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惜颜整夜都没睡,因为她被自己吓坏了,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想法?那是哥哥呀!他对自己好是正常的,而自己思念他,依赖他也是很正常的,兄妹之间就是这样呀!相敬、想爱、相知、相惜、想互思念……
真的是这样吗?
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方惜颜忍住头疼从床上坐了起来,腕上的魂铃又在响了,她痴痴地听着铃儿叮叮,只觉得自己的魂也随着飘然飞起……
“二小姐,快来看呀!”小馨跑进屋子,拽起方惜颜就往外走。
“小馨,你要带我去哪儿?”
小馨神秘一笑,把方惜颜领进花园的凉亭内:“小姐,你闭上眼睛,数三下再睁开好不好?”
方惜颜疑惑地看看她,听话地闭上眼睛,默数了三下,看她能搞什么鬼?
扑籁籁的振翅声突然从四处响起,同时伴随着吱吱喳喳的鸟鸣声。方惜颜猛地睁开眼睛,立即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数以万计的飞鸟飞舞在空中,不仅如此,亭檐上、树上、花丛中、地面上,也到处都落满了鸟儿,万鸟振翅,彩羽飘飘,姹紫嫣红的园景配上色彩缤纷的飞鸟,还有不时传来的宛转鸟鸣,简直让方惜颜以为自己坠入了梦境。
绚丽的色彩之间,方舒歌缓步走上凉亭,来到方惜颜身前。
他轻轻的笑,笑容里带着温柔,带着纵容:“好惜颜了,不要再和哥哥呕气了,我伤了一只翠鸟,将这千万只鸟还你,原谅哥哥,好不好?”
泪水涌上眼眶,方惜颜哽咽地扑向他的怀抱:“哥哥!”
都是惜颜不好,怎么舍得让哥哥伤心呢?
方舒歌张开双臂,拥住方惜颜,把她紧紧地纳于自己的怀抱:“惜颜,嗯!不要哭!”
他满足地叹息一声,看来他的心思没有白费,惜颜终于和自己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紧紧地拥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可是那种极为温馨幸福的感觉却在悄悄凝成,深深地印在彼此的心间。
过了很久很久,惜颜才悄悄地抬起小脸,小手轻点着方舒歌的下颌,那里青青的一片,还有些扎手呢!“哥,你的胡子都没刮,丑死了!”
握住她的手,方舒歌故意用它磨蹭自己的胡茬:“惜颜都不理我了,自然没人帮我刮胡子,反正也没人在乎了。”
惜颜只觉得又痒又痛,连忙抽回手,笑打了他一下:“骗人!什么没人在乎,难道蝶舞姐姐也不管……”
一句蝶舞姐姐立刻让场面陷入另一种气氛,惜颜只是无意提起,却把刚才的好心情破坏殆尽。
方舒歌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问:“惜颜,你……你想让蝶舞做你的嫂嫂吗?”
他只是想证实一下蝶舞的话,因为他实在看不出惜颜喜欢蝶舞。
方惜颜身体僵硬了,心脏差一点儿停止跳动,怎么可能?蝶舞的话竟是真的?哥哥真的问自己意见了,她喜不喜欢蝶舞做她的嫂嫂?
哥哥,真的要娶蝶舞了!
方惜颜慢慢地从方舒歌的怀中站直身子,退后一步,她自嘲地笑笑,什么用千万只鸟来陪罪?分明是想讨好她,为了让她不反对这个婚事!
这又何必呢?她方惜颜会是这么没度量的人吗?她会成人之美的,不是吗?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宛如撕裂般疼痛?为什么那一瞬间,好像多了千疮百孔?
她要失去哥哥了!可是她绝不能哭,她不是自私的人,绝不是!只要哥哥幸福,她也可以牺牲自己的感受!
她会笑着祝福他们——
方惜颜用力扯出一抹笑意,声音却控制不住地轻颤着:“是的!哥哥,我喜欢蝶舞姐姐做我的嫂子,我相信她会爱你一生的,我……”两行泪情不自禁地流下脸庞,惜颜用力抹掉它,哽咽地说,“哥……惜颜太高兴了……你终于要成亲了……我要给你们绣一副鸳鸯枕套……我这就去绣……”
她仓惶转身,没命般地跑向摘月楼,她再也演不下了,那种强装的快乐真的可以把人逼得崩溃,她不要再说什么祝福的话了,她只想找个地方去舔抚自己的伤口……
方舒歌惊愕地立在那儿,他——什么时候说要成亲了?他怎么不知道?
惜颜她——真是莫名其妙!
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再面对任何人的时候,方惜颜终于放声大哭——
哥哥真的要丢下惜颜,去娶蝶舞了!怎么可以这样呢?他答应过的,会永远陪在惜颜身边,永远照顾惜颜,现在却……
哥哥,要娶蝶舞了!
从今以后,哥哥的目光只会为她留连;哥哥的怀抱只会为她张开;哥哥的温言细语只为她的展颜而笑;哥哥的体贴眷宠只为她的妩媚多情,她是蝶舞,不是惜颜。
一定是的!
哥哥将属于蝶舞了。
魂铃轻动——叮叮铃铃,方惜颜泪眼模糊地看着魂铃,你也在为我哭泣吗?惜颜不能和哥哥在一起了!哥哥为什么要丢下惜颜?
突然,方惜颜一阵错愕,对呀,哥哥为什么要丢下惜颜?因为他要成家了,他要娶一个叫蝶舞的女人为妻,他们会一生相伴!可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每个男人都会成家的,哥哥自然不会例外,而且他只是她的哥哥,他们本就没有理由永远在一起。
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就像失去了所有,因为……因为惜颜你早已认定了和哥哥相伴一生!
相伴一生……相伴一生……
只有相爱的人才可以……
可是惜颜和哥哥却是……
她想起了与哥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到他外出时,她的牵肠挂肚;想到他归来时,她的欣喜若狂;想到他病痛时,她的心痛难过;想到他说成家时,她的绝望与嫉妒……
不!
不会的!
方惜颜深深地颤栗了,她真的会……会……爱上自己的亲哥哥?
方惜颜深爱着方舒歌?
天!怎么可以这样?
方惜颜快要不能呼吸了,这是怎么一个荒谬颠倒的世界?这是怎么一段荒诞绝伦的感情?
可是——
方惜颜缓缓地跪倒在地上,晶莹的泪滴落在地面。她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她真的爱上自己的亲哥哥了!
方惜颜深爱着方舒歌!
于是,一切的悲伤都有了理由。
痴痴地跪在那儿,方惜颜忘了流泪,也无须再流泪。反正,已经这样,她的情再也收不回来了!
缓缓靠在床头上,惜颜似乎又看见了幼时哥哥背着自己到处流浪的情景。他给人挑水担柴,挣了两文钱,就给她买馒头吃,他自己却偷着啃拣来的萝卜干;他给人搬运大米,却将米袋掉进河里,不但没挣到钱,反被人毒打了一顿;他为了给她取暖,穿着单衣去雪地拣柴;他为了给她找吃的,在大雪漫天的严寒中下冰河捉鱼……
那么多的点点滴滴,串在记忆中,闪在泪光里,惜颜永远也忘不了啊!
即使是后来,哥哥拜了师傅,学了武功,成就了霸业,但他仍是一心一意地宠她护她。她冷了,他为她披衣;她病了,他衣不解带地守护她;她笑时,他伴她笑;她哭了,他抱她入怀。
哥哥,你让惜颜怎能不爱你?这爱并没有错,错的是命运将我们安排成了兄妹。
惜颜不悔,即使重新来过,她仍然会爱方舒歌,那个叫她妹妹的男人!
方惜颜站起身来,目光中却多了一抹坚定,既然自己的爱注定是悲剧,那她现在只求哥哥能够幸福。
其它的,她不会在乎了!
就让这份情——与她同葬吧!
宽阔的议事厅,布置得豪华而不张扬,大理石的地面光滑如镜,隐隐约约映出几道人影。
方舒歌坐在首位,也是厅内的最高处,今天是每月一次的碧落院所属经营情况的例行汇报时间,所以厅里几乎聚集了碧落院在南七省各地的所有负责人。
正在说话的是派在金陵的白楼楼主于光启:“悦来酒楼进帐四十万,丰明钱庄进帐一百一十万……”
报帐的过程极为繁琐而单调,方舒歌坐姿端正,眼神澄澈而清明,露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已飞出了厅外,落到了摘月楼……
早晨的时候,惜颜到底怎么了?
议事厅的门突然被推开,阳光射进大厅,所有人都抬起了头,诧异地注视着门口出现的人——方惜颜,院主的宝贝妹妹怎么跑这里来了?
于光启也停下了报帐,转向方舒歌。
方舒歌也没想到方惜颜会闯进议事厅,连忙站起身:“惜颜,有事吗?”
“哥!”
方惜颜一见他,再也压抑不住满心的伤痛,快步跑过去,扑进他的怀中,抱紧了他的腰,眼泪就那样一串一串地掉下来。
管他众目睽睽,管他礼数规矩,这一刻,她只想靠近他。
方舒歌又是紧张,又是慌乱,连忙轻拍她的背:“惜颜,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告诉哥哥。不哭了,惜颜,乖!”
“哥!”
方惜颜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哥,今天你陪陪惜颜好不好?我只要今天,以后再也……不缠你了……哥,求你了!”
方舒歌心疼地替她擦去泪水:“傻丫头,又发傻了不是?哥哥不陪你谁陪你?好了,不许再哭哦!”转向身旁温文儒雅的中年人,他的得力臂助季林:“季楼主,今天的会议你来主持,我有事先走了!”
“是,院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