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福建文人戏曲集(元明清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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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吕真人黄粱梦境记——[明]苏元俊(5)

(丑作扯小生帽落,丑拾起权自戴科)(小生)且去鞴马伺候,不要管他胡缠。好人期不来,俗子挥不去。(虚下)(丑随下)(旦扮太阴女戎装引贴、小旦上)[集唐]明月自来还自去,流年堪惜又堪惊。苇坡竹坞情无限,冰簟银床梦不成。自家太阴女是也。自与吕生别后,音信杳然,好生忧闷。今日没奈何叫人鞴马,到塞上散闷一回,不知齐鞴不曾?(贴叫)快牵马过来!(小生牵马上)(丑戴帽急上)(旦)这是甚么规矩?(小生跪科)小人在那里鞴马,他扯小人不从,故把帽子抢去。(旦)替我背起来着实打。(打丑科)(旦)我太阴人家用不得这样使女,就赶他出去。(小生、贴背作喜科)(丑泣科)便宜珍珠儿,没人食他的醋了!(旦)唗!(丑下)(贴作与小生私语科)(旦)紫骝儿回避,珍珠、琥珀儿带马过来。(小生下)(贴、小旦做牵马与旦上马科)(旦)我想旧日,却不是也在马上与吕相公分手。(贴)先年分手是在马上。

【北二犯江儿水】(旦)钗分镜剖,想当日钗分镜剖,离亭空折柳。似桥边织女水上牵牛,霎时间轻分手。簪冷凤凰羞,整日里闷恹恹如病酒,冰痕未收,界残妆冰痕未收。腰围初瘦,问罗衣腰围初瘦。因此上,抱秦筝懒上翠楼。

(贴背叹科)亏了夫人,若是我替紫骝儿一时半刻,也就捱不过了。(小旦)夫人在塞上纳闷,我和你该向前劝解他才是,你怎么也跟在旁边叹气?或者吕相公先替你偷过了?(贴)怪丫头偏有这许多话说。(小旦)禀上夫人,如今夫人在塞上闲游,也该把这闷怀丢下些才是。(旦)咳,你们不知。

【又】恩抛爱丢,怎便是恩抛爱丢,啼花还泣柳。向丁香枝畔,豆蔻稍头,怕姻缘成虚谬。我想当时后妃思念文王,曾有诗曰:涉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今日妾身呵,幸得仆马俱佳。掩映赤茸鞦,徘徊杜若洲。似这般乳燕鸣鸠,宿鹭飞鸥,不能够效鹣鹣同白首。巫云正愁,回首看巫云正愁。湘波轻皱,步蹙着湘波轻皱,盼不着拥东方夫婿上头。

(旦)呀,这边上怎么有几十个胡儿在那里走马?我们快带马到受降城下避一避,待他过去了才好回去。

【集唐】

才见早春莺出谷,更逢晴日柳含烟。

归鞍竞带青丝笼,傍镫深藏白玉鞭。

第十四出胡尘

【六么令】(扮夷人上)雷奔电笑,是居延城外天骄。骍弓在臂箭横腰,打野食过花朝。那边有个连城宝,那边有个连城宝。

[集唐]紫塞金河里,天山弱水东。晓风吹画角,残日让雕弓。自家北国夷人是也。春来无事,走马边城,遇着南朝一阵俊俏妇人,骑着几匹马,就赶得俺灵魂都没有了,还不得着,把都们再与俺快些赶去,掳得来做个可汗敦,重重赏你。(虚下)(旦、贴、小旦急上)

【又】人缠九恼,遇胡儿戈戟相邀。碧蹄声碎朔方遥,且决战逞雄骁。汉家那得将军到,汉家那得将军到。(夷人冲上与旦战,旦作输走下)(生蟒袍腰玉持节,力士并上)

【又】(生)驰驱远道,问边尘何处腥臊。将军宁止汉骠姚,出宝剑斩长蛟,妖氛顷刻浑如扫,妖氛顷刻浑如扫。

[集唐]胡风千里惊,夜月逐行营。云岭无人迹,伊缠有战声。自家吕某,蒙圣恩赐一品服色,差往海外册封诸王。才出得边关,怎么喊声四起。叫左右带马到高阜去处,待我眺望。(生力士俱立高处望科)(旦慌走马上)

【又】魂亡魄少,见皇华旌旆风飘。何须嬴女善吹箫。(以手拱生科)凭侠骨揖雄豪,君家须发援兵早,君家须发援兵早。

(夷人逐上与旦战,围旦科)(生)呀,原来一伙夷人逐着南朝女将,快传令与随行裨将,即时拔出南朝女将,把那夷人都要尽数生擒。(众应下与旦合战夷人科)(生)快取弓箭来。(射科)那夷人看箭。(夷人作射倒科)(众系夷人禀科)夷人尽数就擒。请爷号令。(生)且带在一旁。先请那女将军相见。(旦)待我向前拜谢使臣,有何不可?(生)呀,原来是太阴女!(旦)呀,原来是吕相公!(哭科)

【哭相思】(旦)南国春残花已老,木桃何用琼瑶报。(生)是也,大奇!卿尝荷甲,助我关中。我复弯弓,报卿马上。虽然无意,却似多情。但不知今日却为何来,被这夷人追逐?

【南吕】【红衲袄】(旦)不能勾展双蛾把恨描,不能勾绣双鸾把怨挑。(生)闺中寂寞,是也难为了。(旦)似这般难凭箫史闲吹凤,却也去偷傍阴山学射雕。(生)是好一副侠骨也!(旦)赤紧的惹腥臊马上招,我这里领游魂塞上飘。(生)喜得下官偶然在此。(旦)正是天教此处相逢也,生受了这一阵胡儿架雀桥。

(生)今日夫人实为胡儿所逐乃能至此,难道不是天意?快叫随行将校把那些夷人都放他生还罢了。(众将传令,内应科)(旦)部下这等严肃,不知相公何时入宦,今日何事行边?

【又】(生)想当日谢儒冠脱皂貂,平白地换朝簪挂紫袍。(旦)原来相公释褐已久。(生)到其间频从雉尾含鸡舌,也有日独立螭头运兔毫。(旦)却又都做这样显官!(生)如今呵,建旌麾下绛霄,免不得指沧溟远度辽。相看空自伤怀也,只恐你散尽天花独自飘。

(生)下官及第之后,曾差吕千里把黄金十镒到利名关内,迎接夫人,夫人既不欲光临,怎么连差人也不见回覆?(旦)呀,妾见谁来?自从与君别后,音信杳然,方以不得一见为恨。此时相遇,喜出望外矣!(生)原来如此!但只是下官奉命册封外国,不得迟留,奈何奈何!如今一面差军校送卿先归,待下官奉使回时,便得完聚了。(旦哭科)甫能一见,又欲远行,可不闷杀人也!

【又】喜则喜,近蜚狐遇使轺。苦则苦,正陈兵入不毛。羞杀我绿琴有意随司马,他那里金屋无心贮阿娇。这答儿似春冰半日消,怎免得做残红一夜凋。正是相逢又早蹉跎也,风送离情入剪刀。

(生)军校过来吩咐,你每三百人先送夫人还朝,路上小心,待我回来重赏。(众应科)(生揖旦科)夫人就此分手,不用愁烦,下官此行实无多日。

【又】(旦)说不得暂离居不用焦,可怎生为功名十载抛。你便有皇家竹帛堪欣羡,也不合人事音书共寂寥。恰才个问归期折大刀,他兀自省愁烦拥节旄。空教执手踌躇也,肠断西东任伯劳。

【集唐】

鱼龙寂寞秋江冷,坟冢高低落照红。

千里悟期浑似梦,十年尘事只如风。

第十五出奉使

(生蟒袍腰玉持节众导上)[集唐]鱼乐偏依藻,花狂不待风。江流天地外,人老别离中。适才与太阴夫人别了,不免就此起程。但思此处到海边,尚有数千里之遥,似非迅速可到,只得缓缓计程而进罢了。

【双调】【朝元歌】(众合)前车后车,日暖羲和驭。鸾书凤书,口代天言出。薄海遐方,输心延伫,何日旌旗东驻?(众)好高山,好高山!(生)怎么山路这样崎岖!真个是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峻岭崎岖,青山满面云满裾,险道正难驱。王阳愧不如,愚公何许,快与我把山移去。

(扮愚公道服上)吕使君请了!小老即是愚公。若问移山,不拘五岳,皆能迁转。但闻得人说,人心之险,险于太行,若是这样山就移动不得了。(生)余所欲移者不是太行,亦非五岳,只因身登峻岭,心慕高人,聊为载道空谈,敢望移山实事!(愚公)既承长想,当效微能,请使君面北而立。(生背立科)(愚公作移山科)谨迁巇险于他方,用致坦夷于此地。畏途无阻,行路何难?(下)(生作转身科)呀,愚公忽然不见,又把这些高山不知移到何处去了,真仙法也!叫驿骑前行便了。

【又】(合)这的是奇人奇术,移山似掬土,险道易平芜。不知到海上还有几千里?(众)还有一二千里。(丑)禀老爷,如今在仕途上走的,都论不得理了。(生)唗!屈指前程,犹然修阻,何日樯竿堪渡。目断蓬壶,寥寥一星云外孤。缩地若非诬,仙人定可呼。壶公何许,快与我撮些途路。

(扮壶公道服上)吕使君请了!小老即是壶公。若问缩地,百千万里,都无难事,只有人身中一种极恶的心地,不过方寸耳,就伸缩不得了。(生)余所甚苦者,非关心地之低昂,只为道途之辽邈。不意私心才属,何图道驾即逢。岂当年仙法犹存,欲今日使车无苦乎?(壶公)既承长想,当效微能。请使君面北而拜。(生拜科)(壶公作画符绕生科)急收地脉三千,留与程途几里,愿先属目然后驱车。(下)(生)呀,壶公忽然不见,怎么目前就见大海了,真仙法也!叫驿骑前行便了。

【又】(众合)也不用雷车电毂,全凭手上符,瞬息度长途。比及沧溟,鲛人欣舞,仍贡珊瑚几树。手捧骊珠,隋侯大秦光不如。底事恁喧呼,旌旄拥卒徒。趋迎旁午,敢则是普天臣服。

(扮海神上迎接并贡诸物科)(生)呀,我奉天子命,渡海分封。你诸神就知远接,并贡诸物。多谢了!只是一帆远引,能无蹈海之叹?不知可架得一座长桥过去否?(神)此有何难!那佛国中看这尘世都是虚幻的,尘世中自看,却是实境。尘世中看这海市都是虚幻的,海市中自看却是实境。如是就借海市中的实境,结一座长桥,直通外国,以度使臣。道犹未了,长桥已就,请使臣命驾。(生)奇哉!奇哉!真所谓未云何龙,不霁何虹也!诸神请退,我们就从此过桥远去了。(神)恕小神不送。青海只今将饮马,碧桃何处更骖鸾。(下)

【又】(众合)猛可的铺云填雾,长桥跨尾,闾万里入扶余。吸水长鲸,波中伸屈。曾否中流砥柱,奋勇长驱。悠悠斾旌天一隅,欲化北溟鱼。夷方俗自殊,纷纷传语,止不住远人来去。(扮番王上)海上一带诸王迎接。(生)着他各回本国候旨。

【集唐】

貔貅玉帐连征斾,龙虎金符照去鞯。

惠泽已通蛮檄外,丹衷常在冕旒前。

第十六出民艰

【香柳娘】(外扮破衣上)奈官钱逼肌,奈官钱逼肌。追求无已,萧然四壁浑如洗。我如今没奈何了,把我的老婆典与人罢了。向街头典妻,向街头典妻。恩爱不须提,身中还有喜。把东西付伊,把东西付伊。黏上封皮,休教掀起。自家东门边一个穷百姓是也。只因那天杀的赵赞,上一个税间架除陌钱的本,圣上就准了。那税间架是税人的房钱,除陌钱是抽人的买卖钱。我们这样穷人,也没有买卖钱与他抽。只是祖上遗下一间房儿,又小又漏,存着身子,也说是下户,税钱五百。公差催促,无物可抵,只得把我娇娇滴滴的老婆典在人家罢了。(内)那样东西典在人家,不怕人家弄裂了你的。(外)我也想到这里了,只是我有法处置了。把东西付伊,把东西付伊。黏上封皮,休教掀起。(下)(末扮破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