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的时候,楚君尧、何晨宇和敬嘉瑜在走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到毕夏跟黎允儿从楼下经过的时候,正在讲话的楚君尧声音不由得停了下来。
像是心灵感应一样,毕夏也抬头朝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中,两个人的心都软了一下。
“你刚才说湖人队……”何晨宇顺着楚君尧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毕夏,朝她挥挥手,坏笑着将手放在嘴边比了一个飞吻过去。
“找死吗?”楚君尧气恼地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而与此同时,黎允儿一把“接”过他的飞吻“重重”地踩到脚下。楚君尧不由得笑了。
“黎允儿真是个男人婆!”何晨宇气急败坏地说,“你说她是不是还对你痴心不改呀?”
“我怎么就这么受欢迎?”楚君尧得意扬扬地笑。
何晨宇“嗤”一声,“那个‘魔教教主’呢?”
楚君尧皱皱眉,不以为然地说:“算了吧,就算我再怎么说服自己,也还是不能接受这么大的视觉落差。”
“其实她也没有太差呀!”何晨宇停顿一下,笑了,“不过真有点儿土。”
“你凭什么这样说人家?”许久没说话的敬嘉瑜突然严肃起来,“就因为她喜欢你,所以就要被你侮辱吗?你以为你是谁?除了长得好看点儿你还有什么?”
楚君尧错愕地望着他:“干吗突然这么认真……”
“无聊!”敬嘉瑜冷冷扫了他一眼,径直走回教室。
“喂,吃错药了?”楚君尧看着他生气的样子,觉得莫名其妙。
“吃枪药了吧!”何晨宇打着圆场,“兄弟之间,何必为女人闹翻?不过嘉瑜最近越来越奇怪,也不怎么跟我们一起,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鬼才知道!”楚君尧悻悻然地说,“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好像别人都欠了他!”
“该不会……”何晨宇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眼睛一亮,“该不会他喜欢‘魔教教主’?但她喜欢的却是你!这是多么让人心碎的三角恋呀!”
“一边儿去!”楚君尧佯装朝他踹过去一脚,“你以为你是偶像剧编剧吗?”
“真有这可能……”何晨宇话还没有说完,上课铃响了。他们齐齐地朝教室走去,楚君尧走进教室时,看了敬嘉瑜一眼,后者头也不抬地盯着书本。
虽然楚君尧觉得何晨宇的话是无稽之谈,但他心里也有些怀疑,最近敬嘉瑜像是故意躲避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心事重重很少说话。他和何晨宇也习惯了敬嘉瑜的沉默,他性子本来就清冷,喜欢什么事都放在心里,该不会……该不会他真的喜欢沈冬晴吧?
放学的时候,何晨宇噔噔跑到敬嘉瑜面前:“打球去!”
“没空。”
“晚上组队吧,上次被血洗……”
“没空。”
“那出来吃点儿夜宵?兄弟们……”
“都说了没空!”敬嘉瑜冷冷地说完这句,不由分说地走出了教室。
何晨宇转过身对楚君尧摊开手,摆了个无奈的表情。
楚君尧心里烦躁,背起书包也朝外面走。何晨宇赶紧跟上去:“没事,兄弟间偶尔别扭一下也属正常,嘉瑜明天就好了。”
“我有事。”楚君尧淡淡地说。
“又跟毕夏一起做作业?行啦行啦,我理解,这个年纪重色轻友正常!”
楚君尧心里郁闷,此时此刻的他很想要见到毕夏,这样想的时候他加快了步子,朝大教室走去。
毕夏已经在那里了,楚君尧心里一暖,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想要吓吓她,却看到她正出神入化地望着空气中的一处。傍晚和煦的光穿透了她齐肩的发,像碎碎的金子,在光的衬托下,皮肤白皙得有些透明,浅浅的绒毛都能看得分明。
他心里激荡了一下,柔声地问:“想什么呢?”
毕夏收回目光,垂了垂眼,沮丧地说:“我妈去找过钟老师了。”
“换班的事?”
“她怎么可以左右我的人生?干涉我的选择?”毕夏今天真是气坏了。期中考试的成绩被父母知道后,他们倒也没有责备她,只是说尽力了就好。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母亲竟然还是到学校来找了钟老师,要求给毕夏换班。今天钟老师找她谈话,她真是尴尬极了。钟老师说如果她也是这样想的,那她可以换一个班,他完全可以理解。毕夏嗫嚅着回答她不愿意换班。钟老师笑了笑:“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如果我的教学方法真的不适合你,换一位老师也许会好一些。”
“你是真的不想换班,还是不愿意被父母摆布?”
“有区别吗?”毕夏迷惑地问。
“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楚君尧笑着坐到她旁边,“如果是‘主动式’的不愿意换班,那就坚持到底,我支持你!而且我也会帮你!”
毕夏拿起笔,没精打采地说:“写作业吧。”
毕夏写了好一会儿,忽然看到楚君尧“牵”着一只“老鼠”“走”到了她的作业本上。原来刚才他根本就没有写作业,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在用纸折着“老鼠”和“猫”。
他捏着嗓子学着杰瑞的声音:“哇,有一块奶酪!”说着他就把“老鼠”放到毕夏的手上,“啃”了几下,然后又用一只手“牵”着一只“猫”“追”了出来,换了汤姆的声音:“那可是我的晚餐,给我站住!”楚君尧一边说,一边让“猫”和“老鼠”在毕夏的手臂上跑来跑去,毕夏不由得笑了。
“对,就是这样!”楚君尧学着汤姆的声音,“再笑一下!”
毕夏笑着横他一眼,抢过他手里的“老鼠”朝“猫”扑过去,原本想要“厮打”一番,但没想到她手里的“老鼠”一贴过去就自动被“猫”吸附住了。
毕夏也怔了怔,再去拿“老鼠”,发现它们竟然牢牢地吸在一起。毕夏明白了,楚君尧是在里面放了吸铁石。
“你心情好点儿了吗?”他暖暖地望着她。
毕夏这才知道楚君尧一番周折是为了哄她开心,心里欢喜,面上却不以为然:“哄小孩子的!”
楚君尧把难分难舍的“猫”和“老鼠”放到她的文具盒里:“就是给小孩子玩的!”
“我可不要……”毕夏伸手想要盖住文具盒,两个人的手突然碰到了一些,不由得都怔住了。在毕夏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的时候,楚君尧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时光仿若静止在那一刻,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就像某个半吊子的鼓手敲得乱七八糟的鼓。脸像燃烧了一样,滚烫滚烫的。一并滚烫的还有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这温度像水银一样灌进了胸腔里,美好得如四月最清澈的光。
许久以后,毕夏羞涩地缩了缩手:“作业没有完成。”
“哦。那……”楚君尧涨红了脸问。
“不许说话!”毕夏凌厉地打断他,“写、作、业。”她渐渐明了,这就是喜欢的心情吧。在人群里会一眼认出他来,四目相对的时候心会变成柳絮样轻柔,这样一起斗嘴吵闹心情会变得愉悦……可是,可是这就是“最好的时光”了,再走下去,会争吵、会分手,会连朋友也没的做。她知道的,初恋不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走出教室的时候,天空中下起银丝细雨,即使是南方的冬天,下雨天也是处处湿寒。
微凉的风雨扑了上来,毕夏不由得缩了缩颈项。
这个细小的动作被楚君尧看在眼里,他脱下外套丢给她:“喏,穿上。”
“不用了!”毕夏赶紧还给他。
楚君尧欢喜地坏笑了一下:“手太凉的话,我会握住哦!”
毕夏横他一眼,坚持把外套还给他,而他则真的伸手过来作势要握她的手,吓得她赶紧缩手,把衣服给穿上。穿上楚君尧的外套才知道他到底有多高,袖子足足长出一截,衣服都快拖到膝盖了,毕夏不由得问:“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呀?”
“羡慕了吧!”他嬉笑着望着她,“拉链也拉上。”
毕夏从袖子里“艰难”地伸出手来,想要拉上拉链,结果试了几次也没有对准位置。
“笨手笨脚!”楚君尧说着低下头来帮她。毕夏看着他的后脑勺,心里涌上甜蜜。
当楚君尧抬起头来时,两个人才察觉站在很近的距离,一时间很是尴尬,毕夏的脸微微泛红。
而楚君尧却恶作剧般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脸这么红,在想什么事?”
毕夏从紧张困窘里解脱出来,又为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羞涩,抬起脚朝楚君尧脚上重重踩过去:“我才没有!”
楚君尧一边吃疼地跺脚,一边追问着毕夏:“没有吗?刚才的气氛……”
两个人正说说闹闹的,突然间听到故作的咳嗽声,抬起头来一看,面前的人是“小飞刀”。
“小飞刀”看看毕夏身上的外套,再看看两个人的神色,脸上“唰”地风云变色,厉声道:“太不像话了,跟我到办公室来!”
毕夏心里“哐当”一声,她把罗老师的话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罗老师背倚着椅子,严肃地望着他们。
“事情就是毕夏觉得冷,我乐于助人、发扬风格把我的外套借给了她!”楚君尧淡淡回答。
罗老师“啪”地一拍桌子,厉声说:“楚君尧,你糊弄谁呢?别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胡作非为!”
“罗老师,您误会……”毕夏赶紧解释。
“我是喜欢她!”楚君尧快速打断毕夏的话。毕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是疯了吗?竟然会当着“小飞刀”的面承认这样的事。
“你你你……”罗老师气得再拍一巴掌桌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闹!简直是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是认真的!”楚君尧护在毕夏的面前,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跟毕夏没有关系,是我喜欢她。”毕夏动容地看着楚君尧,这一刻,她觉得楚君尧是高大伟岸的,他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保护着她。
“嘴巴上还没有长毛呢,说什么喜欢?”罗老师气急败坏地看着楚君尧,“你们的心思应该是放在学习上,现在谈感情还太早,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还没有长就已经歇菜了!”
“那老师您就祝福我们吧!”
罗老师一怔。
楚君尧笑着说:“祝福我们会一直坚持下去!”
罗老师的语气几乎是咆哮:“楚君尧,你应该摆正你的态度!你现在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你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吗?先不说会不会影响你们的学习,你们这样所谓的感情纯属幼稚!完全就是浪费感情、浪费时间的一件事!”
“罗老师……”毕夏看他们争得厉害,急急地说,“对不起……”
楚君尧抓住她的手:“为什么要道歉?做错了事才道歉!”
“楚君尧!”毕夏不由扬高声音。
罗老师简直要出离愤怒了,这楚君尧也太狂妄自大了,竟然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
“罗老师,”楚君尧转转身,淡定地说,“没有别的事我们先走了。”
也不等他回答,楚君尧就拉着毕夏走出了办公室,而身后传来罗老师震耳欲聋的吼声:“楚君尧,明天让你家长来学校一趟!”
走出办公室,毕夏就甩开了楚君尧的手,劈头盖脸地骂过去:“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可以当着罗老师的面说出那种话来!不承认不就行了?找个借口也就搪塞过去了……”
楚君尧把手放在脑后,粲然一笑:“别攻击我的智商,我可比你聪明得多!”
毕夏苦着一张脸,继续咬牙切齿地说:“都被你害死了!这下我不是换班是转学了!”
“是我喜欢你!”楚君尧胸有成竹、风轻云淡地揉揉她的头发:“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喜欢你,而你竟是奋力地在反抗我!”
毕夏被他的话“扑哧”逗乐了:“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看来某人真是被‘小飞刀’吓到了,缓和下气氛,心情好些!”楚君尧推着她的肩膀,“走啦,回家啦!”
毕夏也无可奈何,心情真是复杂呀。想到“小飞刀”的严厉会让她忐忑不安,而想到楚君尧的“表白”又会让她心生甜蜜。
毕夏刚到家,奶奶就迎了上来,朝她使使眼色,低声地说:“老师来电话了。”
“妈!”沈梓瑜听到了婆婆的话,不悦地说,“去房间里看会儿电视吧。”
毕夏求助地看着奶奶,希望她能留下来,可奶奶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讪讪地回了房间。
“过来坐一下。”母亲语气很淡,但毕夏分明感觉到一股“杀气”。
“你们钟老师跟你说过换班的事了吧?”沈梓瑜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拍拍旁边的位置,“坐下。”毕夏吞咽了一下,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我已经跟钟老师说过了,我不会换班。”
“以前妈妈觉得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但现在为什么要让我们失望呢?”沈梓瑜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从小到大你就没出过前三名,这次全班第九名,妈妈能不着急吗?”
“我也着急!”毕夏低声地说,“我已经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数学了。”
“好了!”父亲走了出来,“这件事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既然女儿不愿意也不要勉强了。”
“你现在来做好人?”沈梓瑜有些气恼地看着丈夫,“我这全是为了她好,以前老师从未往家里打过电话,今天罗老师打电话来,说女儿……”
毕清军看着越发激动的妻子,对毕夏说:“你先回房间。”
毕夏嗫嚅着看母亲一眼。
“越来越不像话了!”沈梓瑜厉声说,“跟家长顶嘴,跟老师顶嘴!我还以为你没有叛逆期,结果说来就来了!”
“快进去!”毕清军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后者默默地回到了房间,眼泪哗啦地落了下来。她觉得委屈,她做错了什么?数学成绩退步也让她着急,她已经在数学上花了很多的精力,做了各种习题资料试卷,可是越着急好像越不得要领。
“我教育女儿的时候你别掺和!”沈梓瑜气咻咻地说,“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很危险?罗老师打电话来的时候气急败坏……”
“好啦!”毕清军安抚着妻子,“既然女儿这么反对,换班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那个钟老师根本就不行!”沈梓瑜气愤地说,“他一个新调来的老师怎么会适应耀华的教学进度?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之前教的都是普高,那些学生能跟重点高中的学生比吗?”
“女儿现在是第九名,也不错呀!”
“第九名就已经排到年级快一百名了!”沈梓瑜说,“这个成绩怎么能够保送?”
“她现在才高二,你想太早了!”
“你根本就不懂!”沈梓瑜噼里啪啦地说,“保送的指标早就下来了,是哪几所学校我也打听清楚了!我能不着急吗?可你现在看看她都在干吗?成绩下降不说还谈起了恋爱!”
两个人正说着,毕夏突然走了出来,急匆匆地说:“我要出去一趟。”
“不许去!”沈梓瑜厉声说。
毕夏径直走向玄关处换鞋:“我有事!”
“说了不许去!”沈梓瑜腾地起身。而回答她的是硬邦邦的关门声。
毕夏心里微微地叹口气,她知道她让父母失望了,在他们眼里她变了,而在她看来,父母也变了,家里的气氛也变得微妙地紧张起来。
“你看看她!你看看她!”沈梓瑜气得声音发颤,“这就是你的好女儿!”
毕夏匆匆忙忙地出门,连伞都忘了拿,因为何晨宇在电话里非常焦急,他说:“十万火急,你赶紧来阻止敬嘉瑜和楚君尧,他们吵得很凶。”毕夏来不及细问,出门拦了的士就朝何晨宇说的清江山水小区赶去,一路催着司机,刚下车就看到楚君尧和敬嘉瑜打了起来,而何晨宇挡在中间也是频频被推开。
雨势渐大,三个人都狼狈不已,浑身湿漉漉地沾满了泥土,突然间天边一道闪电,亮如白昼。
“你们都停下来!”毕夏从未见过楚君尧和敬嘉瑜打架,之前甚至都没有见他们真正地争吵过,平日里斗嘴玩闹倒是常事,但一路走来他们是真正的铁三角的友谊,牢不可破。
毕夏的话音刚落,敬嘉瑜的拳头就挥向了正看向毕夏的楚君尧,猝不及防,正中他的鼻子,顿时黏稠的鲜血涌了出来。毕夏惊呼着扑了上去,拦在他们中间。而何晨宇慌忙地拿出捏成团的纸巾塞到楚君尧鼻孔里止血。
“怎么回事?”毕夏厉声问,“为什么要打架?”
在毕夏看来,敬嘉瑜一向性情温和,且处事豁达,能把他激怒的事那一定是非常严重了。
“嘉瑜,别冲动!就算你打死那家伙也只会连累了你自己,想想苏阿姨……”何晨宇悄悄绕到他身后,一下揽住敬嘉瑜的腰,而后者愤怒地扳着他的手:“是兄弟就别废话!你们懂什么?你们试过因为贫穷被人践踏吗?你们试过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家人吗?就因为我年纪小吗?就算我只有十七岁,我也会拼了命地保护我的家人!大不了同归于尽!”
毕夏看着愤怒的敬嘉瑜,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世界都变得癫狂混乱,雨水倾倒而下,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们,雷声和闪电在夜幕里翻滚,风吹得到处都在噼里啪啦地炸响……雨水、泪水混在他们的脸上,这失常的夜晚,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又像一头猛兽,在狰狞狂吼。
楚君尧走上前,在毕夏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抬起手来朝敬嘉瑜狠狠挥过去一拳:“你以为跟那个人渣同归于尽你的命就很值了吗?你以为你为你妈报仇了你就是个英雄吗?你以为冲动任性过后事情就是圆满的吗?敬嘉瑜,你没有前程不要紧,你死了也不要紧,可是苏阿姨呢?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你让她以后怎么活?”
楚君尧吼完了,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大口喘气。
“敬嘉瑜,你没事吧?”毕夏蹲到敬嘉瑜面前,奋力地扶起他来。
“我都要冻死了……”何晨宇哀哀地说,“就算是打架能不能换个暖和的地方?两位爷,求你们了!”
毕夏给了楚君尧一个冷厉的眼神,楚君尧讪讪地没有吭声。
“嘉瑜,真的好冷!”毕夏抬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敬嘉瑜,指指旁边不远处的奶茶店,“去那边躲躲雨吧!”
敬嘉瑜迟疑着没有动,毕夏拖着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了奶茶店。
室内空调温度刚刚好,何晨宇张罗着去买奶茶,毕夏盯着楚君尧和敬嘉瑜坐下来。他们浑身都是泥水,脸颊和唇角都是瘀青,特别是楚君尧,抽掉塞在鼻孔里的纸后,鼻血又涌了出来。毕夏赶紧把他的头往上扳,厉声说:“别动!”她换了一张纸巾,塞进他鼻孔替他止血。
看着两个人怒目相视的样子,毕夏气咻咻地说:“暴力能解决问题吗?又不是三岁孩子!”
“暴力能解决问题吗?这句话应该对他说。”楚君尧冷冷地说。
“到底为什么打架?”毕夏抱着手臂看着他们俩。
但两个人都冷哼一声,别转面孔。
何晨宇端着托盘过来,放下四杯奶茶,一一递过去,苦着脸:“哎,虽然是你们在打架,可我怎么觉得挨打最多的人是我?我现在才明白什么是夹缝中求生存!”
“闭嘴!”另外两个大男生异口同声地说。说完又对视一眼,再冷哼着别转面孔。
“我先走了!”敬嘉瑜腾地站起来,楚君尧也立刻起身,戒备地看着他。
敬嘉瑜头也不回地说:“我回家——”
“不如一起吧!”何晨宇自顾自地笑,“这样省车费,一辆的士就够了。”
敬嘉瑜刚想反对,毕夏拉住他的手臂,用“拜托”的眼神看着他。敬嘉瑜没有再反对。
的士上,毕夏坐在前排,后座上坐着三个大男孩。
何晨宇坐在中间直嘟囔:“真是挤!你们就不能靠边点儿!”
越是这样说,另外两个人越是像斗气一样地朝中间挤,挤得何晨宇东倒西歪,干脆一起身坐到楚君尧的腿上,“这样宽敞了!”
“下去!”楚君尧一把推开他。三个人在后座上闹成一团,一边嚷嚷着一边忍不住笑了。毕夏透过倒视镜无奈地笑笑,这几个男生,到底是十七岁还是七岁呢?一会儿打,一会儿闹,跟孩子一样。
到敬嘉瑜家巷口的时候,他的母亲撑着伞赶紧迎了上来。
毕夏他们也下车,跟苏阿姨打过招呼。
苏阿姨看着他们一身狼狈,拉着敬嘉瑜的手由衷地说:“谢谢你们!”
“妈,外面冷,干吗站在外面?”敬嘉瑜心疼地说。
“妈妈等你!你不回来妈妈怎么能安心!”说着,苏阿姨的眼泪落了下来,“孩子,你要是有什么事妈妈可怎么活?”
敬嘉瑜哽咽地喊了一声:“妈。”
楚君尧给何晨宇和毕夏使一个眼色,他们悄然离开,把这温情的时刻留给他们母子。送毕夏回家的时候,何晨宇简单地交代了事情的原委。苏阿姨工作的那家房产中介的老板总是骚扰苏阿姨,今天找了借口送苏阿姨回家,在门口纠缠着不走,正好敬嘉瑜回来听到那人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若不是被母亲拦着当时就要拼命了。那人乘机逃走,敬嘉瑜就追了出去,苏阿姨怕出事赶紧给楚君尧和何晨宇打电话,希望他们拦住敬嘉瑜。楚君尧和何晨宇赶到清江山水,因为他母亲工作的中介店就在那里,他找不到老板正准备砸店的时候,楚君尧和何晨宇及时拦住了他,他们在那边吵起来,何晨宇又赶紧给毕夏打了电话。
毕夏终于明白,压抑在敬嘉瑜胸腔里的愤怒了。也是在今天毕夏才知道,敬嘉瑜生长在单亲家庭,他没有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他们住在廉租房里,靠着母亲每日走街串巷地介绍客户赚取微薄的生活费。他竟然什么都没有透露过,把所有的苦涩都吞咽在肚子里。
“不能放过那个坏蛋!”楚君尧嗓音沙哑地说。
“怎么做,都听你的!”何晨宇信誓旦旦地回答,然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喷了楚君尧一脸的鼻涕。
“何——晨——宇!你找死呀!”楚君尧厌嫌地嚷嚷。后者赶紧抬手去擦,一边擦一边忍不住又要打喷嚏,楚君尧一把把他的脸推过去,“离我远点儿!”
本来是严肃认真的场面,但突然间就被何晨宇搞得有了喜感。
也许年少的我们拥有的是最朴实无华的心,所有那些欢喜、悲伤、疼痛……扎进心里的时候,才会那么直接和纯粹。而我们也开始慢慢走向成人的世界,开始了解和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
毕夏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她冻得瑟瑟发抖,虽然楚君尧把外套给她了,但风大雨大,又淋了雨,凉气好像从骨子里渗了出来。
“去哪儿了?”母亲还在客厅里等她,面色很沉,“手机也不带,不知道打了很多电话找你吗?”
“我同学有事。”
“什么事?”母亲目光冷厉地望着她。
“也没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事?”
“妈!”毕夏不悦地扬高声音,“您能不能别管?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这么晚才回家,难道就不能跟妈妈解释一下?”
“我解释过了,是同学有事。”
“那为什么不说理由?”
“是别人的私事,我不想谈论。”毕夏心里烦躁,径直朝房间走去,然后把门关上。最近和父母的沟通越来越吃力了,他们管得越多,她就越有抵触情绪。
母亲不甘心地推门,发现她从里面反锁,更是火大地拍门:“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那个楚君尧吗?你以为初恋会有什么好结果吗?像你爸那样一直念念不忘到现在,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分开了!”
“你跟孩子说什么呢!”父亲站到客厅,想要拉开她。
“为什么不说?”沈梓瑜真是气糊涂了,脱口而出,“让你女儿看看,你就是个失败的例子!”
“够了!”毕清军粗暴地打断妻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留着她的照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回老家的时候见过她?毕清军,既然是你狠心地甩了她,又何必对她念念不忘呢?”
毕夏被惊呆了,她感觉自己被定住了,根本就动弹不得。母亲的话就跟响雷一样炸开来,让她难以招架。
“行了行了!”奶奶出来阻止,“大半夜的能消停一些吗?”
毕清军颓败地看了一眼妻子,默默地回到了房间。沈梓瑜也被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住了,她并没有想过要把这些事说出来,特别是让女儿知道,可是她当时只是想要警告女儿,要告诫她,所有的初恋都会灰飞烟灭,无论曾有多执着的感情。落入现实,就会分崩离析,一点儿余地也不留。
毕夏扑到床上,泪水默默地流了出来,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吗?幸福美满的家庭、恩爱礼让的父母……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他们到底有着怎样不同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