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福建文人戏曲集(元明清卷)
7944500000032

第32章 续牡丹亭传奇——[清]陈轼(11)

众人耻贫贱,相与尚膏腴。

流恸嗟何及,疮痍老蜀都。

第四十出溪游

【七娘子】(旦同贴上)(旦)新花细草繁香影,醉东风柳条正青。梅朵含烟,莺声娇转,寻芳聊展西山兴。

空山日照春,花下复清晨。独此爱时景,溪边水照人。奴家自到西川,已经半载,因念子美公公,曾在成都结庐浣花溪上,有成都尹裴冕为筑草堂,今遗址犹存。现经柳郎怀思旧德,起盖重新,排了公公神位,岁时祭享,亦是千古胜事。我不免前去瞻拜遗像,少伸孝思。兼此融和天气,踏步芳郊,一望溪色。已曾吩咐人役,预办轿马伺候,想已齐备了。(杂扮人役并轿子上,旦贴乘行介)

【白练序】(旦)芳菲烟径,万井莺花雨后明,香郊上一路纤尘匀净。鸠鸣隔树听,丝绮香车绕锦城。风光烂,只见平芜草绿,远岫山青。

(杂)禀夫人,此处就是浣花溪了。(旦贴下轿介)(旦)人役别处伺候,待我展玩片时。(杂应下)(贴)夫人,你看这溪光明媚,潭影空虚,密藻寒鱼,圆沙宿鹭,好是绝妙景致也!(旦)这浣花溪得我公公,留名千载,可谓人境双绝。

【醉太平】沦漪水净,带余辉一泓光照潭影。沧浪起兴,不知几许清醒。(贴)夫人,这浣花溪因何得名?(旦)这溪原名百花潭。有任夫人微时,见一僧坠污渠,为濯其衲,百花满潭,因名曰浣花溪。花馨。僧伽衣衲异香生,彩笺上薛涛名永。自然佳境,溪虚云傍,鸥泛春声。

春香,同我到草堂去。(行介)这就是公公神像了。(同贴拜介)

【白练序】千秋仰典型,文章统领,诗篇上满腔爱国忠诚。想公公当年呵,飘零吏隐名,闲却英雄帐幕厅。空消遣,斜晖树转,袅缆舟轻。

【醉太平】伶俜,踪似浮萍。宿江城,角声哀,井梧秋景。穷途暮齿,悲凉重露稀星。伤情,白头趋府负平生,草堂里赤霄题咏。到今日呵,浣花辉映,遗风烜赫,庙祀增荣。

(杂上)禀夫人,天色将暝,请夫人回衙!(旦)就此打轿回去!(旦同贴上轿行下)

解偷闲暇不如鸥,浩渺沧浪一钓舟。

只有汀洲连旧业,夕阳惟见水东流。

第四十一出乞归

(杂扮驿丞上)积水浮冠盖,遥风逐管弦。俺黄牛驿驿丞便是。因杜平章老爷,朝廷特恩起用,平章屡疏乞赐骸骨,蒙朝廷钦赐驰驿回籍。不免前到黄陵庙前迎接则个。呀,远远望见官船来了。(下)

【锦缠道】(外、老旦便服、杂扮船梢,行介)离皇家,渡潇湘飘蓬水涯。江上静无哗,再休提朱门坐府排衙。仗天恩放还赐咱,盼家山清梦三巴。回首问归鸦,弄江景晴烟似画。危樯映碧沙,残照里孤帆风挂,待归来学种邵平瓜。

(老旦)相公,人情翻覆,仕路崄嚱,争似这江上清风,扁舟一叶,好快活自在也!

【普天乐】且休叱天山卦,急撇了调羹话。收拾去官样笄珈,鹿门中举案无差。相公,你看这峡中山水,好纡曲也!猿啼楚峡,更长空数声雁过平沙。

(艄)禀老爷,此是黄陵庙了。(驿上)黄牛驿驿丞迎接老爷。(下)

【古轮台】(外、老旦)泛轻艖,夕阳古庙带朱霞,渔歌欸乃江山话。伊周声价,鼎鼐光华,算起都成虚假。世事浮沉,功名嚼蜡,分明浪酒与闲茶。郫筒杯斝,拚此生沉醉欢洽。三都风景,古园烟树,尽堪潇洒。托志寄幽遐,看皤发月明林下半篱花。

【尾声】君平遁隐成都下,好访遗踪卖卜家。(老旦)此去家乡不远了。(外)我待问支机汉上槎。

人是人非不欲闻,落花锦袖红纷纷。

东归自有故山约,愿脱头冠与白云。

第四十二出会合

(郭跎冠带上)迢递蜀门行,烟花是锦城。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俺郭跎为因家主平蛮报捷,奏本上叙得一名功次,升了千户之职,现领有钦札在此,好不荣华受用也!道犹未了,老爷夫人早上。

【鹊桥仙】(生、旦冠带,贴随上)(生)栈道风融,锦江日永,喜见画堂双凤。(旦)封侯夫婿枕边浓,听晓鹊檐前翻弄。

(生)夫人,顷阅邸报,岳丈大人,奉旨起用,屡疏乞休,蒙皇上赐他驰驿回籍,想日内便可归里。(旦)柳郎,双亲垂白,无日不思,闻此好音,真乃天从人愿。(内传鼓递报单,跎接进禀,生看介)(生)原来是锦官驿报,道岳丈头已到了。郭跎,可传出轿马人役伺候。我与夫人,俱到万里桥迎接。(跎传出,生、旦、贴同行下)

【前腔】(外、老旦冠带上)万岁波澄,武担峰耸,梦里家山环拥。天涯方庆遇乘龙,更掌上明珠重捧。

(外)前面高车喝道,想是女婿来迎接了!左右,同进安抚署内去。(生、旦、贴迎接同行)(内鼓乐,进署,生、旦跪拜介)(外)贤婿、女儿,前者临安分别,踉跄瘴岭,老夫就说不日即有赐环之兆,今日果如所言。况者建牙开府,又系老夫故乡,也算千载一时了。(生)小婿不才,滥居要地,全仗岳父岳母洪庇,得逭罪戾。(旦)春香,来拜了老爷、夫人。(贴拜介)(老旦)春香怎么如此妆束?(旦)是孩儿劝柳郎收他为妾。(老旦)好好,亏了他伏侍小姐,多少辛勤,收他才是。如今就算第二位夫人了。

【金珑璁】(小旦戎装上)华门欢事冗,更看亲串重逢,忙趋贺,满堂红。

(杂禀)西川总管拜见。(小旦进,参拜外、老旦,余各揖介)(生)此乃女将招步玉也!(外)素闻威名,瞻仰已久,今日桑梓叨庇福星。(小旦)小将蒙柳安抚推毂之恩,故有今日,深懼旷瘝,有负委任。(外)看这闺中有此豪俊,贤婿荐举,可谓得人了!

【前腔】(末、净冠带同上)朱幡新拜宠,叱车直到西充。欣制府,旧亲朋。

(末)下官陈最良,新任西川顺庆太守,携眷上任。喜得柳安抚是我旧知,今日做了上台,十分照拂,所不必言。又闻得杜平章回籍,安抚接到署中,不免同夫人石氏前往参谒,兼之拜贺便了。(杂禀)顺庆太守进见。(末、净同进,参拜外、老旦、生,各受介)(外)原来陈先生,又升了二千石也。可喜可喜!(末)卑职一介腐儒,蒙老相公提携,今又叨安抚大人宇下,意外遭逢,三生厚幸。(外)这不必说,如今替朝廷用心做官便了。(旦出介)师父、师母请上,容奴家一拜。(末、净跪,旦同跪介)(末)上台夫人,怎敢受?(外)一者上下之礼,一者师生之礼,各免参拜,作揖便了。(末、净、旦各起介)(贴出介)(贴)陈先生、先生娘请上,容奴家一拜。(旦)师父,柳郎又收他为妾了。(贴跪,末净同跪介)(末)上台第二夫人,怎敢受?(外)也罢,起来作揖,免得相让。(末、净、贴起揖介)(贴)陈先生,记得闺塾时节,先生的荆条,好是利害,全不放松。如今谦让做甚么?(末)自古道不打不成人,今日二夫人成了人,是先生的功了!(生)左右,看酒筵伺候。(杂排席,生递酒行礼,各坐介)

【剔银灯】(外、老旦)中书地原多忧恐,谢皇恩生还丘陇。想朝端赖那梁和栋,须索让后生珍重。(合)光荣,官衙欢涌,还添昼锦堂如烘。

【前腔】(生、旦、贴)情丝袅吹来情种,把门楣今朝高耸。牡丹亭靘发树头红,还长出小枝娇弄。(合前)

【前腔】(末、净)苍天上层层搬弄,骗儒生有如飞蠓。小乌纱现贮药笼中,钟磬里花冠明炯。(合前)

【前腔】(小旦)临川本无咱面孔,谢词家文情泉涌。把香闺显出多英勇,休认作画蛇传诵。(合前)

(癞头鼋上)楼光去日远,峡影入江深。俺癞头鼋,邛州监税,蒙安抚荐举,新升夔州判官。又闻杜老爷归省,也在署中,不免前往谒谢,兼之拜谢平章。(杂禀)新升夔州府判官进见。(癞进,众各起席,癞念脚色参拜,众各受介)(外)叩阍直奏,莫非你么?可敬可敬!这夔州判官,几时升转的?(癞)卑职蒙安抚老爷荐举,得升今职。(外)闻你监税邛州,不取民间一钱,安抚为地方荐贤,非为私也!(生)今日望帝城中,亲眷朋友,一同完聚,牡丹亭闹热极矣!

【山花子】(众)人生最怕趋墦垄,须推节行根宗。武和文一味葵倾,法和廉水火休攻。抗昌言鳞可通,苞苴却名高位崇。居官矢心须荩忠,廊庙山林,进退从容。

【前腔】河东本是风流种,堪夸岭海遗踪。辨忠邪耻作和同,更知兵指授神通。傍花台留连睡浓,谁知是文章巨公。须知此时偎翠红,无限勋名,芍药栏中。

【尾声】俏还魂笔锋端重,则索把余波翻动,不是那镂影吹尘优孟同。

蛤蜊菰菜梦横塘,雁点青天字一行。

焉得思如陶谢手,清歌一曲月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