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清歌的步子微动,俯视着离漾,曾经自己是深爱着他的。
“我的孩子……”念清歌将逃避的情愫藏在心底,她定定的凝着他:“还给我。”
听及,离辰逸怔愣一下,有些时候,酿造的痛楚是无法偿还的,他薄唇轻启,声音粗噶:“婉儿,朕……”
他语塞了。
“既然不能皇上就不要和罪女说原谅二字。”念清歌的声音冷寒。
门,未阖上。
白色的裙摆被秋风吹起,她如一支在花从上无所从适的蝴蝶,忽扇着蝶翼却再也寻不到自己的家。
“朕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朕当时是不知道你有身孕的!”离漾忽地起身,那颀长的身子挡住了身后那诗情画意的风屏。
他忽而乍响的高声让念清歌的身子一个哆嗦。
心中的恼怒和火气一下子爆发出来,毫不畏惧的朝离漾吼着,声音蕴着满满的失望:“你不知道?你还记得么,那日雨天,我们站在琉璃殿殿内,我亲口问你,若是我有了你的子嗣你会不会待我像带离贵妃那般好,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么?”
过往的记忆喷涌而来。
离漾的龙颜变了变,瞳仁闪烁着不安的情愫。
念清歌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眸子,冷呵一声,淡淡道:“你说,就算是我有了你的子嗣,那么,也是跟离贵妃腹中的子嗣不一样。”
他的步子不稳的朝后一退。
“皇上贵人多忘事,想来已然忘记了。”念清歌捉住他愧疚的神情:“但是罪女记得,罪女也明白了,原来罪女腹中的子嗣在皇上眼里竟然是一文不值的。”
她盈盈的水眸里掀起了巨大的痛楚,往事重提如同将她的伤口残忍的撕开,在往上面洒上一层盐一般疼。
离漾望着她有些抖动的肩膀,朝她凑近,念清歌却朝后退去,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微叹口气。
离漾苍白的解释:“婉儿,那时朕……朕……水若离同朕是自小的情分,所以朕才一直包容她,爱护她,但朕若知道你腹中也有子嗣,朕也定会疼爱你。”
“自小的情分?”念清歌忽然觉得这句话十分可笑,唇角的笑意渐渐的冷却,她失望的看着他,略有深意的问:“皇上真的觉得水若离和皇上是自小的情分么?”
话意太过明显。
睿智的离漾陡然惊觉,他大掌捏住念清歌削弱的香肩:“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念清歌的肩膀钝痛,蹙着秀眉:“既然皇上从来不相信罪女,那罪女方才的话就当做没说过吧。”
“告诉朕,你知道些什么!”离漾的眼睛灼灼的攥着她,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却又抓不准那份感觉。
她的锁骨几乎让他捏碎了,念清歌转头冲着他的虎口死死的咬了下去。
‘嘶’的一声。
离漾疼的倒抽一口冷气,虎口上泛着红红的牙印儿。
念清歌气的胸膛起伏,水眸死死的攥着他:“皇上,罪女问你,皇上登基那年遇到了什么事情。”
“登基那年。”离漾淡淡的重复着,努力的回想着,之前的记忆一直处于空白中,一些事情也是听着后来的人告诉他的。
“没错。”念清歌凝着他,小手紧张的抓紧了衣摆。
事到如今,一些事情总归是要弄清楚的。
他陷入深深的思索中,许久,淡淡地说:“朕只知道当年朕遭人暗杀,受了重伤昏迷了好几日,之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
念清歌的心凉了半截。
曾经的事,他全然忘记,又怎会记得自己呢。
“那这些事是谁告诉皇上的?”念清歌问,只要找出这个人,那么就会抓到当年说谎的元凶,那个人必定会知道离漾当年所有的事情。
包括,青梅竹马。
离漾龙眸眯起:“是德公公。”
念清歌一愣:竟然是德公公,每每离漾出宫时德公公都伴在圣侧,而且他也知晓自己便是离漾的青梅竹马,但是让念清歌奇怪的是她入宫后德公公竟然装作不认识她似的。
这里面,定有蹊跷。
“皇上醒来见到的人是谁?”念清歌试探性的问着。
离漾眉头一皱:“是水若离。”
“所以皇上就认定了水若离是儿时的青梅竹马?”念清歌的手心里沁满了汗水,眼眸凝凝。
离漾点点头,负手而立在暖阁内缓缓踱步,似是在回忆:“朕当时昏睡了好几日,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水若离,后来是德公公跟朕讲了朕昏迷之前的事情,也告诉了朕,朕就是为了去见水若离才受的伤,她是朕的青梅竹马。”
“后来呢?”念清歌的眸子闪着湿润,整齐的贝齿咬着唇瓣儿,心脏‘砰砰’的跳动着。
“后来……”离漾淡淡的说:“后来水若离细心的照顾朕,对朕讲了很多我们儿时的事情,久而久之朕便信了,又看到乖巧可人,温柔识大体,朕便将她留在了宫中,做了朕的妃子。”
念清歌失声轻笑,心中的震撼如波涛汹涌的大海,卷着狂风在她心中呼啸着。
狸猫换太子也不过如此。
那年她等了整整一天一夜,但是依旧没有等来离漾,后来,她便被念洪武关在将军府中许久,许久。
直到有一日。
念洪武忽然告诉她,让她入宫,当皇上的妃子。
她不解:为何当年不让她入宫,这时却让自己侍候皇上。
念洪武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是太后的懿旨,点名让念清歌入宫为妃。
但,天有不测风云。
念清歌入宫的第一日,太后便不幸暴毙。
那日,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入宫后,她原以为离漾能够认出她来。
可是一切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自己不但被打入了冷宫,就连青梅竹马的情分也被水若离抢走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念清歌失神落魄的喃喃自语,身子不断后退,踉跄,撞到了后面的妆奁上。
“婉儿怎么了?你为何对朕儿时的事情如此关心。”离漾十分不解,望着她煞白的脸色不由得担忧起来。
他恰时扶住了念清歌摇摇欲坠的身子,以为她是吃味自己和水若离打小的情分,他柔声安慰:“婉儿,虽然朕和水若离是青梅竹马,但你在朕的心底是极为重要的。”
“极为重要?”念清歌冷声挑问:“极为重要是有多重要?你的心里全是和她的青梅竹马,你心里的位置又怎会腾给他人。”
“婉儿,不要胡闹!”离漾忽而沉声道:“一些事是改不了的。”
念清歌苦笑着点头:“是啊,是改不了,因为它直接被人替代了!”
“婉儿你究竟怎么了。”离漾凝着她因激动而涨红的小脸儿:“为何每每提及朕和水若离的事你都会如此激动。”
小手推开阻碍在她眼前的离漾,泪珠滚在眼眶里:“你去问吧,去问德公公,去问你的水若离!”
说罢,念清歌再也忍受不住这天大的谎言踉跄的跑出门。
门槛儿太高。
脚下一个动弹念清歌直接趴在了地上,她狼狈不堪的想起身,但身上如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小手撑在地面上,手心里满是灰尘,她徒手拭掉脸颊上的清泪。
倏而,离漾那双腾纹的缎靴出现在她的眼帘,一双大掌朝她伸出,那沉凝空寂的声音响起:“把手给朕。”
小手藏在蝴蝶袖袍下,她抚上额头,将落下的眼泪悄悄的拭掉,吸了吸鼻子:“不劳皇上。”
才想起身,离漾弯腰,一个打横霸道的将念清歌抱起,看着她红红的鼻尖儿,不由心疼起来。
“放开我,我要去找知府大人再去寻个房间。”念清歌倔强的说着,小手拼命的抗拒着她。
“寻个房间?”离漾挑着浓眉:“知府府邸空余的房间只剩下了两间,哪有你的地方。”
念清歌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襟,将他的衣料揪的皱皱巴巴的,两条纤细的小腿儿胡乱的腾空瞪着:“我和辰逸睡一个房间。”
话音才落。
离漾一拂袖袍,一股子强风将雕花檀木门‘砰’的阖上。
他大步流星来到软榻前,层层纱幔落下。
厚厚的锦被上,念清歌被离漾撂下,他迅速褪掉了龙靴,双手撑在念清歌的头顶上方,龙眸是满满的醋意:“不许在朕面前提他,不许。”
“离漾……”悲戚的话融化在离漾的心中:“不要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不要让我更加恨你。”
那句‘跟朕回宫’离漾最终还是吞回了腹中。
……
皇宫。
磅礴大气的金黄色宫顶泛着秋日的灿烂。
渺渺落叶孤寂的拂在御花园的青石板小路上。
水若离被左拥右簇着在御花园中漫步,她空洞的眸子闪着满满的悲凉:“皇上……皇上竟然真的去找那个贱人了。”
山梅拥着她伫立到荷花池旁:“娘娘,都怪那些废物办事不利,没能将婉贵嫔彻底铲除。”
水若离咬牙切齿,满满的不甘心:“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一个小小的弱女子都不能铲除掉,还不如本宫亲自上。”
“娘娘小点声,隔墙有耳。”山梅忽而低声道:“娘娘会夺命绝招的事情谁人不知,可万万不能让旁人听了去啊。”
水若离阴恻恻的眸子凝着那一池的荷花,陡然想起了念清歌那张素净的小脸儿,忽地心生厌恶,执起一块儿石头打破了那一池的平静,将大瓣的荷花打落在水中:“这个时辰谁会听到,若是听到了就只有死路一条,当初就是因为太后那个老不死的胆敢用本宫不是皇帝青梅竹马的事情威胁本宫,若不是她太自大,本宫怎会将她弄死!”
山梅连连点头:“太后喜多管闲事,敢耽搁离贵妃娘娘的后位之路就是要处死。”
“没错!”离贵妃的眸子划过一丝毒辣:“本宫好不容易骗过了皇上,得到了皇上的欢心和宠爱,那个老不死的太后竟然让念洪武把念清歌送进宫来,并且要告诉皇上当年事情的真相,本宫怎能容忍!怎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