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刚到医院上班的时间,金戈就急匆匆地向辛仪的办公室走去,还没等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吵骂声。不好!是曲文红的声音!金戈心内一惊,立即跑上前。辛仪办公室的门口围着一大群的人,挤进去一看,曲文红正与辛仪纠缠在一起,曲文红双手紧拽住辛仪的头发,辛仪使劲地挣扎着,两个护士正在掰曲文红的手指,边劝边或多或少地用手推搡着曲文红,而曲文红全然不惧,手不松用脚使劲地向前踹着。
文红,松开手!金戈上前把拉偏架的两个护士一把推到了一边,然后伸手去拉曲文红的手,许是猛听到丈夫的声音感到意外,或者是金戈对两个护士的举动叫她感动,曲文红一怔手不觉一松,辛仪趁势挣脱出来退到了一边。
两个美丽的女人都很狼狈,披头散发,辛仪的脸上还有一道抓痕。金戈的心一时难受不已,对不起!他咽口唾沫向辛仪说道。文红,走吧,他拉起曲文红的胳膊,看辛仪一眼。曲文红明白了过来,抬手啪的给了金戈一巴掌,操你妈的别拽我!哎,就是他们俩搞破鞋,不要脸!一个他妈的校长,一个他妈的医院主任,她指着金戈和辛仪大声喊道。今天她要把所有的怒火全发出来,她要算账!婊子,今天我非整死你不可!她又向辛仪猛扑过去,这一次她可没得手,被好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死死地拦住去路。辛仪,你个不要脸的婊子!你个大破鞋,S市最大的破鞋!曲文红一边继续冲着,一边仰头跳脚大骂着。
辛仪隔着人群眼睛紧紧盯着金戈,眼泪忍不住落下来。金戈红着眼却把脸扭向别处,此时如果捅自己两刀能让曲文红停下来,他会毫不犹疑地亲自动手来做。吵闹间医院的保安人员来了,曲文红全然不怕,仍旧高声骂着,金戈回过头,示意辛仪到里面自己的办公室呆一会儿,同时医院的人也劝她离开,但辛仪就是不动,站在那里似呆了一般向金戈这边静静地注视着。
后来在保安人员半强制下,曲文红被架走了。放开我!婊子,你等着,我一会儿还来!她一边挣扎一边回头大骂。曲文红一走医院里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光全集中在辛仪和金戈的身上,金戈对辛仪使劲点点头,抬脚向自己病房走去。
回来没多久医院的朋友也跟过来了,两人相看一眼皆无语,不用说,到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放心,你家文红挺好的,医院只是把她送到门口,没对她怎么的,院里领导在一楼设置了保安,她再也上不到楼上来了,过了一会儿朋友说道。他的话很有意思,不知道是叫金戈放心曲文红还是叫他知道辛仪再也受不到曲文红的骚扰,或者两者都有吧,金戈向他点点头。朋友叹口气从兜里拿出一部新手机,摆弄两下递过来,这个给你,他说道。金戈的手机一直在曲文红那里,住院这些天与外面联系他用的都是眼前这个朋友的电话,想不到今天竟然送自己一部新的。不要,没啥事,他推辞道。这是辛仪新换的手机号,朋友把电话拍在他手中。真的?金戈忙拿了过来,同时对朋友投去感激的一瞥。给她打个电话吧,朋友叹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手机屏幕上有一个陌生的号码,金戈想都没想便急急地摁下了通话键,电话通了,但响了好几声却无人接听。辛仪,快接啊!快接啊!求你了!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第二次摁下通话键,你好,就当第二次铃响即将结束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辛仪的声音。辛仪是我,金戈尽量保持平常的语调,许多感触一下全部涌上辛仪的心头,她忍不住哭起来,千言万语仿佛都融入这哭声中……金戈不说话,红着眼眶强忍着不叫泪水落下来,辛仪此时的心境和遭遇他理解,受到曲文红的殴打侮辱不说,还得忍受周围人的鄙视和唾骂,而此时自己一个男人能做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辛仪停止了哭声。现在,我到你那去吧?金戈问道。只要辛仪点头,他就会马上来到她身边,不管背后有多少双眼睛。不了,你现在在哪呢?辛仪轻叹口气,她并不知道金戈住进自己医院已有好多天了。我?在大街上呢,金戈抬眼左右看了看。我没事,晚上下班再联系吧,我这来人了,辛仪听见敲门声忙挂断电话。
何一个苦字了得!金戈慢慢垂下手臂。金戈,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还未等他缓过神,医院的朋友又一头闯了进来。
怎么了?看见他慌乱的样子金戈站起身。金戈,你家文红在住院部一楼烧纸呢,快跟我走吧,朋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啥?金戈大惊,忙随着他向外跑去。
来到二楼到一楼的楼梯,金戈向下一看顿时惊呆了:住院部一楼大厅正中央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半跪在那里,正把身边打开的黄纸几张几张地烧着,她的右手边放着一把蒙古剔,正前方摆着一个“辛仪是婊子”的条幅,许多人围着半圈远看着,两个保安也傻了眼。大厅里黑烟滚滚,金戈的脑袋嗡地一下,眼前一黑:曲文红好歹说是公务员、国家干部,怎么能这样?
医院朋友看出了不对,忙上前扶住他,而曲文红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感觉,仍旧自顾自地烧着纸,见手边的纸没有了,便把一旁带过来的衣服扔进火中。金戈的身子禁不住晃了两晃,用手扶住墙努力不使自己摔倒。没有人敢上前去劝止曲文红,有两个警察刚从一旁悄悄往前走两步,看见曲文红摸起刀放在自己喉咙处后,便又都无奈地退了回去。金戈,还是回去吧,朋友看眼大厅转过头劝道。金戈摇摇头一把推开他,对也好错也好,情也好孽也好,所有事情因自己引起,只有自己出来才能解决,他踉踉跄跄向前走去,此时大厅中围观者的目光全向他投过来,曲文红也看到了他,扫了一眼没有动,拿起一件衣服扔进熊熊的火中。
在离曲文红半步远的地方金戈站了下来。为啥非要这样?难道一点余地都不留吗?他哑着嗓子问道。对!你说对了,我就要这样!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破鞋!我就想让她死!怎么的吧?心疼了?看不下去了?曲文红转过脸冷声说道。金戈的心如掉进冰窟窿一般,看着眼前这张很陌生甚至有些狰狞的脸,他实在不敢相信这就是同自己在一个被窝中睡了十多年的女人,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问题吗?
你想叫我放过她也行,曲文红看他一眼,用手指指周围,你现在给我跪下,说声辛仪是破鞋,我立马就走,怎么样?
好,好,金戈点点头连说了两个好字,曲文红,你不就想要个说法吗?好,我现在就给你!他弯腰把曲文红身边的那把蒙古剔拿了起来,想不到千里迢迢费这么大力气带回来的这两把刀竟成了自己了结事情的工具,世事何以如此弄人?罢了罢了,与其这样纠结遭罪,还不如一了百了,伤心失意到顶的金戈把刀拨出鞘来。你要干什么?察觉到有些不妙的曲文红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不想死人吗?好,我死给你看,金戈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笑,不——曲文红大喊一声爬起来去抢金戈手中的刀,但是晚了,金戈手腕一翻噗的一声,那把蒙古剔直直地捅进自己的小腹中。
曲文红呆了,周围其他的人也呆了,时间如静止一般,金戈抬起眼无力地看了曲文红一眼,右手一用力把刀拔了出来,鲜红的血顿时流出来,他怪笑一下第二次举起了刀……
不——与此同时在金戈身后响起一句同曲文红一样的喊声。曲文红一把拽住金戈的手把他拥进怀中,金戈,她的眼泪流出来,一脸的悲戚之情。金戈!此时辛仪也跑了过来。滚开!曲文红一把推开她,原本要骂破鞋的话到嘴边又咽回肚中,金戈看辛仪一眼露出一份笑,文红,都过去了行吗?回过头他用微弱的声音对曲文红请求道。曲文红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掉着眼泪,知道曲文红恨意未消,金戈叹口气闭上了眼睛。快,快送急救室!辛仪上前一把扶住金戈,仰起头向旁边大声喊道,同时一只手紧紧捂住金戈的刀口,这一次曲文红没再推她,立时上来了几个人,大家七手八脚地架着金戈向一楼的拐弯处走去。
金戈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乱哄哄的嘈杂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少,耳边时不时可以听见辛仪金戈金戈的叫声,可是慢慢的他却连这个也听不见了……进到急救室的时候,金戈已昏迷过去,医生马上展开急救。金戈,你醒醒,金戈——辛仪一遍一遍地叫着喊着,可是无论大家如何努力,金戈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辛主任,先送病房打针观察吧,如果明天还醒不过来——医生说到这无奈地对辛仪摇了摇头。作为同行的辛仪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欲哭无泪。现在金戈小腹的刀口已止住了血,并且正在给他输着液,至于能不能度过危险期,只能看天意了。
金戈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曲文红与辛仪一直陪着他,十七八个小时里她们共处一室,既不说话也不争吵,叫人不可琢磨。当看到金戈睁开了眼睛,曲文红挂着泪水却无声地离开了病房,看着她逝去的背影金戈百感交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不知道她能不能停下来,会不会罢手。饿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辛仪回过头来。金戈摇摇头,由于一夜未睡辛仪显得很憔悴,脸上被曲文红抓过的指痕还清晰可见,想起这两天她受到的折磨,金戈很是愧疚,辛仪,对不起,他轻声说道。辛仪不说话眼泪却流下来,金戈,别这样,你受苦了,她擦拭下眼角止住哭声。辛仪,金戈抓过辛仪的手,谢谢你,他真心说道,谢啥谢,我也没挨三刀,辛仪的眼泪又落下来,昨天她才知道金戈挨砍住院的事,回想起这些天发生在自己与金戈身上的事她忍不住叹口长气。
相信我,请给我点时间,好吗?金戈望着她说道,辛仪点点头。知道他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养伤需要时间,处理问题也需要时间。辛仪,你还是回办公室吧,另外,这些天没事就别到我这来了,过了一会儿金戈低声说道。为啥?辛仪一怔。我是担心对你不好,闲言碎语的,再说,你家他知道了也不好,看着她金戈想了想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有啥好不好的,他走了!再说,身正不怕影子歪,谁愿说说去!这些天说的还少吗?辛仪说道。是啊,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再加上昨天曲文红那么一闹,别说自己学校那边知道了,或许与辛仪之间的这点事早已成了全市新闻了,既然辛仪都不怕,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
辛仪,来日方长,我是说,我们能减少的麻烦就尽量去减少,是吧?想归想但毕竟在社会上混这么多年了,一些自我保护的意识金戈还是有的,他主要担心一些事情再对辛仪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辛仪是聪明人,她懂,金戈,我想过两天把你转到外市医院去,她说道。到外市?金戈点点头。这样做有好处,一来自己与辛仪交往就会方便一些,二来,也可以避免曲文红再来闹。只是转院有那么容易吗?放心吧,二院有我同学,副院长,今晚我就给她打电话,辛仪说道。金戈握住她的手紧了紧,辛仪对他笑笑。等辛仪走后,金戈给曲文红小姨打了个电话,问问女儿的情况之后,把曲文红昨天来医院的事委婉地说了一下,他担心曲文红再想不开又出现自杀一类的事。
曲文红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现在她正在赶往金戈父母家的路上。这些天她一直处在极端愤怒之中,她做梦也想不到一向深爱着家和自己的丈夫竟也会搞婚外恋,更想不到那个女人竟会是辛仪,怪不得丈夫一有事就找她,怪不得她肯帮忙,肯跟自己好,还送自己香水,原来——够卑鄙够阴毒够无耻的!一想到这个她的火就忍不住,肺要炸了一般,她不甘心!不甘心丈夫会背叛自己,不甘心就这样看见丈夫同另一个女人眉来眼去不清不楚!不甘心丈夫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恨!恨丈夫不讲良心,当初对他的好竟然一点不被顾及,这么多年的恩情全部忘记,恨辛仪横刀夺爱不知廉耻龌龊万分,恨自己三十多岁的人竟然连自己的男人都没看好,失败窝囊!
她要报复!对丈夫,更要对辛仪,哪怕同归于尽粉身碎骨!但昨天看到金戈把刀捅进自己小腹的一瞬间她的心开始颤抖了,害怕之余又有些心疼,可当她再看见辛仪照顾病危中丈夫的神情,她突然间明白,或许,这一辈子金戈的心再也回不到自己身边了。此时只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叫丈夫回头,他是个孝子,现在只有公公婆婆的话才能叫他听进几分。
其实曲文红知道,即使没听见这段手机录音,不知道丈夫与辛仪的事,自己与金戈也会马上分手,所有的事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且把话已经向丈夫说出了口,但此时与彼时又有所不同。既然知道了丈夫与辛仪的事情,自己就不能善罢甘休,不为别的,想过来想过去实在是吞不下那口气,受不了那份委屈,她要捍卫自己做女人的那份尊严。
去婆婆家的路很远,此时出租车已进入山区,路两旁的景色非常好,但曲文红却无心欣赏,一想到金戈与辛仪在一起,她的心就像针刺一般,但她还是努力控制着情绪,在想到了婆婆家应该怎么说才好。自己的脾气不好,担心到时说到事的时候自己会不管不顾,什么都说什么都做,那样可就坏了。早知道把二姨叫上好了,她看眼握在掌中的手机,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来。
两个多小时后,婆婆居住的小山村终于出现在眼前……在离家五十多米的地方,曲文红叫车停在一边。
文红,你怎么回来了?见到她在柜台里忙碌着的金母惊喜地忙迎出来。不知怎么的,一踏进老金家的门曲文红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心中的怒火嗤嗤地向外冒着,她强忍着没做声。金戈和我大孙女呢?他爷俩在后面呢?金母没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对,向她后面看了看。都死了!曲文红没好气地说道。金母回过头这才看见大儿媳妇那张铁青色的脸,文红,你坐,和金戈干仗了?金母拿过一张凳子。你儿子搞破鞋你们管不管?曲文红啪的一声一脚把凳子踢到一边。金母有些懵了,文红,别着急,先歇一会儿,金戈要惹你生气我说他,缓缓神她捡起凳子又拿了过来。拉倒吧,别净说好听的了!糊弄小孩呢?别废话了,你大儿子现在在外面搞破鞋呢,说吧,你们怎么办吧?曲文红把脸扭向一边。文红,要是金戈真扯犊子,你放心,我饶不了他!此时金父走进门来。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当老的怎么教育儿子的?就教他搞破鞋了?是不是你们家人都这样啊?曲文红转过身皱着眉头大声喊道。你——遭到责骂的金戈父母一时说不出话来,虽知道大儿媳妇的脾气不大好惹,但没想到从她口中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老两口都是好脸面的人,一辈子总受人尊重了,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们说这样的话。
他们又堵又闷脸煞白。文红,你,你说啥呢?话怎么这样难听呢?想到平日金母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怎么的?不愿听了?那让我怎么说?给你们唱一个?有能耐别搞破鞋啊?搞了还怕人说?看看你们这个家庭,都啥玩意啊?破鞋窝子……此时的曲文红早已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心中的怒火全部迸发出来,什么痛快说什么,什么解恨说什么,至于究竟说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由于愤怒金母的双腿开始颤抖,神情极度地悲伤失落,金父扶住老伴,望着曲文红,嘴张了好几次都没说出话来。操你妈的,破鞋……丧失理智的曲文红边骂边开始动手砸起东西来,玻璃桌子、冰箱等等,噼里啪啦见什么砸什么,如同疯了一般,你——当曲文红扔过去的凳子轰的一声把柜子上的电视机砸碎的一瞬间,金母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