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峰叹了口气:“没进展才是正常的。我被她一脚踹出了家门。谁让你火上浇油又刺激了她一回。”
“什么叫被我刺激过头了?明明是你一再拒绝她好不好?别想把这帐算到我头上。”齐冬想到自己那晚对刘世茹的话。刘世茹心高气傲,岂是程峰招手即来,挥手即走的人。她戏谑的说:“烈女怕缠郎。你多找几次显示诚意,她对你不能忘情,心里的气消了,自然会再接受你。”
“就像初谈恋爱的感觉。你别笑我。我这些天心意都花在她身上了。放心,男人铁了心想要一个女人,就会有无尽的耐心。世茹不是我的对手。她托辞说这段时间忙着禾木集团新楼订单的事,没工夫考虑个人感情。上次没拿到订单,以她的性格,这次是势在必得。”程峰话峰一转:“我怀疑……上次那件事是针对世茹的。”
齐冬惊诧不己:“你是说有人不想让她拿到订单坐上销售部副总的位置?她会威胁到谁?”
程峰想了想说:“我也不是十分肯定。这事不好查证。对方公司无论如何不会承认有商业间谍一事。我有点担心,这次又是笔大宗买卖,再出现标书底价被泄露的事,世茹会和你一样背黑锅当替罪羊。我觉得贺大树应该有本事查到真相。要不,你找找他?”
她去找贺大树,不是成了送上门的菜吗?齐冬视贺大树如洪水猛兽。为着他的强吻,回家将牙龈都刷出血来了。要她求上门去,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齐冬摇头:“他凭什么要帮我?”
程峰暧昧的瞟了她一眼轻声说:“那晚酒会……你俩,不是在一起吗?”
齐冬紧紧抿住了嘴。居然,被程峰看到了!
程峰端起茶啜了口,不好意思的说:“始终觉得有点对不住你。见你老半天没进来,又出来瞅了一眼。我保证,只瞅了一眼。”
齐冬气得把贺大树祖宗十八代又挨个问候了一遍,绷着脸说:“不好意思,你看错了。我早就走了。”
程峰见齐冬眼神杀气腾腾,暗暗猜测着各种可能。他倒也知情识趣,赶紧转开了话题。
建材节之后没两天,贺大树主动打电话给齐冬约她吃饭。
齐冬想也不想就拒绝:“和你?我没胃口。”
贺大树笑嘻嘻的没当回事:“我都到你家楼下了。赏个脸嘛。”
齐冬连探头出去瞧的心思都没有,冷冷的说:“我不在家,你白跑一趟了。”
电话才挂断又响起。齐冬想关机,转念又想,总不至于一直不开机吧?换手机号码也不太现实。自己在马天明公司,贺大树想找她总会找得到。
躲避不是办法,只能面对。
齐冬接起电话不耐烦的说:“有事就说,有屁快放。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
电话那头传来贺大树爽朗的笑声:“在程峰面前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到我这里就舍不得装一装了?我还真有事给你说,上次你们公司被压价那事,有点眉目了。”
齐冬顿时高兴起来:“哪个王八蛋干的?”
贺大树叹了口气:“齐冬,我有用时你就溜须拍马,无用就视而不见。你好歹也要先表示下谢意,再听答案吧?”
齐冬不上当:“爱说就说,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辞职了,难道证明自己清白无辜后我还要敲锣打鼓的回去公司耀武扬威?有意义吗?不过是出口气而己。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以后没准儿还会碰到这种事情。想开点就是了。”
贺大树愣是被气笑了。为她办事人家还嫌你隔靴挠痒。他干脆也不讲道理了:“你不领情都不成!我跑了腿费尽心思为的谁呀?你妹夫想供应禾木国贸中心的消防器材。这种小件是用不着公开招标的。只要价格合理,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你不陪我吃饭,我就不给马天明订单。”
齐冬硬生生打了个机灵,难以置信的说:“请问贺少爷您几岁了?我妹夫公司的事是公事。我不领你的情,对你态度不好是私事。你讲讲道理行不?我没对你恶言恶语已经对得起你了!”
“讲道理对你没用,我就不讲道理!话说回来,能供货的又不止他一家,我可以给他,也可以找别家供应商。”
齐冬气得胸闷。她本来就不想去马天明的公司。进了公司就积极将自己积攒的关系介绍给马天明。要因为自己的缘故,让马天明丢了这笔订单。一笔订单是小事,这种事情多了马天明心里也会不舒服。
她咬着牙说:“吃饭是吧?贺少难不成又坐进了最低消费四千八的雅间?”
贺大树见她答应,眉开眼笑:“不会,我买了菜,你在家做给我吃就行了。”
“什么?!”
“我想吃顿你亲手做的饭当谢礼不为过吧?”
“我家又不是餐馆,你想来就来呀?”
“我已经到门口了。”
齐冬惊恐的拿着手机望向大门。有节奏的敲门声已经响起。
“齐冬,你今天休息没上班,我知道你在家,开门。”
“不开!”
“那我打电话叫齐青来。”
齐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开了门,堵在门口怒目而视:“贺大树,你要不要脸?”
贺大树当她是空气,拎着菜朝她大步走来。齐冬便想起那晚他的强吻,吓得后退了一步。
贺大树忍不住得意的笑,长腿一迈,轻轻松松的进了门。
他把菜往餐桌上一放,好奇的打量着房间,不忘吩咐她:“做个四菜一汤就行了。”
齐冬将门大力关上,冲到他面前说:“我又不是你家保姆!能做给你吃就不错了,你还想提要求?!”
贺大树低下头,凑近齐冬:“你对程峰怎么不是这样?哦,我知道了,你不爱他。对我凶是因为你喜欢我。”
齐冬气得仰头直笑:“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我不和你置气。你既然辛苦的帮我打探到了消息,做顿饭犒劳你是小事情。不过,贺大树,我最恨威胁这种行为。拿马天明公司和齐青来要胁我,没有第二次。”
她哼了声,转过身将菜拎进了厨房。
贺大树在屋里转了一圈,走到厨房门口见齐冬撕扯什么似的掐着菜。他忍不住苦笑:“那是菜,不是我。想掐我尽管来!”
齐冬头也不回:“我想废了你行么?”
她的脸微微扬起,染着隐忍的怒意,红唇微翘。
他怎么又想吻她了?贺大树环抱着双臂一个劲的贼笑:“你和程峰交往那么些日子连接吻都没有过,你还想嫁给他。好歹我俩还亲热过,选我不是更好?”
他还有脸提那晚?!齐冬怒从胆边生,拎起菜刀狠狠斫在了案板上:“贺大树你要再敢提那晚的事,我现在就阉了你!”
贺大树视齐冬的怒火为无物,气定神闲的说:“看来你也是印象深刻。我也清楚的记得,我向你求过婚了。”
“求你妹的婚!”齐冬怒极,一时没注意,挥手时指头从菜刀边缘擦过,鲜血便涌了出来。她一言不发打开水龙笼头冲洗。心里的委屈像拧开的水笼头,怎么也止不住。
贺大树却笑了:“齐冬,你对着我就控制不住脾气,是不是意味着我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
齐冬呸了声:“脸皮真厚!”
“嗯,你还挺了解我的。”贺大树走上前关了水笼头,握住齐冬的手仔细看:“别冲了。自来水会让伤口发炎,伤口不深,家里有创可贴吗?”
“放手。”齐冬憋着气想把手抽回来。
手纹丝不动握在他手里。她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你瘦了。那晚瞧你穿露肩长裙就看出来了。从公司辞职心里堵得慌是吧?”贺大树突然说道。
他眼睛里流露的关切让齐冬极不适应,扭头冷哼一声。
贺大树用力拉着她走出了厨房:“创可贴在哪?”
手腕被他紧紧握住,齐冬懒得逞强,冷着脸说:“茶几下面的格子里。”
贺大树找出来给齐冬将伤口贴好。
齐冬迅速将手抽了回来:“你知道婚姻是什么吗?我想结婚成家,是想有个人能在将来的日子里一路牵手走下去。如果你仅仅是想要满足男人的欲望,那种女人多的是。你又不是没身份没地位舍不得花钱。得,你别摆言情造型了,小伤口而己,用不着一副我马上要死的凄惨样!我不是你那盘菜,好了,什么都别说了。瞧在你帮我跑腿打探消息的份上,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你的。你坐会儿,我去做菜。”
齐冬没事人似的转身又进了厨房。将贺大树凉在了客厅里。他摸了摸头感叹,聪明并理智的女孩子有时候真不如经常犯迷糊的可爱。
齐冬手脚麻利,不多时饭菜便上了桌。
一心想吃她做的饭菜,此时贺大树却没了胃口。
齐冬云淡风轻的挟菜吃饭,半点看不出不高兴的情绪,平静异常。
贺大树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干脆放下筷子说:“齐冬,你连程峰都能接受,都肯嫁。为什么不肯选择我?”
是啊,想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了。程峰可以,贺大树为什么不行?说起来,他还是个有钱的主。至少和他在一起可以穿高跟鞋。齐冬想到和程峰一起时的小心翼翼,突然想笑。这算不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笑容浅浅在唇边绽放,像飘忽的雪花,接到手里转眼就会花掉似的。贺大树怕极了齐冬这种云淡风清的恍惚,叹了口气说:“齐冬,你别这样,有事也装成没事人似的。我又不是在逼婚,我在求婚不是?你还是一副恶魔样我心里更踏实。”
他是在哄她吗?她都不知道被人哄着是什么感觉了。一丝异样从齐冬心里升起。酸涩的感觉从脚指头一直蔓延开来。她想忍住,眼泪已经大滴大滴的落下。
贺大树心头发紧,站起身就想过去抱抱她。谁知道齐冬此时抬起了头,边抹眼泪边严肃认真的问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仿佛一瞬间的伤感从未有过,可是她脸上的泪还没干呢。贺大树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齐冬,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习惯就好了。”齐冬擦干泪,露出了谈生意时的精明神色:“我想在三十岁前结婚。你肯娶我也行。咱们先说断后不乱!”
“停停停!”贺大树连声打断她的话,苦笑着说,“人到了一定的岁数要结婚很正常。可是齐冬,这结婚的前题难道不该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吗?你别把它当成合同来谈判行不?虽然我打算娶你。但也没必要弄个合同婚姻出来,你说是吧?”
她一直都想着把结婚当成合同来完成。她也会努力的当一个好妻子,这样不对吗?如果是她面前是顾磊,她会快乐,会因为能嫁给他做他的妻子而满心喜悦。顾磊迅速娶于倩倩时,她已经收拾行李走了。婚礼上的顾磊是什么心情呢?他还有了儿子。他会爱上于倩倩还是当成合同来履行呢?六年过去,顾磊还是当初爱着自己的顾磊吗?齐冬怔怔的出神,不知道悲伤再一次染红了她的眼眶。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从前不找男朋友,现在却急着想嫁人呢?贺大树满心疑惑,又抵不住心里泛起的那股怜惜。
齐冬偶尔透出的那点柔弱让他生起无尽的保护欲望。他想了这么久,终于想明白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只要一想到齐冬在外精明能干,变脸如翻书。在自己这里却能从生猛的豹子变成波斯猫,他就觉得自己就是那棵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
贺大树握住齐冬的手,在她猛然一惊要甩开时用力握住,盯着她的眼睛温柔的说:“接受我,你会发现我值得你去爱。不需要谈条件,也不需什么事都一个人扛。齐冬,我这棵树是能依靠的。”
最动听的情话莫过于此。有人愿意无条件成为被你依靠的树。
齐冬不想看他眼神里的光彩。她生怕辜负了,让它变得黯淡。她默默的抽出手:“我真的只想找个合适的人嫁了。爱不爱的有那么重要吗?多少人婚前爱得死去活来,婚后不一样的没了激情?平和一点不更好吗?”
齐冬的态度让贺大树疑惑。她口口声声想要结婚,她真的以为外在条件合适了就能让婚姻幸福?
他试图说服她:“你不觉得有爱情基础的婚姻更牢固?婚姻更美满?你又凭什么认为,你不会爱上我?”
齐冬无言以对。
她本能的还是觉得爱上别的男人就是背叛了顾磊。她知道这种想法无比荒缪,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齐冬也害怕孤独,害怕老了孤苦无依。
她有时候觉得城市像一座巨大的公墓。这间小屋便是她的墓地,她像被活埋在里面,数着日子等待死亡。有时候,窗外的阳光,楼下的车水马龙,喧嚣的人群又让她挣扎着想融进这个生机盎然的社会。生活这样美好,红烧狮子头这样好吃。她不想被颓废的那个自己变得心如槁木。
也许正是这样,销售这行她既做的累,又感觉充实。忙碌与疲惫,成功与满足感让她时不时会忘记孤独和寂寞。
六年来,她身边不是没有优秀的男人出现过。她像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没等别人靠近,便跑的远远的。不给别人机会,也没给过自己机会。
直到齐青一句今年二十八岁了,如五雷轰顶惊醒了她。让她害怕错过青春年华,孤单一生。
她明确地选中程峰,从此精心策划,步步为营,一切皆在掌握。突然冒出个说想和自己结婚的贺大树。齐冬脑子有点乱。
贺大树这类人从来就没有列入过她的待嫁名单中。
齐冬低声说:“我只想找个条件合适的人结婚而己。”
贺大树气结,他的表白她都当耳旁风啦?他没好气的说:“我条件不比程峰差吧?”
齐冬有板有眼的说:“你说的是外在条件。其实我还有别的条件的。”
“说来听听。”
“比如他有没有责任心。”
“我有啊!”
“他会不会体贴人关心人。”
“我最细心不过了。不然也不会在酒会上瞧见你神色不对,偷偷跟出来了。”
“我觉得婚姻是需要经营的,售后服务比前期销售更重要。没有爱情一样可以幸福终老。”
跟她说话真费劲。说了半天又回到了起点却步不前。贺大树这样想着,直接站到齐冬面前,扶住她的脸便吻了下去。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迫得齐冬无法挣扎。贺大树舔着柔嫩的唇瓣,无视齐冬在他身上又拧又捶。有点痛,贺大树这样想着,却不肯放开她。
等他终于舔够亲够松开了手,齐冬手里的筷子已砸到了他身上。眼见她朝着饭桌打量,正在犹豫是扔菜盘还是饭碗,贺大树身手敏捷的躲到了沙发后,大声阻止她:“别砸!这是你家!”
这是她家,砸了东西弄脏了房间还得自己重新买重新收拾。齐冬的行动快过大脑,迅速做出判断,放弃了饭碗菜盘,拎起了沙发抱枕扔了过去。
抱枕软棉棉的,贺大树接过来舒服的抱住了:“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好,咱不谈爱情只谈婚姻。你想嫁,我想娶。我会尽到好老公的责任,你则履行好老婆的义务。你是这意思对吧?我没理解错吧?别砸,坐下来咱俩好好谈谈。”贺大树拍了拍沙发示意齐冬坐下。
他的动作极其小心,让他觉得自己像极了翻墙入室的小偷,被主人家养的大狼狗虎视耽耽的盯上了。
齐冬狠狠一抹嘴,指着门沉着脸喝道:“滚!”
贺大树当然不肯就这么离开,继续滔滔不绝的游说她:“看起来你有意见。有意见,保留!秋天不错,咱们就秋天结婚吧。你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或者找个风景地旅行结婚?礼服和戒指得提前选。让齐青帮你参考参考?房子我今年才装修过。你去瞧瞧,不合适就赶工重装。装修队我这都现成的!”
“够了!贺大树,我齐冬不是初出道的天真小丫头,几句话就想让我相信你,你甭做梦了!你丫就是一色胚!我真后悔怎么就把一流氓放进门来了!你给我滚出去!”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才叫耍流氓!我都向你求婚了,我绝对不是流氓。”贺大树嬉皮笑脸的稳如泰山。
看到见贺大树的神情,齐冬迅速醒悟到,请神容易送神难。贺大树这尊瘟神打定主意要赖着不走了。
她气呼呼抄着手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眼珠一转,已换上副笑脸:“大树!”
听到这声娇呼,饶是贺大树早知道齐冬变脸比翻书快,还是被电得虎躯一震:“在……呢。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齐冬眨眨眼:“你看上我哪点了?”
表忠心的时候到了,贺大树绝不含糊,强硬表态:“不是哪点,是所有。你什么都好,你就是我想找的……老婆类型!”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齐冬仍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觉得我爱你吗?”
“你会的。”
“什么会不会的,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不爱你。你不是觉得结婚要有爱情的基础么?很显然咱俩的思路背道而驰。你还坚持要娶?”
“现在没有,将来可以培养。你将来会爱上我的。”贺大树说完,生怕齐冬又问什么怪异问题来,赶紧补了一句,“你答应嫁我了?”
齐冬指着大门:“我脑子乱得很,我想一个人静下来想一想。”
贺大树马上站起了身,拿起包说:“嗯,你慢慢想,我先走了。”
齐冬也站了起来,笑咪咪的将他送走。
关了门,她才吐出一口浊气,撇脸不屑:“瘟神?不也一样被姑奶奶请出去了!”
将自己扔进沙发里窝着,齐冬懊恼的发现,谁是泄密的人,她忘记问了。
一个人静下来,心里泛起无尽的烦恼。
今年她是走了什么运?好不容易挤进间大公司,灰溜溜的辞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找个结婚对象,人家心里有人飞了。横空杀出个贺大树,却不是她想找的结婚对象。
嫁给贺大树?齐冬坚决的摇头。他不是她能拿捏得住的男人。如果说她理想中的相敬如宾,温馨和睦的家庭是座平湖。和贺大树结婚,齐冬有预感,婚姻将会变成大海里的小扁舟,随时会被浪头拍得支离破碎。
平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自古钱帛动人心。
齐冬正想着离开马天明公司。自己去沿海拜访几位做国贸的同学,看看能不能单独做生意。贸易这行当说白了就是低买高卖。找货源找买家。只要上下有人搭上线,从小做起,她不信自己只能赚到在公司里的那点薪水。
此时马天明无比卑劣的打出了一张亲情牌。
齐青楚楚可怜的拖住了齐冬的脚步。
说起来齐冬辞职后进马天明公司也只有几个月时间。她基本上干的是牵线搭桥的活儿,把自己手里积攒的关系介绍给马天明,做成了一单马天明单独给她抽成。她并不十分清楚马天明公司的财务状况。
齐青宅在家里,对财务却不含糊。听她一说,齐冬这才明白。
马天明出来创业几乎全靠自己。他家里给了笔钱,加上齐青手里的老屋拆迁费,两人这才将公司捣腾起来。生意慢慢做起来了,但几乎每一笔都有垫资情况,赚的钱同时又滚进了下单生意里。
“齐冬,禾木集团那幢国贸中心的消防器材加一块的纯利润少说也能赚上好几十万。这笔小订单在禾木的整个采购中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你说几十万的利润咱们为什么不赚哪?你得帮我。”
齐青把撒娇的工夫练到了极致。
齐冬装傻:“我怎么帮得了你?我又没有贺大树的权力,大笔一挥就能把订单给你。”
齐青笑嘻嘻的说:“你呆在公司给马天明当助手,陪着他和贺大树谈就行了。我保证,他一定会把订单给咱们的。”
齐冬乐了:“你为了订单现在要把你姐给卖了啊?”
“什么呀!我有那么无耻么?吊着他不就得了?”齐青的想法极邪恶。
齐冬睨了她一眼,淡淡的说:“吊着他?贺大树是那种让人白占便宜的人?当心他回头报复。我看马天明的公司关门算了。”
齐青牛皮糖似的偎了过来,吃吃的笑:“你以为是贺大树找上门来游说我,留你在公司和他多接触?才不是呢!”
“是你主动想把你姐卖给他?”
“我是想啊,要我有这本事才行啊!从小到大,咱妈都说不过你。你才是家里的一言堂。只有你卖我的份,我只会替你数银子呢。”
齐冬有点恼怒:“我从小到大替你背的黑锅,替你解决的麻烦还少?”
“谁叫你是我姐呢。”齐青根本不怕她。她靠在齐冬肩头,歪着头,手指绕着头发,墨玉般的双瞳扑闪扑闪的,脸颊浮起一丝兴奋的红晕:“马天明想做这单生意不假。他和贺大树手下的人接触很正常对吧?谁知道贺大树当天就亲自打电话来问公司的情况。你说,他们在电影院里只见过一面,贺大树这么热情为什么?我又不是傻子。那天我就看出来他对你呀,意图不轨!”
齐冬伸出一根手指头将她的脑袋从肩头撑开:“所以想把你姐绑在公司当诱饵,你俩口子装着不知情,悄无声息的把生意做了,把钱赚了是不是?”
齐青嘿嘿直乐:“对呀,他要不给咱们,咱也没办法对不?他主动要给咱们,凭什么不赚啊?”
“这和你把我卖了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你看商场橱窗里摆着模特对吧?你进去买了衣裳,你不能说是模特硬把你拽进去的吧?这叫广告效应,心理暗示!”
齐青的歪理让齐冬哭笑不得。
齐青翻身跪坐在沙发上,笑咪咪的说:“齐冬,话又说回来。如果贺大树真对你一心一意的。找他也不错啊?与其找个经济适用男凑和过日子,干嘛要放走金龟婿?”
齐冬懒洋洋的反驳她:“有钱男人不好驾驭。我只想找个人结婚过小日子,可不想给自己添堵。你说他日后要是沾花惹草,我不吃醋不对劲,吃醋也不对劲,这日子咋过?他这种男人,是沾不得的。你以为他和程峰一样?分手跟挥手说再见一样轻松,回头还能再做朋友?贺大树咱惹不起。”
见她死不松口,齐青忍不住嘀咕:“反正你心里只有一个顾磊,嫁谁都一样。”说完她又后悔了,轻轻摇着齐冬的手撒娇,“齐冬,你待自己好一点。贺大树和你蛮配的。好歹他肯为你!”
“肯为我给你家公司订单是吧?穷人有一百块拿五十帮助别人。有钱人一万块给五十,意义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有钱人的钱就不是钱啦?有钱人给的五十块就不是五十块啦?”
齐冬叹了口气:“贺大树也不是条件不好,而是条件太好了,齐大非偶。不过,他要当咱们眼中的冤大头,就由着他呗。又不是咱们赶着趟的往他身上贴。反正消防器材他要找供应商,找谁不是找呢?”
齐青大喜,扑过去搂着齐冬的脖子摇:“我就知道,你看在钱的份上,也会帮我的。”
“傻丫头,我不帮你帮谁?公司好了,你和马天明的日子也好过。”
齐冬这样说,齐青的眼睛便湿了,喃喃说:“齐冬,可我真想你也能幸福。我想你把顾磊忘掉。他再好,都不好。”
心便又被扯着疼痛。齐冬闭上眼睛,关住了涌出来的满眼热意。
那个从十六岁爱到二十二岁的男人,终究是别人的丈夫和父亲了。
禾木国贸中心的招标大会在锦阳高尔夫渡假山庄举行。
这是齐冬第二次来。
从春到秋,短短三个季节,齐冬总觉得这一年过得特别缓慢。
开车出城,秋高云淡,阳光同样迷人。两旁的树木由嫩绿变成了深绿苍黄。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曳,齐冬再没了上一次的激情与自信。
马天明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一个劲的给齐冬聊起了读书时的情景:“刚到校第一个秋天,咱班打群架,你那叫一个生猛,看得我们班男生眼睛都直了。”
齐冬当然记得。学校组织篮球赛,国贸系对外语系。顾磊是前锋。因为一个球判的有争议,两边的人谁也不服气就推搡了起来。
有个男生扔了个空矿泉水瓶子砸中了顾磊的头。那人正好在齐冬身边,和她个子差不多。她一步迈上高一级的石阶,对准那人的屁股狠狠一脚踹了下去。
然后一场混战。
谁也不好意思打女孩子。可齐冬却好意思揍男学生。让两系的人都记住了国贸系有个彪悍的女生叫齐冬。
事后顾磊拉着她左看右看,生怕她受一点伤。她则小心的在他头上摸索着他被砸中的地方。顾磊乐了,说她像大母猴,给小猴儿翻毛找蚤子来着。
两人在意对方成这样,仍然没有突破最后一道防线,都珍惜着想留到结婚那一晚。那是多么纯洁美丽的梦想哪。
齐冬望着车窗外,不期然对贺大树强吻自己的行为又厌恶了几分。
马天明仍滔滔不绝:“锦阳山庄的球场不错,天天呆在办公室,这回好好玩几竿。齐冬,你会打高尔夫么?”
齐冬又想起上次打球时贺大树揩油的模样,她扭头对马天明说:“贺大树要是约你打球,别扯上我!”
“咦?为什么?”马天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流氓色胚贱人!”齐冬咬牙切齿的嘟囔。
马天明没有听清楚,又大声的问了一遍。
齐冬火了:“咱们是去走过场的!他不是答应把订单给你了么?问这么多干嘛?”
马天明识趣的闭上了嘴巴。隔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说了句:“提起贺大树你咋这么大的反应?”
能不怒吗?齐冬没好气的想,自己又不是木头人。只要一想到被贺大树吻得无力开哭,她就无地自容。
到了山庄下了车。齐冬意外的发现分给自己的仍是上次住过的房间。马天明住进了相邻的一栋。
服务生帮着齐冬拎着行李进了门。上了二楼,齐冬看到对面的房间门开着,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动静,高跟鞋踏着木质地板咚咚的走到了门口。
刘世茹?齐冬皱眉。
“哟,和齐小姐住一块儿,真是巧了。”刘世茹凤眼微眯打招呼,迅速一转身,高跟鞋往后一勾,门咚的关上。
防贼似的!齐冬磨了磨牙腹诽,停住了脚步回头问服务生:“能替我换间房吗?”
服务生礼貌的说:“我问问总台。”
打完电话后便抱歉的对齐冬说:“这次来参会的代表太多,房间不够,齐小姐能否将就一下?”
齐冬便提高了音量:“不是我不肯将就。我是担心刘小姐的标书出了岔子,我担不了干系!都一栋楼里住着,谁说的清楚啊?”
门里传来刘世茹的声音:“齐小姐别不小心的进错房门就是了。”
齐冬气得从服务员手里拿过行李说:“谢谢,我自己来。”
她进了房门,也大力将门关上,咬着牙就骂:“贺大树,你故意整我是不是?”
话音才落,房间电话就响了。
齐冬接起来,果然听到贺大树的贼笑:“我的安排还满意吗?”
“什么意思?”齐冬绝不相信贺大树的“安排”没有目的。
“你不是很想找出那个泄露底价的人吗?我总不能安排你和秦雨住一块吧?”
齐冬还是不明白。
贺大树高深莫测的说:“我替你找出那个人报仇,你怎么感谢我?”
齐冬哼哼:“贺大侠仗义相助,小女子设薄酒一杯。”
贺大树笑得淫荡之极:“我只想把你灌醉,然后得偿所愿!”
齐冬懒得和他调情,毫不客气的挂断了电话。
会议顺利的招开又顺利的结束。
齐冬坐在回程的车仍觉得像在做梦。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顺利的递交标书,等待专家组评定,公布结果。
贺大树没有再来骚扰她。
秦雨和刘世茹拿到了一部份订单,别的被其它公司拿走。就像是禾木集团玩了招平衡术似的。皆大欢喜的结局。
紧接着之后的一周,业界传出消息,秦雨辞职了。
程峰给她打了个电话。
“齐冬,上次泄露标书底价的人是秦雨。”程峰笑得爽朗之极。
为什么会是秦雨?齐冬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销售总监的利润抵不过对手公司付出的好处费?齐冬没有问下去。诚如她从前所想,知道是谁,最多心里出口恶气。她不会趾高气昂的跑回原来的公司去。
“还有,我和世茹想请你吃饭。”
两人和好了?齐冬大笑:“真有你的。好,我一定来。”
当晚她准时赴约。才进餐厅,她就看到刘世茹正偎依在程峰身边。杏色的套情侣毛衣,十指相扣。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浮上齐冬心头,她忍不住笑了笑。
“齐冬,我敬你一杯。以前多有得罪,别怨姐。”刘世茹凤眼含笑。
一笑抿恩仇么?齐冬轻轻碰了碰杯子,一饮而尽。
不过是几天的工夫而己。有很多疑问似乎得到了解答。也有很多事情已尘埃落定。对手也成了朋友。
这种风云变幻让齐冬感慨。
“你怎么不问秦雨的事?”刘世茹化着淡淡的彩妆,少了几许锋芒,多了些温柔。
齐冬关注的切着牛排,头也没抬:“他在这行二十年,突然辞职总有原因的。世茹姐升职了?”
“嗯,如愿以偿,提成销销部副总了。听说下周销售部会来一个新的总经理。”刘世茹爽朗的笑了:“齐冬,你淡定的让我吃惊。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也许你拿到这订单,销售部副总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你真的不好奇?还是你早就知道了秦雨的事情?”
“时过镜迁,我当时恼怒,现在已经平静了。我想,他并不是故意要算计我,我只不过是各方面条件合适,所以被选中当背了黑锅的倒霉蛋。”
刘世茹还是没有忍住,简单的告诉齐冬事情的经过:“其实我们公司订单底价泄密事件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过被别家公司压价的情况。只不过金额都没有上次那么大,所以一直没引起注意。其中好几单都是由我经手的。秦雨是怕我当上副总后为了他的位置将这些事情翻出来。一来为了丰厚的报酬,二来也为了打压我。只不过,这次他算是栽了。起诉是没有证据的。只能让他辞职走人。但是他在这行没法混了。事情怎么败露的,我也不清楚。关总亲自和他谈了半小时,他就辞职了。”
齐冬就想起贺大树的话:“我替你找出那个人报仇,你怎么感谢我?”
她的心没来由的跳了跳。抬头看到程峰和刘世茹眉眼间显露无遗的幸福。她便有些恍惚起来。
刘世茹充分表达了她的善意:“齐冬,你现在想回公司吗?”
“这行做了六年,我也想做点别的事情。不回来了。”齐冬擦了擦嘴,向刘世茹伸出了手:“世茹姐,祝你幸福。”
两个原是对手的女人伸手握在了一起,彼此眼里都有着对对方的怜惜与了解。齐冬转头望向程峰,想告诉他做销售的女人累,要他待刘世茹好点。好像自己又不是他的谁,程峰又不是不明白,她最终也只笑了笑:“摆喜酒别忘了告诉我。”
“红包记得封厚点!”程峰的笑容里带着满足与喜悦。
齐冬瞪他:“我是穷人!”说着也跟着笑了。
齐冬转身离开时,程峰忍不住喊住了她:“齐冬,你还记得咱们说起怎么找出内鬼时提出的计划吗?”
齐冬微微一怔。
程峰望着她轻声说:“这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没有他帮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难道程峰私下里去找过贺大树了?齐冬猛然想起那次酒会程峰瞧到过贺大树和自己,一股热浪扑上她的脸,她含糊的嗯了声,几乎是落荒而逃。
刘世茹卟的笑出声来:“以前和她做对时,从没见齐冬慌过。看来你的魅力不够哪,阿峰。”
程峰回头凝视着她,俯首过去低声说:“我和齐冬在一起时,我从来也没有慌过。世茹,你怎么忍心让我等到秦雨辞职?”
“你又怎么忍心让我瞧着你和齐冬出入成双?”刘世茹凤眼几乎眯成了缝,唇边的笑容像涟漪般轻轻漾开。她偏过头,轻轻的在程峰脸旁啄了啄,发出一声叹息:“都过去了,阿峰,咱俩还在一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