺一样，钻心地疼——原来她比她想的，还要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