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学生品读“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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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大树坡义虎送亲 虎啸生风亦神亦人

虎,作为一种猛兽和古代图腾崇拜物,是勇猛精进、雄强威武的象征。它的存在具有不可辩驳的吸引力,给人以正义感和威严感,因而被百般神化,衍出许多传奇故事。

以虎为题材的记载除射虎、杀虎这样的人制伏虎的故事之外,还存在被艺术夸张的义虎传奇故事。传奇故事一般都会对虎的义行和智慧做出细致描写和铺张渲染,生动表现出虎亦神亦人的传奇色彩。

本文《大树坡义虎送亲》(《醒世恒言》第五卷)是关于老虎行义报恩的故事,分两个例子讲述:一个讲虎食罪人,另一个讲述义虎为报恩而为人媒,成就了人间义夫节妇。现结合虎文化和“三言”的中心思想具体分析义虎的形象内涵。

第一个故事中,船家张稍为了劫色劫财,而以山中有虎,找个人陪同拾柴为由,将衣锦还乡的商人韦德骗至深山,想用斧头劈死韦德,以达到霸占他貌美的妻子和财物的丑恶目的。但是事与愿违,他最后被突然出现的老虎钳去,命丧虎口。

张稍乃不义之人,最后虎诛不义之人于口,这是中国古代故事叙述的虎食罪人的常规模式。本故事把虎视为正义的裁判,神意的执行者。这种异化的虎形象的生成来源于它被赋予了神性和灵性。另外张稍原诓骗韦德时未曾有虎,然引单氏时则虎突然现身,虎单钳张稍而舍单氏,这样的奇异情节让本故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具有夸张虚假的色彩。虎乃神灵派遣而来,不忠不孝者或社会上杀人越货的歹徒都受天罚,这是天意、天理所在,是不可回避、不可逃脱的。而虎未伤单氏,说明虎对孝义男女,则千方百计使他们获生,树为楷模。

虎食恶人,这一道德信条充分体现出“三言”恶有恶报的教化思想。本故事极力描写恶人报应的可怕后果,从而使读者反思自己的行为,因惧怕自己受到同样的惩罚而止恶向善,用禅宗的话说就是达到“棒喝”的效果,目的就是让人害怕。问心无愧的人会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做过坏事,以后会更加小心在意,做到不引火上身;而行为不善的人,则会扪心自问,反省自己,在以后的生活中行善补过。

文中另外一个故事,占主要叙述篇幅,讲述主人公勤自励从射虎到闻老者言而顿悟,誓不杀虎,放虎归山,此虎为报恩,钳其妻还给勤自励。本则故事原型见于《太平广记》卷四百二十八载《勤自励》,出于《广义记》,原文仅三百多字,改为话本后增至六千余字,得以充分展示其思想性与艺术性。

该故事简化为“生与女定亲——生女因事被冲散——虎负女至生所——生与女婚配”的模式。虎在整个故事中充当牵引故事发展的线索,虎的行为被赋予合乎人性的光环,其本身凶恶的兽性被相对弱化。

虎在本故事中之所以能为“媒”,体现的主要是其人性化特征,而非动物特征。在文中此虎被困于陷阱之中,“其虎见勤自励到来,把前足跪地,俯首弭耳,口中作声,似有乞怜之意。自励道:‘业畜,我已誓不害你了。但你今日自投槛阱,非干我事。’其虎眼观自励,口中呜呜不已。自励道:‘我今做主放你,你今后切莫害人!’虎闻言点头。自励破阱放虎,虎得命,狂跳而去。”前足跪地、俯首弭耳、眼观自励、闻言点头等等一系列动作细节的描写,充分体现出虎具备人的思想、情感和行为,虎在文中被人格化,这和前面那只虎所具有的替天行道的神灵色彩不同。

老虎的勇猛、威严、危险性,又是其不可磨灭的形象特征。它使古人又崇拜又畏惧。《周易正义》中提到“云从龙,虎从风”。文中也提到虎劫亲时的一段狂风乱作的描写:“忽然阴云四合,下一阵大雨。众人在树林中暂歇,等雨过又行。走不上几步,陡然起一阵狂风,灯火俱灭,只见一只黄斑吊睛白额虎,从半空中跳将下来。众人发声喊,都四散逃走。”虎生狂风、突然出现让众人惊慌失措,抱头呼喊,相继狂奔逃命,从侧面描写出虎的凶恶给人造成的恐惧感。本故事对虎双面性的描写也极大地丰富了虎的形象。

这一故事又牵涉“三言”的另一个思想,那就是“善有善报”。勤自励的因果报应是和张稍完全相反,可谓是“但行刻薄人皆怨,能布恩施虎亦亲。奉劝人行方便事,得饶人处且饶人”。通过描写有灵性的黄斑老虎的行义报恩,充分彰显了行善者善始善终,以及必将有完美回报的道德教化之说,从而迎合世人行善的实用功利思想。

总的来说,在“三言”的这一卷里,作者利用“虎”这个主宰道义的奇异力量,完成惩恶扬善的道德教化目的,迎合了世人世俗功利化的思想。虽然本文因果报应的教化思想具有明显的时代限制,但客观分析,仍可见出冯梦龙教化世人的良苦用心。

(兰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