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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反攻兼围剿

看到她笑,程峰终于松了口了气。他飞快的走过去,起锅装盘。

齐冬接过,拈起一根竹蒿送进嘴里,赞不绝口:“不错不错,清香爽脆。你手艺跟谁学的呀?在家也做饭吗?”

程峰已涮了锅开始炒第二道菜,笑着答她:“我离家早。大四实习开始自己租房就学会做菜了。喜欢吃以后有空我也常做给你吃。”

齐冬眨了眨眼睛,决定替将来争取点权利:“你没有那种男人不下厨的思想?”

“总不能家务事全让老婆做。再说,我挺喜欢下厨做饭的。没听说过,大厨几乎全是男人吗?男人天生味觉就比女人灵敏!”

齐冬不服气的反对:“才不是味觉呢。是炒菜时有时候要翻那个锅,女人力气小,火候掌握不到而己。”

“咦!”程峰惊诧,“你懂的还不少嘛!”

齐冬扬眉:“必须的。”

程峰又恭维了几句,说的齐冬眉开眼笑。

她端着菜盘吃着,嘴唇油汪汪的,涂的增白面霜早吃进了肚子里,脸色也随之转好。

程峰瞧着,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小馋猫,再吃就没了。过来端菜。”

吃过饭,程峰责备她不好好照顾自己,冰箱空空如也,拉着她又跑了趟超市,大包小包的买了许多食物。

晚上送走程峰后,齐冬从卧室衣柜里拎出自己藏起来的食物,哭笑不得的发现冰箱早就塞满了。

齐青又迫不及待的打电话来问情况。齐冬得意的说:“反攻兼围剿,你姐大获全胜。”

齐青又患得患失起来:“也就是说,他极可能成为我的姐夫了?”

“他哪点不讨你喜欢?”

“太普通了。没半点感觉。”

齐冬笑骂:“你对马天明有感觉就行了。我呢,只要能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就好了。”

沉浸在爱情幻想中的齐青仍不死心:“可是万一哪天你真的会爱上别的男人呢?”

齐冬怔了怔,轻声说:“到哪儿找比顾磊还好的男人呢。”

对齐冬来说,初恋便经历了刻骨铭心。再恋已是激情过后的余烬,有点热度就不错了。

就在齐冬和程峰小心的维护着彼此间那一点点小小的温暖时。贺大树向齐冬伸来了橄榄枝。

“亏你想的出来。我前脚辞职,后脚到禾木集团上班。传出去不知道有多难听。”齐冬拒绝得很是心疼。

禾木建筑装饰公司营销部副经理的职业啊。她梦寐以求坐办公间喝兵血的好日子!基于理智和对贺大树本人的戒心。齐冬狠心回绝了。

这样的反应似乎在贺大树的情理之中。

他并没有费尽唇舌的游说齐冬。听到齐冬拒绝之后,他便绝口不提。在齐冬眼中,贺大树还算知情识趣。她不知道的是,对贺大树而言,他只在意这间餐厅面朝大海的风景和厨师的好手艺,以及,齐冬终于坐在了他对面。

深蓝的夜,晕黄的光,还有对面近在咫尺的她。

贺大树觉得这幅画面很适合那句话:面朝大海,春暖花花,岁月静好。

美女他见过很多,却没有一个美女坐在他身边时,能让他有安心的感觉。他不想错过齐冬。

醒了两小时的葡萄酒散发出的馥郁的香,剔透的水晶杯,齐冬修长柔嫩的手指让他有些恍惚,被催眠似的从嘴里蹦出了心里的话:“齐冬,我以前曾经说过想追求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不愿意。”齐冬回答得极干脆。她迅速的解释,“就好比……程峰是盘家常菜,百吃不厌。你是大餐,平头百姓攒很久才能去消费一次。你就不是我的那盘菜!”

贺大树自嘲的笑了:“你以为有钱人的胃与众不同?吃不得清粥小菜馒头煎饼?”

齐冬正色的说:“那倒不是。我总不能吃着碗里还瞅着锅里吧?”

贺大树眼睛一亮:“你是说如果你没和程峰在一起,有可能会考虑我?”

“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从来不去猜测。”

齐冬心里暗暗告诉自己,那也是不可能的。她盼望着能用优良的售后服务去换取平凡婚姻的幸福。她并不相信贺大树能安于平凡的家庭生活。有时候条件太好的男人,自身就充满了不稳定的因子。

贺大树给她工作的事情,齐冬对谁也没有说。接下来的日子,她都在不停的递简历,面试中度过。

同行本是冤家,齐冬开始一直投的是建材销售公司的简历。交谈几句,她就知道关于泄露标书底价的事影响有多大了。在本市,她不可能再干这行了。就算进了公司,也难免会听到闲言碎嘴,不得重用。

上下五千年,浩气长存也好,佛争一柱香人活一口气也罢,国人往往是最受不得憋屈的。齐冬也不例外。

半个月过去,齐冬仍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她和程峰都不再是不晓世事的年纪。懂得适当付出,再收取相应的回报。你来我往中感情谈不上大起大落,倒也融洽温馨。牙齿免不了和嘴唇相碰的时候。接触越多,彼此个性上的差异也逐渐凸显。

小事情磨合起来不费劲。在齐冬工作这个问题上,程峰异常固执。

用程峰的话说,女人用不着那么拼命挣钱。

他动用自己的关系给她介绍了几家小公司,都是在写字间做普通文职。程峰的意思是随便做份工作就成。他并不希望齐冬再做销售,为了高额提成四处奔波。

他的心意是好的。齐冬却不想接受。

如果齐冬去做普通的小文员,月薪连每个月的房贷都不够。

一晃齐冬离开公司整整一个月。程峰终于忍不住说了他的打算:“如果你实在不想坐写字间当文员,在家歇着也好。将来如果我们结婚的话,我养家。”

家庭妇女?齐冬脑子里没有这个词存在。

她和齐青不一样。

齐青从小习惯了被人照顾。无事上网看小说玩游戏是齐青最大的爱好。安坐家中齐青可以一周不出门。

齐冬从小就帮衬母亲,习惯了凡事自己奔劳自己作主。要她呆在家里做完三餐,打理家务,晚上陪吃陪喝陪聊陪睡。她会憋死。

另外,她注意到程峰的话里有一两个字:如果。

如果她真的嫁给了他。他会养家。

可是如果她和他相处些日子又分手了呢?哪怕他们结了婚,如果又离婚了呢?

如果分手,房子用程峰的钱付按揭,产权是否也要分他一半?齐冬的同学中就不泛这种案例。

为讨女方欢心,将房子记在女方名下。结果房子都装修了,两人不结婚分手了。女的理直气壮的将男友赶了出去,想伸冤都没办法。

齐冬很爱自己的小窝。

一个陌生城市里有自己的房,才会觉得把根扎下了。否则依然会觉得自己是片浮萍。如果到最后连这个窝她都守不住,齐冬想着就觉得凄惶。

再比如齐青和马天明,他们是少年夫妻,奔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去的。马天明翻脸放狠话说离婚,齐青依然茫然。

经济地位决定话语权。一箪一食皆从男人手中接过,宠着你让着你时日子好过,一旦有冲突有龌蹉不给你好脸色瞧,你也只能生受着。

话又说回来,若是爱进了骨子里,真正的信任依赖了,谁还顾得上计较这些?

齐冬不爱程峰。

程峰爱她吗?齐冬从没在程峰眼中看到过当初顾磊那种摆明就是喜欢的眼神。她也没有瞧见过那晚刘世茹走后,程峰那种悲伤无奈失落神情。

无喜无悲,平和温柔,却与爱无关。

齐冬绝对不会让自己彻底和社会绝缘,陷自己于被动。她明确的表示反对:“成天呆在家里会闲得无聊。”

女人可以在事业上不够成功,不可以变成男人圈养的宠物。

这个道理程峰明白,他不解的问她:“你随便找家公司做普通的文员混日子不就行了?难道你就喜欢做销售风吹日晒的?”

齐冬也不喜欢销售。但是提成高啊。做成一单小的能提几千上万元,做笔大单,她可以提前多少年退休。

见程峰面色不虞,齐冬采取了曲线救国的说法:“我是想自己创业。”

“自己创业哪有这么简单的。十家开公司的,七八家都以倒闭告终。”

“我还是想拥有自己的社交圈和生活空间。”

程峰不理解:“做普通的文员就没有空间和新的朋友了吗?”

齐冬语塞。

归根结底,是她对程峰不信任。她不愿意将自己的未来全盘交付于他。可是这些话是她不可能对程峰说的。

恋人之间的真诚并非百分百透明的。像齐冬的这种心思看似是情理之中的事,一旦爆光,后果却极严重。轻则隔阂,重则疏离。不信任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一天会长成有毒的荆棘,将两个人伤得鲜血淋漓。

所有的结婚对象都不见得是可以尽吐心事的对象。否则,那来的红颜知己,男颜好友。

齐冬找了一个月的工作,两人之间的小争执就持续了一个月。

看来自己再找不到工作,程峰会一直在她耳边念叨。齐冬为着结婚这个目的采取了折中的做法:“在外面的公司做文员还不如去马天明的公司。他说了很久了,让我去他公司帮他管内务,他安心在外跑业务应酬。青青也成天念叨,帮外人不如帮家里。我休息一个月也够了。下个月我就去他公司上班好了。”

马天明是自家公司,他怎么也不可能让齐冬抛头露面风吹日晒。齐冬去做些内部管理的事,马天明也放心。

然而齐冬算计的却是帮马天明牵线搭桥做成一单拿提成就行了,反正马天明打死也不敢赖她的账的。

这事总算磨合成功。

齐冬成了马天明的二助:第二助理。原助理工作不变。齐冬这位二助事实上做的工作是整理自己的资源,替马天明牵线搭桥,干的是营销人员的活儿,和原来没什么两样。区别在于马天明是她的妹夫。两人再怎么出入成双成对,也擦不出半点嗳昧的火花。程峰没理由不放心。

有次齐冬和马天明请人吃饭都喝高了,马天明乐呵呵的上了司机的车,打电话叫程峰来接齐冬。

齐冬被程峰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家,就在程峰扶她上床时,齐冬她瞬间清醒,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推搡着程峰:“好了,我没事了,你回家吧。”

她眼睛里的醉意浓郁,吐词含糊不清。摆出来的态度却强硬无比。

程峰像被蜜蜂蛰了下,挺直了背,保持着礼貌:“好,我这就走。你好好休息。”

门再一次在他面前关上。程峰深深吸了口气。如果不是齐冬酒醉,他会问她,咱们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为什么你对我关心体贴却让我感觉不到你爱我?

齐冬的举动令他尴尬。然而程峰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很生气。他压根也没有想占齐冬便宜的心思。只是在尽一个男友的义务,照顾醉酒的她。

他慢慢的下楼,开车。夜深的城市里独自思考。直到车七弯八拐停留在一片居民小区边上。

抬起头,他就能看到三楼的那家阳台。水泥栏杆上还摆放着两只褐色的花盆,里面已经没有了花。他记得从前一盆种的是一品红,另一盆种的是令箭荷花。世茹说这两种花都好养。色彩又艳丽。她娇笑着说:“谁说外来客就不好立足的,没准儿你会混得比本地人强。”

那时候他很感动很感动。

程峰心头一热,便给刘世茹打了个电话:“睡了吗?”

“有事?”

“世茹,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刘世茹被程峰的话吓得睡意全无。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程峰,你是男人吗?齐冬遭了难,丢了工作,你就不要她了?”

“不是!”

“那是什么?咱们俩就算分了手却在同一间公司呆了两年,你不肯避开我,我也不愿意离开你。你再拒绝我,心里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这种心照不宣让我以为始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在一起。可是我盼到了什么?盼到你和齐冬卿卿我我,盼到你找到新女友打算开始新的生活。程峰,你当我是什么?忠心候在你身边的哈巴狗么?不,我绝不会再缠着你。那天晚上我来找你的时候,你拒绝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你死心了。”刘世茹说完挂掉电话,并关掉了手机。

程峰闭上了眼睛。

是他的错,他怨不了刘世茹半分。

也许分手之后就已经错过了。

他应该坚持下去,选择齐冬,过另一种生活。

国庆节全国性的装饰建材节开幕。齐冬和马天明忙得脚不沾地,四处应酬。认识新客户,答谢老客户。

其间业界举行了酒会。

程峰也会参加,却小心的问齐冬是否不用去。

齐冬知道他的心思,只笑笑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都在这行混,早晚都会见着。再说了我自问没做亏心事,不用担心。”

到了酒会现场两人打了声招呼便分了手。齐冬陪着马天明应酬。而程峰则忙自家公司的应酬。

齐冬遥遥望见贺大树和刘世茹交谈正欢。

贺大树穿了件黑色西服,系着领结,英气勃勃,气宇轩昂。

刘世茹穿了件黑色丝质连身短裙,贴服的勾勒出火爆的身段,肌肤如雪,红唇如火。

水晶吊灯璀璨光芒下,他俩是宴会厅中最引人瞩目的一对。

齐冬暗叹,没拿到禾木集团总部大楼装修的订单。禾木别的工程项目又有新订单出现。业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层出不穷的对手。

齐冬在场中搜索了一圈,见着了对手公司的人。她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上次的泄密事件。那个出卖了底价中饱私囊的内鬼会是谁呢?也许,她永远会背着这只黑锅,找不到答案。找到了又如何?公司难道还会找自己道歉请自己回去?她走的理由是因为在和程峰交往,同一间公司不允许而己。

目光转动,她看到了角落里的程峰,不觉一怔。

刚才程峰还和几人聊得高兴,怎么这会儿便独自呆在角落里了呢?齐冬端着杯葡萄酒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离他近了,齐冬的脚步蓦然停住。

她又在程峰脸上看到了那种神情。似悲伤似留恋似无奈,目光关注的投向一个方向。齐冬顺着看过去,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笑来。

程峰果然还是忘不了刘世茹的。哪怕他向自己道歉,用心挽回和自己的关系,他心里始终还是忘不了刘世茹。齐冬很好奇,和刘世茹的那段过往耗费了程峰多少激情?

她默默的想,如果顾磊出现在酒会现场,自己会否也如程峰一般,偷偷躲在角落,遥遥向他投去复杂的眼神呢?

以己度人,齐冬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不再去打扰程峰。

正和客户寒喧着,耳边响起程峰略带急促的话:“齐冬,方便和你说件事吗?”

齐冬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离开自己的客户,随程峰走到一角:“什么事?”

程峰定定的看着她,突然笑了:“今晚你真美。”

齐冬低头看去。

她穿了件款式简单的斜肩蓝色长裙。裙边直覆到脚背,露出银色平底皮鞋的脚尖。她没穿高跟鞋,身材依然高挑修长。可是,程峰这么急找过来,就为了赞美自己?齐冬扬了扬眉:“今天酒会里我是最美的吗?”

程峰含笑点头,伸手将她的鬓发挽进耳边,露出闪着银光的耳坠:“嗯,很美。”

他究竟想做什么?齐冬疑惑不解,顺着他的话开玩笑:“不对,你应该说……在你眼里,没有人比我更美。”

“我很喜欢你对我撒娇。”程峰笑了,声音同样低,“这才是对男朋友说话的语气。禾木的贺总也来了,齐冬,听说你和他颇有交情。不如过去招呼一声?”

红酒杯在齐冬手里轻轻摇动,像她的心,微微震憾。

程峰心里一直怀疑自己吗?怀疑自己和贺大树不清不白,以至于偷看了标书,将标底价卖给对方公司,让禾木以更低价采购?刘世茹这会儿不正粘着贺大树吗?程峰究竟是想接近她呢,还是想看看自己和贺大树之前是否有私情呢?

齐冬嫣然一笑,挽住了他的胳膊:“好啊。很久没见他了。问声好也行。正巧我们马总和禾木谈着一笔买卖。”

两人走过去。程峰抢先喊了声刘经理。

刘世茹背对着,闻言转过了身来。瞧见齐冬挽着程峰,一双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吐出的话便不好听了:“原来是齐冬哪。怎么,还做这行?还有公司敢请你吗?”

“好久不见,齐冬。”贺大树恍若没有听到刘世茹的话,笑嘻嘻的和齐冬打了声招呼。目光不自觉的掠过齐冬雪白的肩。

“贺总。”齐冬也打了声招呼。

贺大树又朝程峰伸出了手:“禾木集团贺大树。”

“百峰法务部程峰。”程峰回握报以微笑。

一来二去就将刘世茹凉在了旁边。齐冬心里暗笑,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开了口照样当你在放屁。

刘世茹生性要强,哪肯这样被忽视。娇艳的红唇微启,神情倨傲:“程经理和齐小姐这般恩爱,好事近了吗?我可是要讨杯喜酒喝的。”

齐冬无语。吃醋也不看场合的。你粘着贺大树争取禾木的订单,当他的面聊与生意无关的东西,大姐,你是不是脑残啊?

齐冬的腰间一紧,程峰伸手揽住了她:“刘经理好眼力。我们正打算今年春节结婚。贺总一定拨冗赏光来喝杯喜酒。”

这算什么?齐冬心里涌出股怒气。他心里还有着刘世茹就算了。自己心里不也藏着一个顾磊?可是结婚毕竟是大事。他为了刺激刘世茹就这样把婚事定了?他还没像自己求过婚呢,凭什么这么笃定自己要嫁给他?

齐冬不动声色的摆脱了程峰的手,也不肯落他面子,装出副娇羞模嗔道:“我去补妆,你们慢慢聊。失陪。”

她转身走向洗手间,顺手将手里的酒杯搁在餐台上。一时心情激荡,手重了点,杯里的酒漾了出来。瞧着蓝裙上溅上的几点酒渍,齐冬不耐烦的用手指弹掉。突然感觉如芒在背,她猛的回过头。

程峰背对着她和刘世茹说着什么……贺大树却对她举了举酒杯,满脸戏谑。齐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挺直了背优雅的走开。

贺大树扑哧笑了。他玩味的看了看暗潮涌动的程峰和刘世茹,轻快的说:“我那边还有几位朋友,失陪。”

他随意寻了人攀谈,目光却一直盯着洗手间的门。

齐冬离开,贺大树也走了。刘世茹再也留不住脸上的笑,冷冷的说:“恭喜了。”

程峰怔怔的看着她,喃喃说:“没想到你的身材一点都没有变。”

刘世茹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凤眼染上了一圈红,气得身体微颤:“你带未婚妻来耀武扬威我也忍了。这裙子你买给我的,你是要让我脱了还你吗?”

“不,不是!你穿着像黑天鹅般神秘高贵,我很喜欢。”话说出口,程峰猛然惊醒。他一定是邪魔入体了,才说出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来。

刘世茹呆立半晌,眼里早没了凌厉。红唇黑裙,艳丽到了极致,又哀伤到了极点:“我说过以后不会再纠缠你,我说到做到的。”

她别过身就要离开。胳膊一紧,已被程峰握住。她轻轻拨开他的手,高傲的挺直了背:“你说的对。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你快结婚了。我一定会找个好男人嫁了。再见,阿峰。”

程峰的手再无力伸过去。望着刘世茹飘入人群,姣好的脸重新戴上明艳的笑面,他的心就像被狠狠拽了一把,扯的他疼。

这就是做销售的女人。明明哀怨,转过身就能笑靥如花。这一刻他恍然大悟,自己不原谅真是厌恶了她吗?不过是深爱罢了。

因为深爱着,所以在意。因为在意,所以难受。因为难受,所以躲避。

已经决定了那个人是程峰。爱与不爱都没有关系,何必为他贸然提及婚期而生气呢?

齐冬洗了一把脸,平静的拿出化妆包细细的补妆。她拖延着时间,让烦燥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忘了说恭喜了!这么快就勾搭上程峰好本事哪!我都忘了,你一向心机深思,最爱做釜底抽薪的事,不是吗?”

齐冬抬头从镜子里看到刘世茹站在自己身后。黑裙红唇,看似凌厉,却掩饰不了眼底的凄然。说到底她也是个女人。做销售拼命,感情空虚的女人。齐冬黯然,就算嫁得程峰,她也不是感情上的胜利者。

手指一翻,扣上粉盒盖子。齐冬收拾好化妆包转身微笑:“我和他之间的事就不劳世茹姐上心了。您不是又瞅上了禾木的买卖,不知道这次可否顺利拿到订单,圆了当销售部副总的升职梦?”

“你还好意思说!”刘世茹愤怒,“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拿不到!”

齐冬气定神闲:“如果有证据,恐怕早将我告上法庭了。没证据,就别乱说话。好在我家峰哥相信我,这么好的男人,不嫁都对不起自己。你说是吧?”

她扬着头离开。

嫉恨像把刀割得刘世茹心疼。

齐冬的潇洒,齐冬的骄傲,都因为程峰开口说会娶她。

那个温文尔雅生活讲究的男人将从此宠着另外一个女人,照顾另外一个女人。生生逼退眼里泛起的酸涩,刘世茹双手撑着洗手台,对镜子里的自己小声的说:“齐冬,他回来找过我了。只是我拒绝他而己。听明白了吗?这次是我在拒绝他。”

程峰怔怔的站着,连齐冬何时来的都不知道。

齐冬没有打扰他,只站在他身后几步远。

他的目光游离,神情淡漠。仿佛一个人伫立在黑夜里。

齐冬静静的望着他,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吗?她很怀疑这样的程峰能否和自己经营好一段婚姻,一个家庭。

这时程峰像机器人触动了机关,僵直的身体活泛起来。齐冬望过去不由苦笑,刘世茹从洗手间出来了。

程峰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住。从齐冬的视线看过去,他杯中的葡萄酒轻轻荡漾。

他主动提及婚期,只是想刺激刘世茹罢了。齐冬此时了然于胸。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自己便是那风那月,隔岸观火,不痛不痒。

曾几何时,刘世茹倾慕程峰全公司都知晓。那时自己还开他玩笑。谁又曾想过,他们之间原本就有着不为人知的亲密过往。

那个夜晚,刘世茹在风里飞扬的长发,绝决的神情历历在目。齐冬原来想着,也好,自己要结婚对象,程峰也如此,谁也不亏欠谁。只要结了婚能对婚姻负责,能尽到丈夫的职责,平平淡淡中拥有一份亲情也不错了。

心里藏着人,她可以理解可以原谅。

心事浮出水面,这般放不下剪不断,自己以后还要装着无视放任他出轨?

再想找个人嫁出去,也不等于让自己委屈。

齐冬黯然。

她走上前碰了碰他:“程峰。”

“啊?”程峰惊觉,尴尬的问了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齐冬笑了笑:“才和几个客户打过招呼就来找你了。程峰,有你这样求婚的吗?我刚才正在想,春节是不是要陪你回重庆老家看望你的家人。”

程峰蓦然愣住。面对齐冬的笑脸,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又似乎回到齐冬初认识他时,成熟冷静。像做出了决定似的,他揽住齐冬的肩说:“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两人出了宴会厅,程峰放开手,深深呼吸:“齐冬,对不起。”

齐冬装傻:“对不起什么呀!我们年纪都不小了,结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我爸妈过世的早,家人只有齐青和马天明。你既然决定结婚,春节我就陪你回家看看你父母吧。”

程峰额头沁出了一层汗。他惭愧的开口:“齐冬,我想说……咱俩就像温开水似的,不冷不热。”

齐冬继续装无辜扮天真:“我觉得我们之间很温馨呀。非要爱得死去活来才正常啊?程峰,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你不高兴了?”

程峰被她逼的脱口而出:“这不是爱,齐冬!我爱的人是世茹,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像对她那样的心情。”

酒会里的声音被宽大的雕花木门屏蔽。宽敞的廓厅安静异常。

齐冬以一种震惊的,惊惧的目光看着他。仿佛程峰的话是惊雷,瞬间粉碎了她的美好爱情。

齐冬,你真的很虚伪很可恶啊。可是不讨点什么回来,怎么对得起她这些时间的精心设计?她轻轻的摇着头念叨着言情剧里悲情女配的经典台词:“是我做的不够好,对不对?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呀。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对不起,齐冬。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程峰双手插进裤兜里,微微仰起了脸。他的脸上又浮现出那晚的悲伤:“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问题。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世茹其实是我从前的女朋友。我接受不了她为了订单和客户嗳昧,所以分手了。我以为从此两不相干。我甚至想,我重新找个女朋友,过往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今晚我失态了……原来真爱一个人,唯一不能容忍的是她会永远的离开你。”

那天晚上,刘世茹打了他一耳光,又回头拥抱他。

她绝决的离开。

风里飘飞的红裙,美得凄然。

齐冬懂了,原来那天晚上刘世茹是决定彻底忘记程峰了。

爱一个人,唯一不能容忍的是他会永远的离开。齐冬默默咀嚼着这句话,心里莫名的酸楚。

“你聪明美丽又知道体贴。我经常都在想,似乎我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每次你给我做便当,我都在对自己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齐冬继续装委屈:“再好在你心里都不如她是吧?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

程峰顿时有些慌了,扶住她的肩又松开,手足无措的说:“对不起,齐冬。你别哭。”

齐冬呆住,她哪点想哭?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干脆埋下了头:“你总要和我说明白一点。”

程峰抬起头,长长的吐了口气,满嘴苦涩。

该从什么时候说起?齐冬的头埋得极低,短发垂下掩住了她的面容。露出白皙纤细的脖子,显得有些羸弱。程峰想伸手抱抱她,又发现实在伸不出手去。双手便插进了裤兜里,不愿再面对齐冬的眼神:“穿什么样的鞋子舒服只有自己的脚知道。齐冬,你并不是不如她。从前她一直缠着我,缠到全公司知晓她也不在乎。她说以后我和她只是陌生人,她真的再也不看我一眼。这段时间我心里一直很慌。和你在一起时,我总是想,就这样吧。和你交往结婚,以后就这样了吧。越是这样,越会想着她。两年来我和她共处一家公司。我不是没有机会跳槽,我总是告诉自己,没有更好的位置。不过是我心里的魔鬼作祟,我舍不得再也见不着她而己。齐冬,今晚她穿的那条黑色连衣裙是我从前给她买的。我瞧着她穿着它,满面带笑和各种男人攀谈,偏偏就是不肯看我一眼。隔着人群,我和她之间就像隔着大海。我想当面告诉她也告诉我自己,我要结婚了。这话说出口,我才知道,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没能让自己好过一点点,还伤了你,也伤了她。我心里乱糟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她就成了这副模样。”

见他这么伤感,齐冬都暗暗后悔不该扮可怜了。

“我不想将来后悔。齐冬,我想重新追求她。”程峰认真的告诉她:“如果她不接受我。我年底真的会和你结婚。”

他说啥?这是什么逻辑!齐冬刚冒出的同情心瞬间被怒意取代。

就算她居心不良在先,凭什么程峰会以为自己就是盘上了他餐桌的菜,随便他饿了几时开吃?

齐冬抬起头,冷冷的说:“你凭什么以为在你说了这么多之后,我还会等着你?”

“我有问题,我向你坦白。”程峰快速的说道,“我也是个正常男人。我们……到现在连真正的接吻都没有过,你其实很抗拒我的接触。哪怕是你喝醉了酒,你也会先把我赶出房门才会睡得踏实。我一直都在想,你这么漂亮,为什么一直没有男朋友。我猜你心里或许有着另一个故事吧?齐冬,咱们都是成年人了,都到了为结婚打算的年纪。我俩在一起相处得很好。如果你没有别的结婚人选。我也对世茹死了心。我们结婚一起过日子也不错。”

齐冬真正的目瞪口呆。她以全新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程峰。

程峰笑了笑:“我毕竟也真心爱过。”

齐冬暗暗嘲笑起自己。是啊,都爱过。哪还能分不清有无感情。就像齐青说的,这年月,成年男女交往哪有几个月连次法式热吻都没有的?

“就算你说对了。可是,我还是想自私一点,多爱自己一点。好歹要找一个真正爱我的人结婚。”齐冬坦然的笑了,“两个都没有心的人在一起太累,不如单身。祝你成功!也祝我……会幸福!”

她朝程峰伸出了手。

双手再次交握的感觉,又像另一份合约签定生效。只是这份合同,是齐冬谋划了许久的销售婚姻失败生效的合同。

被程峰一语说中心事,齐冬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检讨一番。以避免将来的销售再出问题。

“我想去露台上吹吹风。”

这事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两人对望着都有些无语。

齐冬扑哧笑出了声:“难不成还要我哭着喊着求着你说,千万别抛弃我?”

程峰被她逗笑了。他扭头望向雕花木门后的大厅,认真的说:“齐冬,我欠你一份人情。你值得去找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

齐冬笑了:“你放心,会找到的。也……祝你成功!生意不成仁义在,呸呸呸,恋爱不成友情在,咱俩还是朋友吧?”

程峰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酒会所在的会所是座两层白色欧式建筑。二楼廓厅外面有座极宽大的露台。数盏灯光投射在墙上,折射到露台中,有光却不明亮。

齐冬招来侍者要了一杯红酒。她趴在栏杆上望着宽敞的花园出神。

她的第一个销售婚姻的目标,就这样没了。

她向刘世茹炫耀得来的光彩,不过是肥皂泡在阳光下的绚丽,轻轻一触就散了个干净。

“年底就要结婚的人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长吁短叹?你的未婚夫呢?”贺大树的声音低低在她身边响起。

齐冬转过头,斜斜瞟着贺大树,慵懒的说:“我高兴啊!终于等到他开口说春节要结婚了,终于能在三十岁前把自己成功嫁出去了。我太激动了!被欢喜砸晕了头。所以才想独自静会儿,让砰砰直跳的心脏缓口气。免得在宴会厅里失态的当众宣布喜讯,喧宾夺主。怎么,不恭喜我?”

贺大树歪着身体靠在栏杆上,从这角度看过去,齐冬的侧脸轮廓清晰精致,一双眼瞳被灯光染得迷离。耸起的双肩撑出浅浅的蝴蝶骨,背脊的弧度美得惊人。令他想把手掌放上去的冲动。

隔了这么长时间再见面,她依然对他充满了诱惑。

她的话他永远不敢轻易相信。深一句浅一句,戏谑调侃,就是摸不透她的想法。如果不是他早注意到她,早躲在这里听到两人所有的对话,他又会被她骗了。

贺大树真想撕开她的假面,看到最真实的那个齐冬。而他这样想着,就这样逼近了她。

“你干嘛呢?”齐冬转过身,对贺大树过分靠近的身体皱起了眉。

贺大树取走了她手里的酒放在栏杆上,手臂迅速的揽住了齐冬的腰将她拖进了怀里:“小恶魔!早就知道了程峰的心事,还一个劲的装可怜!我真想替天行道收了你!”

他都听到了?齐冬大惊。对着他压过来的身体只来得及用双手撑住他的胸,他的唇便紧紧压在她嘴唇上。

她瞪大的眼睛与贺大树黝黑的双瞳对视着,一时间竟忘了她动弹不得还可以一口咬下去。

等到齐冬反应过来时,他的舌已撬开她的牙齿,紧紧的吮吸着她的舌。扑面而来的强烈气息几乎让齐冬窒息。

然而她用尽力气却无为的挣扎最终只让她沁出了一层细汗。贺大树死死将她压在怀里,用手臂和身体紧紧圈住了她。他的舌尖一味的在她敏感的口腔上腭缠绵游走。齐冬哪里是他的对手,嘴里传来的酥痒抽空了她的力气,她双腿一软便靠在了栏杆上。

她努力集中的精神完全不能抵抗贺大树的侵袭,她甚至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发出的低呻声。露台上还有其他人否?如果被人看到她该怎么办?齐冬的眼里渐渐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贺大树渐起的情欲被她的眼神瞬间扑灭。他将齐冬的头摁在了怀里,微微喘着气,抱紧了她喃喃说道:“我一见你就控制不住自己。齐冬,你真漂亮。”

这个淫贼!齐冬满腹憋屈,恨得用脚狠狠的一下又一下踢他的小腿,像只受伤的兽咆哮的低吼:“我踹死你丫的!你放手!”

她的声音被堵在贺大树胸口,头顶传来他固执的声音:“你冷静下来和我说话我就松手。”

额头青筋直跳,血直冲进脑袋,齐冬气得阵阵眩晕。她突然想起了顾磊,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她还会这样受别的男人欺负?她挣不开贺大树的怀抱,酸涨的气息直冲进眼底,崩溃的哭了起来。

贺大树松开了手臂,震惊的看着齐冬靠着栏杆压抑着哭声边喘气边啜泣。他迟疑的伸出手想抹去她脸上的泪。

齐冬一巴掌挥开,双手在脸上迅速的抹拭,抬头时吸着鼻子凶狠无比的对他说:“想找漂亮女人花钱就可以。你再敢碰我,我就阉了你!”

如果他这样放她跑开,他就猪脑子。贺大树脑中飞快跳出这句话来,人已拦在齐冬面前。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轻声说:“你如果真想找个男人嫁了,我娶你。”

齐冬的脚在他面前移动,轻巧的移开,裙角闪动,消失。

隔了良久,贺大树才抬起头来。夜风中的花园静谧无声,宴会厅里的音乐像风一样轻。他的舌在嘴唇上舔了舔,唇微扬:“我喜欢你的味道,齐冬。”

分了手还能成好朋友的,绝没有深爱过。

所以齐冬和程峰仍是朋友。空闲便约了一起喝茶。

齐冬抱怨的说起和刘世茹在洗手间的“偶遇”后两人就分手。程峰有些尴尬。再看齐冬,眼里就染上了算计的狡黠。

齐冬瞅了他半天,终于叹了口气:“程峰,说起刘世茹时,你眼里都是忍不住温柔笑意。怎么看我就像只狐狸似的?还好咱俩没继续交往下去。否则,我要是真的爱上你了,我岂不是很可怜?”

程峰哈哈大笑:“要不是你辞职的时候在销售部发飙,我真被你糊弄过去了。我一直都以为你心思单纯温柔体贴。”

齐冬瞪他一眼:“我哪里不温柔不单纯了?”

程峰笑而不语,继而正色的说:“说起来,还是我主动。那日登山春游,我可是大着胆子来问你的意思。”

想起那时的忐忑不安,齐冬便笑了:“是么?我看你怎么胸有成竹似的。”

程峰便笑她:“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若没有那意思,我那敢贸然做主。”

她蛮不在乎的说:“我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你条件也合适,人也成熟稳重。我选择你也很正常。”

她绝不会告诉程峰自己曾经为做他女朋友下了多少工夫。她制定了销售自己的计划。扮演着可能会让程峰喜欢的角色。

不是程峰主动,而是在她的计划中一步步勾引他主动。

那时的程峰想忘掉刘世茹,想重新开始一份感情。就这样掉入了自己的骰中。否则以他今天透露的精明心思,自己哪能这么容易得逞。

还道天衣无缝。原来谁都不是傻子。齐冬暗叹。

她话题一转,就又扯到了刘世茹身上:“我见世茹姐是恨我入骨了。瞅我跟瞅小三似的。程峰,你有进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