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寂静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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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大自然在反抗(2)

这就是几年前发生在美国一些西部国家森林里的事,那是在1956年,当时美国森林服务处对约885000英亩的森林喷洒了DDT。喷药的目的是为了控制云山卷叶蛾,然而在那年夏天,一个比云山卷叶蛾更具危害性的问题出现了。从空中对森林进行考察,就可以看见巨大的枯萎面积,那正是雄伟的花旗松在逐渐变黄,它们的针叶也掉落了。在海伦娜国家森林和大贝尔特山的西坡上,以及在蒙大拿州和沿爱达荷州的其他地区中,那里的森林看起来就像被烧焦了一样。很明显,1957年的这个夏天发生了史上最严重、最惊人的红蜘蛛的侵染。几乎所有喷药的地区都受到了害虫的影响。没有其他地方再有明显的受灾。搜寻发生过的先例,守林员能想起红蜘蛛造成过灾难的情况,但都不及这次的引人关注。1929年的黄石公园麦迪逊河流沿岸,20年后的科罗拉多州,以及1956年的新墨西哥州,都出现过类似的麻烦。每一次害虫的爆发都是紧跟着对森林喷洒杀虫剂后发生的。(1929年的喷药是在DDT时期之前发生的,当时使用的是砷酸铅。)

为什么红蜘蛛在使用杀虫剂后反而增长更迅速了呢?除了红蜘蛛对杀虫剂相对不敏感这一明显的事实外,应该还有两个其他原因。自然界中,红蜘蛛的数量受到了多种捕食者的制约,例如,瓢虫、一种五倍子蝇、食肉螨类和几种掠食性臭虫,所有这些昆虫对杀虫剂都极为敏感。第三个原因必然与红蜘蛛种群内部的数量压力有关。一个不受干扰的红蜘蛛群体是一个密集的稳定的团体,他们在躲避敌人的防护带中挤成一团。喷药之后,这个红蜘蛛群体就解散了,这时红蜘蛛虽然没被化学药物杀死却受到了刺激,它们便分散开来寻找不受干扰的栖身之所。它们这样做就能得到比之前群体更加充裕的空间和食物。红蜘蛛的敌人死了,它们就没有必要把精力花费在秘密的防护带上了。它们集中精力繁殖后代。它们的产卵量增加三倍也就很正常了,这一切都得益于杀虫剂的效果。

弗吉尼亚州的雪多伦亚河谷是著名的苹果种植区,当DDT 开始替代砷酸铅时,一种叫作红带卷叶蛾的小型昆虫成群发展起来,给种植者们带来了灾害。它的危害过去从来没有像这样严重过;很快它的“通行费”就增加到了需要付出50%的庄稼,而且当DDT使用量增加后,不仅在这个地区,还在美国中部和中西部大部分地区,它都迅速变成了对苹果树最具破坏性的害虫。

这种情况充满了讽刺意味。20世纪40年代后期,新斯科舍的苹果庄园之中,受苹果蠹蛾(引起“多虫苹果”)侵染最为严重的苹果树出现在那些定期喷药的果园里。而在未曾喷过药的果园里,苹果蠹蛾并未多到足以造成真正的麻烦。

积极喷药在苏丹东部得到了相似的差强人意的回报,那里的棉花种植者对DDT有一个痛苦的经验。大约60000英亩的棉花是在盖斯三角洲的灌溉下生长的。早期DDT的试用得到了明显的成效,于是喷药就加强了。这就是以后麻烦的开始。对棉花最具破坏性的敌人之一就是棉铃虫。但是,对棉花喷的药越多,就会有越多的棉铃虫出现。与喷过药的棉田相比,未喷药的棉田的棉桃和后来的成熟棉铃所遭受的损害要小,而且在喷过两次药的棉田里,棉籽的产量明显下降了。尽管一些食叶昆虫被消灭了,但是任何可能因此而得到的好处也被棉铃虫的危害完全抵消了。最后,棉花种植者不得不面对这个不愉快的事实,如果当初他们不给自己找麻烦,不花钱喷药的话,他们棉田的棉花产量会比现在要多得多。

在比属刚果和乌干达,大量使用DDT来对付咖啡灌木丛上的害虫的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害虫本身几乎没有受到DDT的任何影响,但是它的捕食者却对DDT十分敏感。

在美国,喷药破坏了昆虫世界的种群动态,农民反复地用一种昆虫敌人换取更加恶劣的昆虫敌人。近期实施的两个大规模喷药计划恰恰有这个作用。一个是美国南部的消灭火蚁计划;另一个是为了消灭中西部的日本甲虫。

1957年在路易斯安那州的农田里大规模地使用七氯后,其后果就是释放了甘蔗的最凶恶的敌人之一——蔗螟。在使用七氯后不久,蔗螟的危害急剧增加。用于杀死火蚁的化学药物却杀死了蔗螟的敌人。甘蔗遭到了十分惨重的破坏,以至于农民都要设法控告路易斯安那州,因为该州没有警告他们可能发生的后果。

伊利诺斯州的农民也得到了同样的惨痛教训。为控制日本甲壳虫,伊利诺斯州的农田里大量喷洒了狄氏剂的毁灭性喷液,而这之后,农民们发现在喷药地区,玉米螟大规模地增长起来。事实上,在这片地区的农田里生长的玉米含有的这种昆虫破坏性的幼虫数是其他地区的两倍左右。那些农民或许还不清楚所发生的事情的生物学原理,但是他们不需要科学家来告诉他们说他们买了一个高价货。他们在试图除掉一种昆虫时,却给自己带来了更具破坏性的昆虫。据农业部预计,日本甲虫在美国造成的损失约为每年1000万美元,而玉米螟造成的损失可达8500万美元。

值得注意的是,人们过去一直在很大程度上依靠自然力量来控制玉米螟。在1917年,这种昆虫被意外地从欧洲引入美国,此后的两年中,美国政府就进行了收集和进口这种害虫的寄生虫的严密计划。从那时起,24种以玉米螟为宿主的寄生虫以一笔可观的代价由欧洲和东方引入美国。其中5种昆虫被认为在控制玉米螟方面有明显的价值。不用说,所有这些工作的成果现在受到了威胁,因为玉米螟的敌人已经被喷药杀光了。

如果这听起来很荒唐,那就想想加利福尼亚州柑橘园的情况吧。在19世纪80年代,世界上最著名最成功的生物控制案例就是在那里实施的。1872年,一种以橘树树汁为食的蚧壳虫出现在加利福尼亚,在随后的25年里,这种昆虫发展成具有强大破坏性的虫灾,以至于果园里的很多水果作物毫无收成。新兴的柑橘业受到了这一破坏的威胁。很多农民放弃并拔出了他们的果树。后来,从澳大利亚引进了一种以蚧壳虫为宿主的寄生昆虫,叫作澳洲瓢虫。第一批瓢虫引入后的两年内,加利福尼亚所有柑橘种植区内的蚧壳虫已完全处于控制之中。从那时起,一个人在橘树林中找几天也不会找到一个蚧壳虫了。

然而在20世纪40年代,柑橘种植者们开始试用表面光鲜的新型化学药物对付其他昆虫。随着DDT以及更具毒性的化学药物的使用,加利福尼亚很多地区的澳洲瓢虫都被清除干净了。澳洲瓢虫的引进花费了政府仅仅5000美元,它们却能为果农每年挽回几百万美元,但是一时的掉以轻心就使这笔收益化为乌有了。蚧壳虫的侵扰迅速卷土重来,它所造成的灾害超过了50年来的任何

一次。

“这可能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在里弗赛德柑橘试验站工作的保尔·德巴赫博士这样说道。如今,这种蚧壳虫的控制工作已经变得极其复杂了。澳洲瓢虫只有通过反复投放和极其小心的喷药计划使其尽量减少和杀虫剂的接触,它们才能存活下来。不管柑橘种植者们做什么,他们多多少少都要顾及临近田地的所有者们,因为杀虫剂的飘散会带来严重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