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福建文人戏曲集(元明清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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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吕真人黄粱梦境记——[明]苏元俊(6)

【又】恨豺狼帝畿,恨豺狼帝畿。欲炊无米,房钱五百难寻觅。我如今没奈何了,把我的女儿卖与人作妾罢了。做人家小姨,做人家小姨,休论妾妍媸,须知妻妒忌。守男儿不离,守男儿不离。一夜差池,千回淘气。自家西门头一个穷百姓是也。只因那天杀的赵赞,行一个税间架的法儿,上户要税二千,中户一千,下户五百。我这样穷人,也说是个下户,要纳钱五百。家中冷淡,只有一个女儿,还不曾嫁人,如今去寻一个主儿,卖与他做妾罢了。(内)做人的妾,受大娘的气不过哩!(末)我也想到这里了,只是人家食醋的老婆脸皮厚的紧。守男儿不离,守男儿不离。一夜差池,千回淘气。(下)

(净扮破衣上)自家南巷里一个卖老鼠药的便是。先前有些本钱,都着除陌钱的法,都除干净了,如今没有本钱,卖不得老鼠药,去学做个引凤仙人罢了。(内)引凤仙人是怎么样的人?(净低声应)偷鸡。

【又】叹资生几厘,叹资生几厘,都归官里,贫穷一旦浑无计。看邻家有鸡,看邻家有鸡,偷去没人知,烹来岂自吃。(内)那样嘴脸偷来,就自吃了也罢!(净)世上食独食的,好似生祭一般,我不学他。请哥们燥脾,请哥们燥脾。把盏传卮,休言非义。(下)

(丑扮破衣上)自家北街上一个卖取灯的便是。先前有些本钱,都着除陌钱的法,都除干净了。如今没有本钱,卖不得取灯,去学做个夜游公子罢了!(内)夜游公子,是怎样的人?(丑低声应)作贼。

【又】笑生涯日低,笑生涯日低,寻余踪迹。自古道,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风风雨雨来天地。趁东君未知,趁东君未知。胠箧是行移,狐裘藏不密。(内)不密不密,拿着一场臭气。(丑)便拿着到官,那做官的心肠也是我这样心肠了。那官儿自知,那官儿自知。窃国心机,谁分同异。(下)

第十七出复谏

(净扮堂候官上)自家乃翰林学士陆贽老爷堂候官是也。(丑扮门子上)自家乃翰林院极风月极宠用的门官是也。(净)好个翰林风月的嘴脸,又怎么门子叫门官?(丑)近来门子小侑,都去通州寄名,不久就是官了。(净)不要闲讲。我们老爷今日去上本,我和你到朝门外打听一打听。(行科)[集唐](丑)共许陈琳工奏记,豈知宋玉擅才华。(净)望阙未乘丹凤诏,隔江犹唱后庭花。(丑作怒)你要哄我过江,弄我的后庭花?我才五十五岁,年纪小小,也不呆了。你要想我的后庭花,把前面的好花寻一朵来换。(净)少女风前烂漫花。(丑)那烂漫的是破罐子,不要他。(净)他烂的还强如你那臭的。呀,老爷来了。(外扮陆贽朝服执笏上行)

【正宫】【粉蝶儿】紫殿彤庭,一疏曾夸骨鲠。想明王洞识舆情,下优诏嘉忠靖,为臣的不胜恭敬。

自家翰林学士陆贽是也。适有一疏奏闻圣上,不知听否。想有德音到来,不免径到衙门候旨者。(丑净接科)旨意下了不曾?(外)还未下,快进衙门里排香案伺候。(末扮捧诏书上)圣旨已到,跪听宣读。皇帝诏曰:谋国当知缓急,理财须论经权。尔翰林学士陆贽建议一事,朕有深思焉。盖两河将士,未能数米而炊,此日朝廷安免持筹之算。所以间架、陌钱等法,权济军兴于此日,非垂国法于将来。其悉待诸镇平定之日停罢。钦哉!谢恩!(外呼万岁起接诏与末揖科)(末)请问学士所上疏意如何?(外)疏意大概云:财者人之心,今编户之财已极,是谓伤人之心。万一将帅之中,有如朱滔希烈窃发郊畿,惊犯城阙,其何能以既离之人心,为御敌之计。臣愿陛下速降德音,尽罢间架、陌钱等法,与民更始。则人心不摇,邦本固矣!(末)这样疏章,怎么不听?(外作拭泪科)

【玉包肚】恳恩明圣,奈君王狐疑不行。看今朝,竭尽财源,那些儿得存民命。从今深愿泰阶平,一日征输罢帝京。(末)朝中一定还有批鳞者。(外)行人吕某曾有一疏,谏止商钱,如今又奉使在外了。

【又】(外)有人忠耿,逐皇华今为使星。(末)原来如此!只是圣上聪明仁圣,如何此处有安危利灾之意?(外)任封章指定危菑,总忠言认为奸佞。(末)圣上深居九重,那里知外面的事?(外作拭泪科)君王深在九重城,安得风吹汉水清。

【集唐】

已见丝纶终日降,重嗟觔力故山违。

到如今越裳翡翠无消息,则怕蜀道干戈有是非。

第十八出兵变

【番卜算】(丑扮姚令言戎妆率众上)节度策轻车,万骑如云叠。安排重赏到辕门,恨犒赐壶浆缺。

自家泾原节度使姚令言是也。襄城被围,圣上勅泾原诸道出兵救之。所以姚令言将兵五千,冒雨而进,指望厚赐。谁知犒师,都是粝食菜。众军怒曰:吾辈将死于敌,而食且不饱,安能以微命拒白刃耶?此言甚是有理。如今斩关而入,看有何人能当吾锋?

【四边静】(众)援兵千里重阴结,戈矛带冰雪。粝食可供军,征输贮深冗。(合)三军激烈,潢池事业。餍夺是吾心,公然自吹吷。

(众)你看长安城里百姓,那等着惊,都东奔西走去了。(姚)但吾众无主,不能持久,如何是好?我想朱泚太尉曾为泾帅,如今闲居在家。我们快去请来,以为盟主。相率往朱太尉私第便了。

【又】(众)闲居太尉称豪杰,当年剩机诀。拥众土称王,挥戈地流血。(合前)

【集唐】

水豹横吹浪,江猿看洗兵。

曙光摇组甲,春色耀飞旌。

第十九出勤王

【中吕】【菊花新】(扮李晟戎妆上)一从征战步汾阳,曾假星弧北射狼,勋业播戎行,貌画麒麟阁上。

[集唐]入幕推英选,论兵迈古风。卷旌收败马,锵佩揖群公。下官神策河北行营节度使李晟是也。自从姚令言、朱泚作乱,攻围奉天,已经一月。下官闻之,将步卒四千,自蒲津而渡,与朔方李怀光之兵相会。今日会议命将出师,与彼贼战于奉天城外,且待朔方李公到来商议。(扮李怀光戎妆上)

【又】关西诸将揖容光,缇骑千重照路旁。逆贼漫猖狂,定使军前稽颡。

[集唐]门开都护府,旗总贰师营。妙誉期元宰,嘉谋翊圣明。下官朔方节度使李怀光是也。近日朱泚与姚令言之乱,上遣中使告难于魏县行营,诸将相与恸哭。所以下官将兵五万,倍道入援,与李晟之兵相值。今日议欲出战,看是如何。(相见科)(晟)兵贵拙速,不贵巧迟,昨日之议便该引军速进,出其不意乃妙。(怀光)此言甚是!就此领兵前去,休得迟延。(俱行科)

【锦上花】(合)杀气满干将,共破渔阳。蚩尤戮辱,鬼魅销亡。阵堂堂,阵堂堂,看帝里山河壮。(丑扮姚令言戎妆,净扮朱泚帝服俱持戈戟上行科)

【又】(合)猛勇自开疆,位正燕王。旌旗掩映,剑戟光芒。气昂昂,气昂昂,怕阵上灵魂丧。

(做与二李相值科)(李怀光、姚令言交锋科)(姚)来将何人?愿闻姓名。(怀光)你还不晓的我是李怀光?(姚)呀,原来是足下!不知足下曾闻税间架、除陌钱之法乎?(怀光)我已闻知,何关你事?

【大迓鼓】(姚)黎民怨一方,此情不念,反效鸱张。那些个见彻兴和丧,车前奋臂似螳螂。及早相从,同开汉疆。

(怀光)休要闲说!擂起鼓来!(对敌科)(怀光)你是何人?敢以戈矛来斗?(姚)自家姚令言便是。(怀光)呀,你就是姚令言了!我正要问你,你将兵五千本为朝廷救乱而发,如何以犒师不厚,遂尔鼓噪京师,射杀中使,安然做世间一个反贼。今日之师正为讨贼而来,你还不知么?(怀光)

【又】移军自朔方,特来问罪,整顿沉枪。猛相遇怒发三千丈,乾坤血战气犹黄。仗我雌雄,怕谁虎狼。

(姚)你也休要闲说!擂起鼓来!(对杀科)(朱泚、李晟交锋科)(泚)来者何人?(晟)吾乃李晟也。(泚)原来是李君,闻君率四千之卒要敌我十万之兵,便教倍道入援,总是偏师难济,须看顺逆以决从违。

【南吕】【扑灯蛾】(泚)你朝宗路更长,向阙情休讲。笑你不知几,反向朝廷煽虐也。料搴旗斩将,四千人甚的是勤王。待须臾,戈矛相向难廝让,桃花血溅羽林郎。

(晟)胜负未分,且看对阵便了。(对杀科)(晟)你是何人?(泚)自家大秦皇帝朱泚也。(晟)你看这贼子反易天常,盗窃名器,暴犯陵寝,获罪祖宗。我李晟今日要斩你的头,不比那段司农碎你的额了。

【又】(晟)旗分兽播扬,鼓击魂飘荡。那鼎里游鱼,莫漫欢欣意得,也须认前身李广逞英雄卷雾扫扶桑。况吹毛腰间,雄壮谁拦挡。生擒朱泚,定皇唐。

(泚)胜负是也未分,且看对阵便了。(对杀科)(二李与姚令言朱泚合战,姚朱作败,二李逐科)(李)你看这贼徒大败,杀伤无数,那姚令言、朱泚也不知走向那里去了。且收兵归营,打听这厮在何处,更行扑灭未迟。

【集唐】

貔貅队里军容肃,金鼓声中虏气消。

惟有倚天长剑在,不将功业负三朝。

第二十出突骑

(扮太子上)[集唐]穷阴连晦朔,夕鸟自西东。戍马交驰际,乾坤震荡中。自家唐朝太子诵是也。军围奉天,有如铁桶。适有报来,李晟与李怀光帅众勤王,旌旗蔽空,金鼓振地。诵奉圣旨选文臣中有知战阵者,俱使临戎。今有出封行人吕某之子吕浑吕涉,文武兼全,诏令二吕出兵,以为二李内应,使诵督之。我想朱泚与姚令言这厮受我内外夹攻,必当就戮矣。(小生扮吕浑小末扮吕涉戎妆上)[集唐]甘泉未厌扬雄赋,壮志仍输祖逖鞭。好脱儒官从校尉,暂辞堂印执兵权。(见科)太子千秋,城外杀气已甚,想是二李的兵了,太子即可开门出兵迎敌,休得退缩。孙子曰: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又曰:强而避之,乱而取之。今日之谓也。(太子)善哉,快传令与众兵,即时三门并出,休得迟误。(众应行科)

【柳摇金】(合)军围铁桶,云梯并攻,虏骑绕西东。羽檄征兵急,辕门选将雄。一旦三门并出,一旦三门并出,鸟阵自生风。看朝多猛士,人论战功。星连宝剑,月让雕弓。宝剑雕弓,直把群妖断送。

(姚令言作战败走上科)我们被李晟、李怀光杀得片甲不存,只留一个身子走在这里。如何前面又有一阵军马?呀!原来是太子督战。(吕浑、吕涉与姚令言对杀,姚令言作输走下科)(太子)这厮走去,我们再追上生擒了,方遂吾意。(行科)

【又】(合)天兵一动,围开几重,三战已成功。胄出天弧外,谋成帝幄中。左右分兵决战,左右分兵决战,全仗宝刀雄。看师行六月,刑加四凶,军威似虎,杀气如虹。似虎如虹,直道孙吴伯仲。

(朱泚作战败走上科)我们被李晟、李怀光杀得片甲不存,只留一个身子,走在这里。如何前面又有一阵军马?呀!原来是太子督战。(吕浑、吕涉与朱泚对杀,朱泚作输作走下科)(太子)贼胆已破,不必穷追。即便收兵进城,奏闻圣上,以叙二卿今日战胜之功。(吕)此社稷之灵,生民之福,太子今日督战之功,于二臣乎何有?

【集唐】

微雨过山夜洗兵,雕鞍玉勒照花明。

云漫新寨遮秦水,雁带残阳入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