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县医院的病房里，日。
马万明正和四个孩子在一起玩耍。孩子们完全不知道爸爸已经病入膏肓，仍然和爸爸玩得很开心。
刘启来兄妹五个和党全发都进来了。刘启来首先问道：万明，你自我感觉怎样？
马万明：我除过咳嗽，再感觉不来啥。
刘启来：我们打算把你转到西安或者延安的医院里再做一次检查。带领你到外边去转一转，看一看。散散心。
马万明：那要花很多钱吧？
刘启来：这一次花钱多少我们弟兄承担。
马万明：没有必要到外边去了，省些钱给玉琴。玉琴以后花钱的地方多哩。
刘启来：万明你看娃娃们这么可爱，你咋舍得丢下娃娃？
马万明神情黯然：这不是舍得舍不得的事，这是天杀我哩。
刘玉琴：万明咱就听大哥说，到西安转一回吧，咱还没有去过西安呢，你陪我转一回……
马万明：那孩子们呢？
刘玉琴：咱引上。玉琴一边说一边不由得回过头擦泪珠。
疙瘩村马万明家，日。
马万明终于没有躲过那场疾病给他带来的噩运。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完春节，苹果花开的时候，马万明病故在自己的家中。
埋葬了马万明以后，大哥刘启来说他暂时不想回延安，他想在妹妹家住几天。
二哥刘启运想把刘玉琴家的苹果园承包出去，无奈玉琴不愿意，她说她过惯了忙忙碌碌的日子，闲下来反而觉得不舒服。
刘启运想想也好，就叫了几个人来帮玉琴疏花疏果；帮玉琴给苹果园上化肥；帮玉琴打药。
兄妹几个商量好，大女儿招凤由大哥带着到延安念书，二女儿招爱由启运抚养，过几天到县里小学去报名。刘玉琴无论如何也不让姐姐芳琴把三女儿带走。玉琴说她嫌一个人在家里孤单，硬把招娣栓牢姐弟俩留在身边。
生活又恢复了一种苦涩和平静。
疙瘩村到吉龙公社的路上，日。
在妹妹刘玉琴家吃完早饭，延安地区地委书记刘启来沿着农村土公路一边走一边四下里张望，麦子孕穗了，油菜花开了，田野里这里一片那里一片苹果园点缀其中，农村到处生机盈然。
刘启来欣赏着田园风光，扫除了一连几日心底的阴霾。他走着走着看见路边有一个老农，便走上去和老人攀谈起来。
刘启来：老人家你是那一个村的？这几年日子过得咋像？
一句话把老人的话匣子给打开了，老人不走了，就在路边跟刘书记谝开了。
老汉：这几年打的粮食够吃。就是现今农村有些领导确实不像话。说着老人拿出一张欠条给刘书记看。
刘启来接过欠条一看，欠条上写着：欠买猪款一百八十六元，并且盖有公社的公章。
老汉：春节前乡政府买了我老汉一头大肥猪，答应过完春节后给钱，现在已经过去半年多了，我已经撵了十几回，乡政府一推再推，就是不给我还钱。
刘启来：他们为啥不给你还钱？
老汉：他们也不耍赖，就是一再说没钱，要我再等几天，我都等了半年了。我就是疙瘩村的。我认识你，你是玉琴她哥。我听人说你是一个大官，你能不能帮我把猪钱要回来？
刘启来把纸条攥在手里，非常生气：走，我帮你要钱。
老汉：你给公社说说，把钱给我就行了。千万不要训斥人家，你办完事就走了，我们还要在这里过日子哩，谁敢保证人家以后给咱不穿小鞋。
刘启来：共产党是为群众办实事的，真正的共产党人就不会打击报复你。
老汉：你话说得没错。我只想把钱要回来，也不想对人家怎么样。我家里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我老婆还有病哩，我惹不起这些当官的，我想平平安安过日子哩。
刘启来：老人家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叫你为难。
老汉犹犹豫豫跟着刘启来来到吉龙公社的大门口，老汉害怕了，他在大门口蹲下来，不敢进公社的院子。
刘启来：老人家你怎么不走了？
老汉：我一头猪钱事小，不要因为我这一件小事把人家乡长书记的官给打了。
刘书记：你放心，我们衡量一个干部是看他的全面，但是这种不良的风气一定要改。
老汉还是不肯进去。
刘启来很无奈。只得自己一个人拿着纸条来到公社办公室。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不认识刘启来，问：你找谁？
刘启来：我找你们公社的书记和社长。
工作人员：他们下乡了。你找他们有啥事？
刘启来：我叫刘启来，我命令你通知他们俩个赶快回来！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还想说些什么，一看刘启来脸色铁青，猜测这个人可能是个大官，因此上不敢怠慢，急急忙忙骑一辆自行车来到乡下找到了公社书记。工作人员对公社书记说：有一个叫做刘启来的人命令我把你找回来。
公社书记知道刘启来就是地委书记。自言自语地说：地委书记找我有啥事？
他接过工作人员的自行车就往公社赶。公社书记在公社的大门口见到了那个卖猪的老汉，心里马上明白了一切。
卖猪老汉一见公社书记来了，知道把乱子闯下了。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溜走了。
公社书记硬着头皮来到办公室，刚想问候刘书记一句。不等他开口，刘启来就把农民的那张欠条往桌子上一摔，厉声问公社书记：这是怎么回事？你把这解释清楚！
刘书记继续说：党风问题是关系到我党生死存亡的大事，政府部门买老百姓的东西打欠条，这算什么问题？老百姓喂一头猪多么不容易，卖了猪拿不到钱，他会说你好么？
公社书记一脸委屈：我这个书记当不当都行，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由于每年虚报苹果产量，加大了农林特产税，加重了农民负担。乡政府为了完成农林特产税，不惜采取一切手段，干部连工资都发不下去。吉龙公社是全地区的先进公社，这个先进来得不容易。公购粮比其他公社多交许多；各种摊派压得人展不开腰。过年了，乡政府给干部们发不出工资，决定给每个干部发几斤猪肉，因此就赊了老汉的猪。群众说，现在是村哄乡、乡哄县、一路哄到国务院。
刘启来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停一会儿刘启来说：县上的汇报材料上说你们这个公社人均产值全地区领先。
公社书记：我们这个公社地广人稀，广种薄收现象严重。看起来每年夏、秋粮播种面积不小，单位面积产量却赶不上去。每年的公、购粮任务是以播种面积来计算的，农民交完公、购粮以后剩下的口粮就不多了。所以许多农民都到山里开荒种洋芋，公社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启来：你反映的这个问题很重要。但是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农民的猪钱给人家，农民养一头猪也不容易。
公社书记叫来出纳：咱帐上再有多少钱？
出纳：再剩几十块钱。
公社书记：你到咱公社信用社，以我私人的名义贷款二百元，先把卖猪老汉的钱还了。
当出纳把钱拿来时那个卖猪的老汉找不见人了。公社书记：这不怕，我认识那个农民家，我负责把钱还到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