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十六国时期,战乱频仍,正是奸雄纷起的一个时代。政权更迭,往往都伴着血腥。仁让之徒成为“逆历史潮流而动者”,自然被无情地淘汰出局。成汉政权的沿革,就是一个生动证明。
成汉是十六国时期最早称王的割据政权。这个政权的都城一直在四川成都,立国44年。“成汉”前期的君主称“成主”;而后期君主则改称“汉主”。“成汉”改元易号的原因和一桩谋杀太子的事直接相关。
西晋末年,天下大乱。晋惠帝永康二年(301年)六月,巴氏流民李特、李骧兄弟子侄起兵于绵竹(今四川德阳),逐渐占领了川西地区。一年之后,李特遇害,长子李荡战死。这支军队继续由李特的第三子李雄等人率领。晋惠帝永安元年(304年),李雄先在成都称王,两年之后,又自称“大成皇帝”,改元晏平。
大成朝廷和别的政权不同的是,中央大僚和高层军官竟全是清一色的皇族成员!如李雄之叔李骧为太傅,诸兄李始为太保,李离为太尉,李云为司徒,李璜为司空,李国为太宰。表面上一团和气,暗中却矛盾重重,故李雄立国十多年,一直未敢轻易立储。
李雄的正宫皇后任氏无子。诸姬生子十多人。除先后战死、病故者之外,知名的王子有三子李越,封安东将军,屯兵江阳(今四川彭山);四子李朝,封建威将军,在朝辅政。李期自幼由任皇后养育,长大之后,有才艺,多谋略,尤其善于收买人心。有一次,李雄命宗室子弟都外出招兵买马。在战乱之后,人口稀少的情况下,别人都只能集众数十人,惟独李期一下就招来数千之众。一般认为李期是太子的当然人选。李期自己嘴上不说,实则也随时觊觎着储君之位。
大成皇帝李雄认为,天下是自己跟随父兄打下的,哥哥战死后遗下侄子李班兄弟几人,为了不忘父兄创业之功,他决心“大公无私”,立侄子李班为太子。
李班是李荡的长子。李雄立国后,封他为平南将军。李班也真算得上动乱时代的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史载:“班谦虚博纳,敬爱儒贤……为性汛爱,动修轨度”。总之,典型文弱书生。别人都忙于打仗立功,他却成天招揽名士,讨论道德文章,还恨自己不能追古贤之高洁!李雄诸子成天忙于享受奢靡,他却常常克勤克俭,尽忠尽孝。承平时代立李班为储也许不错,但在刀光剑影的乱世,立书生为储君,不能说不是一个政治上的失误。
李雄也许别有一番考虑。成汉玉衡十四年(324年)他正式提出立李班为太子。太傅李骧首先反对,他认为自古君王都是立亲子为嗣,现在放着这么多儿子不立,却要立侄子为太子,今后必然会引起祸乱。李骧的潜台词自然不便说出。他是皇叔兼重臣,自己虽已年老,但儿子李寿等无不在朝为官。如果可以立旁支为储,何必一定要选择死鬼李荡的后代?但李雄坚持认为李班“仁孝好学,必能负荷先烈”。于是大成王国的太子就这样立定了。
立李班为储之后,李雄让他参与朝政,李班的弟弟李、李都等人也在朝为官,形成一派势力;不久,皇叔李骧病死,其子李寿被封为建宁王,任大将军、录尚书事(权同丞相),形成第二股势力;李雄的儿子李期、李越等人“以太子班非雄所生,意不服”,形成第三股反太子的势力。仇杀与阴谋在酝酿之中。
成汉玉衡二十四年(334年),李雄头上生疮,因感染引起全身脓溃。他的儿子们为不得立储,怨恨父皇,都离他远远的。只有太子李班一人日夜侍候着他。李班成天合衣起居,坐卧不安,还亲自用嘴为李雄吮吸疮脓。同年六月丁卯(8月11日),李雄死于疮毒。遗诏由建宁王李寿辅佐太子李班即位。因大丧期间,尚未举行正式登极仪式。
李雄一死,李越兄弟立即从外地赶回成都“奔丧”。到京之后,李越便和李期等人密谋定计杀死太子李班,将嗣位夺归本支。太子李班则成天沉浸在皇叔去世的悲哀之中。他把政事交给大将军李寿、司徒何点等人,自己则日夜虔诚地守在灵堂,主持丧事。对李期等人的阴谋一无所知。丧期将过,李班的弟弟李劝李班矫旨将李越遣还江阳。同时,将李期也降为梁州刺中,让他出镇葭萌(今四川广元),以免发生不测。但李班认为大行皇帝尚未殡葬,不忍将他的亲骨肉撵走。依然推心置腹地对待李期兄弟。与此相反,为了避嫌,他却先把弟弟李遣往涪城(今四川三台)驻屯。
仁厚并没有感化凶残。同年十月癸亥(12月5日)夜里,当李班到殡宫哭吊皇叔之灵时,李越便趁机在灵堂杀死了太子李班。
李班一死,李雄嫡系势力要拥立李越为帝。李越自知一介武夫,谋略不及弟弟,便让位给李期。十月甲子(12月6日),李期一步登天,即位为帝。他立即下令杀死李班弟弟李都等人。又逼任皇后下诏将李班贬称“戾太子”。此后,李越升为相国。李氏嫡系兄弟纷纷入朝,执掌军政大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忘记了李寿这股势力。
李期兄弟夺权之后,表面下诏封李寿为大都督和汉王,命他出征涪城,攻打李班之弟李。不久李降晋。李期便顺势让这位皇叔驻屯涪城。李寿岂能甘心?成汉汉兴元年(338年),李寿借故率军袭人成都,逼李期自杀,便自立为帝。李寿不但彻底诛灭了李期、李越一派势力,而且还干脆改立宗庙,把国号也,由“大成”改为“大汉”了。
李雄具仁爱之心,故将帝位传给仁爱之人——自己的侄子,而不传亲子。依今日眼光视之,倒是一种皇位继承方面的“改革”,只可惜他太超前了,弄错了时代,结果害了侄子,最后也害掉了自己的儿子。其教训令人深长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