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福建文人戏曲集(元明清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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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吕真人黄粱梦境记——[明]苏元俊(7)

第二十一出正觉

【懒画眉】(贴扮织女持白练上)桥边乌鹊漫辛勤,露白风清夜向晨,雨花垂泪共沾巾。年年旧事音容在,几见星妃度袜尘。

淒淒北方凉,皎皎河汉长。牵牛不可即,涕泣徒沾裳。欲归旧杼轴,织作鲜成章。何如弃之去,驾言出徜徉。自家织女是也。近闻得唐家天子差吕某奉使海外,舟回乘风,将到此处,不免把织成白练,向银河自捣,待他来时见他一面,有何不可?

【又】(贴)白云何事独相亲,蓬转西风却问津,东游过此几微尘。须将织女支机石,还访成都卖卜人。(下)

【又】(旦扮观音持鱼篮上)南方宝界几由旬,万古交驰一片尘。自言空色是吾身。何当百亿莲花上,已证金刚不坏身。

性去身心坏,性在身心存。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觉即佛,慈悲即观音。平直即弥陀,人我是须弥。邪心是海水,烦恼是波浪。自家白衣大士是也。偶来海上,见那边一只大船,原来是吕某奉使回来。我想他宦海风波,不知几时才寻得边岸。不免提这鱼篮步着海潮上去,待他问时,就把这迷途指破与他,有何不可?

【又】(旦)云泥岂合得相亲,今日迎骢见使臣。等闲倚棹似迷津。不知何日东瀛变,隋国珠还水府贫。(下)

第二十二出乘槎

(生冠带蟒衣上)[集唐]云晴渐觉山川异,水阔深知世界浮。愿值回风吹羽翼,更凭飞梦到瀛洲。自家吕某奉命册封,路经险阻,或为我而移山,或为我而缩地,或驾长桥而渡海,那一件事不如心意。如今封事已毕,打点回朝。早已分付驾一只大船以资观海,不知齐备不曾?(众)俱已齐备,请爷登舟。(丑扮堂候官上禀)海外一带诸王,跪送珠玉宝贝,共计二十船,望爷收下。(生)我中国不宝珠玉,你可传示拜上,叫他载回在本国去。(丑传语,内作应科)(丑上禀)海外一带诸王,都在海边驾舟候送。(生)海上舟楫不便,你可传示拜上,都在此请回了。(丑传语,内作应科)(生)叫打鼓开船。(内作擂鼓,众作起蓬摇橹慢行科)

【中吕】【普天乐】(生合)五城归三山,返望洋,频乘桴惯。凝眸处,凝眸处,反覆波澜,更冯夷贝阙银关。呀!把名缰自绾,浮沉宦海难。几度逢人曾问,曾问何处长安。

怎么这些海水,这等清澈!又怎么有个女子在岸边捣素,叫手下快泊船。问一声这是何处了?(织女上)当时张骞奉使乘槎,曾到此处,今与使君为二矣!(生)呀,原来此是天河!敢问仙姬为织女否?(织女)然也!说不得无路乘槎窥汉渚,管教你有时携手见衡阳。(下)(生)我想天河最高,如今只把船退回去便是了。(众摇橹急行科)

【北朝天子】(生合)羡浮槎,此处行,正银河,彻底明。问机边织女频频应。忙忙转舵,任东洋海腥。鳄鱼浮,骊龙醒,况青蛟定睛。见吞舟延颈,战战惊战惊战战惊。总沧溟,波涛未靖,波涛未靖。这帆风何时正,这帆风何时正。

这些海水又是这等黄色,叫手下取些水来尝。(尝科)怎么这水是苦的?又怎么有个女子提个鱼篮儿在水上游戏?一定是观音大士了!(作问讯科)弟子和南,敢问南朝去向。(观音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下)(生作喜向内揖科)(作转头科)呀,怎么才一回头,就是这平洋大地。原来我乘风使船时节,已有田地在后边,只是人不肯转头耳!若非大士指引,几乎漂没。快叫手下舍舟登岸便了。

【普天乐】(生合)闹中山,秾边岸,息机迟,回头晚。迷津处,迷津处,一苇云帆。建幡幢,觉路旌竿。呀,任名缰自绾,浮沉宦海难。几度逢人曾问,曾问何处长安?

(旦戎妆建旌旗鼓乐引贴旦、小旦上)(众禀科)太阴夫人带领齐二夫人、宋三夫人出关迎接爷爷。(生、旦、贴、小旦相见科)(生)远劳夫人,下官何德以当!(旦)咫尺郊迎,方怀愧歉。叫鼓乐前导。(众应急行)

【北朝天子】(旦众合)建旌旄,出汉津,正驱驰,遇使君。把欢娱换出当年闷。雌雄再合,更繁华几分。这风流还思忖,怕相逢不真。拭双眸,重认的的亲,的亲的的亲。照花星,今宵有分,今宵有分。马儿迟,心儿紧。马儿迟,心儿紧。(生)呀,前面是汉关了。(扮守关将士接科)(生)起去。

【普天乐】(旦)日初斜,天将晏,五云低,三星灿。欢声遍,欢声遍,百二秦关。看今宵,汉月刀环。呀,把名缰自绾,浮沉宦海难。几度逢人曾问,曾问何处长安?

【集唐】

身随远道徒悲梗,蓬转西风却问津。

十一月中长至夜,四千里外北归人。

第二十三出请剑

【生查子】(生朝服执笏上)明良事可寻,补阙臣能任。圣意杂讹言,一疏披云锦。

自家吕某从海外策封初回,蒙圣恩升为御史中丞。但近日姚令言、朱泚之乱,实因间架、陌钱之故,致令钟簴失守,圣驾蒙尘。幸而李怀光帅众勤王,败泚于醴泉,众以为怀光三日不至,则城不守矣。但怀光常与人言卢杞之恶,欲请上诛之。杞闻而惧,先言于上,使之乘胜取长安,这却不是李怀光中了卢杞的计了。我记得我初及第,与郭令公议安禄山事,我曾大言曰,使其时,吕生而在,必能斩禄山于未事之始,则乘舆何至奔蜀乎?今李怀光以数千里竭诚赴难,破朱泚,解重围,而咫尺不得见天子,意必怏怏而去。夫宰臣肆奸于内,藩臣怏怏于外,又安知奔蜀幸奉天之事,不再见于异日乎?是用草疏一道,极言卢杞之罪,求圣上斩之,以谢怀光。道犹未了,那卢杞也捧奏章来了。

【又】(扮卢杞蓝面朝服执笏上)人间有赐金,阁下唯高枕。笑杀李怀光,无路寻宫禁。

(生)卢先生请了!阁下手中之疏,不知奏着何事?(卢)昨日圣上赐诏李怀光,着他引军屯便桥,与李晟刻期进取长安。适闻怀光顿兵不进,此中意不可测,所以具疏奏闻。(生作怒科)卢杞差矣!你只因怀光有言,天下之乱,皆卢杞诸人所为,故忌而不使朝见天子。异日怀光怏怏而去,必将不利于朝廷,却不是把你的私怨,酿朝廷一个大祸出来?我也有一本,正论此事。(卢)这弟子孩儿何等无理!我就与你进朝面奏,看圣意如何?(同进奏科)(卢)臣卢杞一本为灭贼事。前者李怀光败朱泚于醴泉,贼徒破胆,旋蒙圣旨诏怀光引兵取长安,如今怀光顿兵不进,意不可测,而一二廷臣如吕某咸共附之,合当株连审究者也。

【桂枝香】(卢)功勋能任,醇醪堪饮。李怀光千里遥临,解重围漫留清禁。命中军羽林,命中军羽林,还存冰凛,未须安寝。阵云深,不辨风尘色,安知天地心。

(生)臣吕某一本为请剑事。李怀光提兵赴难,数与人言卢杞之恶,且欲面请陛下诛之。杞闻而惧,因言于陛下,使之回军击贼,此固中人以下所不能免此怏怏者也。陛下信用奸邪,所为若此,臣逆料今日车驾之逃避,必不止奉天已也。如天下后世之窃笑何?

【又】(生)萋菲成锦,微言须审。念怀光一片丹心,把封章欲披清禁。恨奸邪计深,恨奸邪计深,谀言频浸,佳谟中寝。泪沾襟,请剑诛卢杞,朱云事可寻。

(内云)圣旨道:锦衣卫把卢杞先拿下绑了,候旨。(力士二人上应绑科)(内云)圣旨道,吕某所奏李怀光帅众赴难,既著勤王之实,正君臣相与劳苦之会。乃朕实不聪,谬听奸臣卢杞,使之回军击贼,异日恐生祸乱。此吕某先见忠言,极有裨益。其赐吕某尚方斩马剑一口,手斩奸臣卢杞之头于市,以谢怀光,使之尽忠报国。吕某有子吕浑吕涉,前从太子有征讨姚令言、朱泚之功,升为诸道行军司马。今吕某复尽言极谏,更荫一子为谏臣,以旌直道。钦哉!谢恩!(生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旦捧剑,力士二人随上)顾盼重遮赤帝子,等闲一喝安昌候。(旦递剑与生下)(生接剑行科)(力士押卢杞随生至法场跪作惊恐科)(生提剑高喝)人臣有不忠于君者,请看此剑!(斩科)(生)力士们即将卢杞之头传示李怀光,着他尽忠报国!(旦)得令!

【集唐】

庙赂真黄气,精神贯白虹。

丈夫期报主,看取宝刀雄。

第二十四出传首

【好事近引】(扮李怀光戎妆上)提剑远勤王,目断九重恩宠。嗟此伪言初进,魄丧魂飞动。

自家李怀光是也!将朔方之五万败朱泚于醴泉。卢杞奸邪,忌怀光勋业,言于圣上,不使怀光入城朝见。罢,罢!卢杞之言既用,则怀光当自危矣,如何是好?且自升帐,看有甚么军情到来。(旦扮小军提卢杞首级令旗上,舞唱科)

【南吕一枝花】报报报乌台日月明,白简乾坤重。披章扶正直,请剑斩奸雄。身首西东,事业归春梦,机谋散晓风。俺如今领钧旨在马上飞腾,赤紧的把头颅向军前传送。

(旦跪递首级)(李接作惊科)呀!面色如蓝,却不是卢杞首级了?不知因何而斩?那报子喘息定了,慢慢说来!

【梁州第七】(旦起舞唱)闻说道李将军按兵外阃,怎提防卢丞相肆毒深宫。还喜的吕中丞是个朝阳凤,蓦地里言符禹拜,就便也听彻尧聪。唱道是长蛟可截,又道是走狗宜烹。那唐天子,赐一把斩马剑随着青骢。这吕中丞,用两只屠龙手缚定飞鹏。他便有江河里洗不清墨般黑的心胸,更兼着染缸中标不出靛般蓝的面孔。怎护的颈项上铸不牢葱般脆的喉咙。一会价刀锋断送,两截人谁把阿衡诵?但骂个势巍峨,谁教你心懵懂。殿上胡行疾似风,滑一跤跌断三公。(李)传首之意却是如何?

【尾声】(旦)似恁般踢崩他三槐路上恩和宠,也则是撺掇你八阵图前战与攻。因此上传将饮器营中用,望将军尽忠,把兵戈拆冲,眼见的扫净了妖氛成一统。

(李)惶恐惶恐!快排香案,待我拜谢。(李泣拜科)罪人李怀光,荷甲勤王,虽解奉天久困,枕戈待旦,未迎圣驾长安。忠臣宜且冰竞,勇士岂遑朝食。况奸邪既清于君侧,已非拔佞如山,则感激自奋于臣衷,尤当赴死如市,敢申号令以告师徒。(起击剑科)三军听令:今日之师当以忠靖为戈矛,以义勇为战伐。止要如堵墙,动要如风雨。车不许结辙,士不许旋踵。扫平贼壘,迎返乘舆。其有不然,请以怀光头悬之太白。(众应科)(旦)小报子就将此语回覆中丞,转奏圣上,以待将军捷音如何?(李)报答圣上,叩谢中丞,都在指日了。你先与我多多拜上!(旦应科)

【集唐】

剑横天外八风清,庙略当时讨不庭。

只待烟尘报天子,且将书剑事先生。

第二十五出宸游

(生冠带上)[集唐]天子春游动地来,岩花应待御筵开。千门柳色连青琐,十里松阴映碧苔。前者卢杞忌李怀光,使咫尺不得见天子,未免怏怏。下官吕某苦口极谏,蒙圣上嘉纳,斩卢杞以谢怀光。怀光感激圣恩,戡祸定乱,如今成了一个太平天子。今日驾幸南郊,敕某簪笔以待,不免在朝门外伺候则个。(小生扮唐德宗帝服力士宫人引上)

【双调】【金珑璁】龙涎浮玉藻,九重初奏箫韶,驰彩仗索春饶。

[集唐]林沼葱栊多贵气,河山迤逦净纤尘。未央树色春中见,茂苑莺声雨后新。(生接驾行礼毕)昨传睿旨,今值宸游,祥云初覆紫微,淑气正临黄道。愿衣五凤,请驭六龙。(小生)启驾前行。(行科)

【中吕】【好事近】(众合)阊阖降鸾镳,历乱旌旗缠绕。六龙齐轸,天开紫微黄道。年光圣藻,驻炉烟细细游丝袅。下仙舆临水观鱼,停后骑披林听鸟。

(小生)今日之游不可无赋,中书省可给笔札与吕卿者。

【又】(众合)逍遥,玉辇背三条,辗香尘春迎芳草。君王游乐,微臣俯同登眺。恩波不小,合云旆焰焰花闲罩。散歌尘酒进牺尊,挥笔阵诗称鱼藻。

(生)臣吕某献赋一章,以尘御览。(小生阅科)朕漫游已惭细柳,卿作赋宁减长杨。自是元老庚歌,何数中宫广乐。

【千秋岁】(小生合)下云霄,盛世青春好。向奕奕南山舒啸。动佩鸣环,动佩鸣环,引领着作赋长杨才调。歌声入,香风到,景色佳,游情趁早。后乘频频到,尽南溟大翼西海文鳐。

【又】(生合)奏云韶,一路莺花绕。看处处欢情多少。臣启陛下:臣等叨陪凤辇似为泄泄群臣,愿挽龙旌以忆瞿瞿良士,庶几游不至纵,乐可无荒。警跸凌高,警跸凌高,好办取壑谷卑卑怀抱。乐生悲,庆邻吊,佚滨危,豫胎烦恼。万乘冰竞了,看蛮夷奉赆海岳来朝。

(小生)嘉哉!老成谋国,政当如此!倘君侧常有若人,主上何患不明圣?天下何患不太平?即传旨与内阁,明日请吕先生同平章事。(生谢恩科)(小生)传令与金吾,即时驰道回宫。

【越恁好】(众)五云深处簇神龙,返绛霄,听冷冷行漏,正应着溪声小。转悠悠画桥,转悠悠画桥。见光熀熀星旌儿,影里动摇。明滚滚车儿,似腾腾鲸鱼儿喷着海潮。调神鼎,捧玉壶,一派途中闹。听金吾传旨,紧紧驰道。

(小生)朕闻天厌人国,必诱其主。主人社稷必贤其臣。今日微卿一言,得无流连于此。

【又】(小生合)一林初谏,猎转乾坤作泰交。属车儿紧随,如草檄,似歌铙。韵悠悠斗杓,韵悠悠斗杓。看气昂昂壮士儿,云边射雕。新簇簇马儿,花艳艳罗衫儿,耸着细腰。鸣瑶瑟,响玉箫,直恁荒淫了。喜追陪八骏,可比周召。

(生)臣吕某趋送。(小生)司礼监,以香辇一乘,宫女数人,白金彩币,送吕先生归第者。鱼下碧潭当镜跃,马随青帝踏花归。(下)(旦、贴捧彩币持香烛上)(合)

【红绣鞋】辅明庭,君媲唐尧,唐尧。采微言,臣愧刍荛,刍荛。辟奸邪,重元老。蒙纳牖,赐乘軺。兼紫玉,并红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