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主演的表演十分到位,尤其是安次的扮演者,在最后一场高潮戏化妆后气质大变,有前后判若两人的可塑性。松板庆子是当年的当家花旦,自然也卖力演出,只是一场裸戏(在中国公映时被剪去)有些多余,这也是深作欣二拍戏讲究色香味俱全的商业惯性。
二、配音赏析
本片于1983年由上海电影译制片厂译配,由毕克担任译制导演。仓纲银次郎由童自荣配音,这也是他自侠客、王子等角色之后,首度接手一个花花公子型的人物。阿银得势时的高傲,失势时的低落,童自荣都表现得步步到位;他并未将角色表面化、脸谱化,而是挖掘人物的内心,表现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生态度,这就同最后一幕中的真挚与感动自然地呼应。小夏由曹雷担当,时年40出头的曹雷要为20多岁的松坂庆子配音,而且还是临时的指配,这让她压力颇多,但很快就打消了顾虑,将一个真诚、柔顺的女子演得活灵活现。安次由施融配音,那种纯净自然的声线尽管与原版猥琐的人物仿佛并不贴和,可他却真实地再现出一个完全与龙套的低微不相称的崇高的灵魂,他才应当是真正的主角。正是靠全情投入的工作态度,才将这部喧闹的荒诞剧变成了一幕温馨的人间童话。
《蒲田进行曲》中,童自荣与施融的声音在这部戏里对比性很强,可以说,没有对比,这两个角色都不会如此出色。
阿银是一个自信到了盲目地步的“名角”,而且自私,无情。安次则俨然是阿银的影子,一个自卑到了奴性的“龙套”,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物。阿银潇洒俊朗,处处香车宝马,身边簇拥着一群追随者,这样的春风得意,衬托着童自荣华丽飘逸的音色。
“小夏,没有了你,叫我怎么活?”如此真挚的话语,又加上这么悦耳的声音,让人都忍不住醉了。可是,这里面,又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
其实,他也是心虚的一个,也是没有底气的一个,他甚至比安次都更早地绝望了。因为站得高了,所以摔起来才会更痛。他不是不珍惜小夏的爱情,不是不明白安次的友谊,只是他一直都慌里慌张地寻找着他认为更为牢靠的东西,来说服、支撑自己继续辉煌、继续光耀,得到更多的特写镜头,电影公司老板的女儿也许能给他这些,他就固执地追随这些而去,一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的背上,从头到尾都写着“孤独”的“孤”字。
与之相比,施融的声音在这部戏里朴实得就好像脚下的一块青砖,毫不引人注目,到了连自己也鄙视自己的地步。在对安次的呼来喝去中,阿银享受着成就感;而安次也在依顺和唯唯诺诺中,生活得理所当然。施融在为安次配音时,抽去了所有有个性的东西,声音中没有理直气壮,甚至让人觉得,他不是在站着说话。在安次的眼中,阿银就是偶像,他一直仰视着,崇拜着,阿银的一切,对他来说,是高不可攀,可望而不可及的。
这个时候,阿银提出要他接受小夏。一件在别人看来是羞辱的事情,对安次来说,却是个幸运,甚至是光荣。因为小夏,曾经是阿银的女人,现在属于他了,那安次岂不就成了第二个阿银?还有什么比成为自己所崇拜的人更让人兴奋?
故乡之旅,安次向乡亲们展示着自己的心满意足。 阿银不知道安次的想法,他急着巴结富家小姐,好保住自己的主演地位,把已经怀了自己孩子的小夏塞给安次,他也觉得有点不合情理,但当务之急是要处理掉这件棘手的事。
小夏也不知道安次的感受,她正处在羞愧与伤心之余的茫然之中。如果谁都不提,安次就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很正常的。偏偏工友们就这件事和他开起了玩笑,安次自己都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自尊心被刺伤了,他感觉到了耻辱。
于是,事情悄悄发生了变化。追求富家小姐的失败并没有让阿银接受教训。毕竟,他以前拥有过那么多,或许,只要他阿银一挥手,这一切,照样会回来。他在停车场等着小夏,曾经的幸福,昂贵的钻戒,热闹的婚礼,他向小夏描绘着,自己也仿佛从中找到了安慰,找回了尊严。一个自己的女人,送给的又是安次。阿银从安次手里要回来一个曾经属于自己的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没想到,这个他从来没有在乎过她怎么感受的女人,这个他以为想送就送,想要就要的女人,在经历了沉醉、伤心和犹豫之后,给他的回答竟然是拒绝。阿银声音中的空洞越来越明显,变成了焦灼、不解,直至乞求。事业与感情的双重挫折。阿银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他被击垮了。
这时,安次找到了他,提出愿意表演剧中难度最大的滚楼梯。帮助阿银完成此片。他知道滚楼梯很危险,但他必须这么做。这时的安次,是阿银的朋友,站在与阿银同等的地位帮助他。
但是,安次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的心很乱,酒并不能排遣心头的恐惧,反而使它变成了愤怒,向为他担忧的小夏发泄而出。爆发的时候,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显得那么焦躁和不安,声音短促有力,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一连串一连串地扔出去,像匕首一样锋利,像火炭一样烫手,也不管会伤到谁,他不吐不快了: 我只是个龙套演员!只是个龙套演员! 银次郎屁,就比我这个当丈夫的香吗?你为什么不回到他的身边去?! 回到他的身边去!我越是喜欢你呀,我这心里边就越觉得难过。我越是想和你生活下去,可我越这么想,我的心里就越觉得悲哀。我和你呀,越是这样难分难舍,我越是觉得痛苦啊。我这是怎么了……
最后的这段话,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安次的头垂得连表情都看不见了,那个声音也是低得在喉咙口打着转,仿佛再说几句就要哭出来了。施融的声音,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长得如此猥琐的角色,怎么能配上那个清泉一般的声音,可是,施融让角色的情感俯身,他就是配上了。此时,他的声音不再畏缩,不再平面,而是夹杂着洗雪耻辱的冲动、不安、责任和孤注一掷的狂怒与混乱。终于开始拍摄了,人们惊奇地发现,以前从不被人重视,摄影机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停留的安次,成了主角,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棚外,临产的小夏顶着风雪为他祈祷;摄制现场,人们为他惊呼,为他呐喊;阿银的声音里也第一次充满了尊敬与关切:好安次,往上爬啊,爬到我这里来啊……童自荣的声音激动得颤抖了,带着一些哽咽,有人为了自己付出了那么大的牺牲,而自己对他,多年来也不比对一条狗好多少。绝望和堕落的时候,却是这个自己最看不起的人,来鼓励自己来开导自己。如今,他满脸是血地往上爬,而他站在高高地楼梯口,所能做的,也许就是伸出手,热切地呼唤他,给他力量了吧!
特写!给他特写!谁要是敢把灯关了,我就杀了谁!
安次,往上爬啊,爬啊……
其实阿银暴怒的时候,发泄的时候,声音都是熟悉的,在这里或者在那里听到过,比如那个心高气傲的梅菲斯特,也喜欢这么说话。但是,阿银这么热切的呼唤,含着眼泪地叫安次,却好像是记忆里所没有的。王子叫奥杰托的时候,是带着憧憬的;安吉叫苔丝的时候,是带着温柔的;像阿银这样,悔恨和希望交织在一起,带着点哭腔,还努力微笑着给对方鼓劲的,确实很少听到,可这的确是声音王子童自荣的声音,为这个抛却兽性靠拢人性的银次郎发出的心声。
说到底,银次郎也只是个任性的小孩而已,一旦懂得了,就会格外地珍惜。
小夏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很漂亮,难怪无论是舞台上光鲜的银次郎,还是躲在角落里被人呼来喝去的安次,都会那么喜欢她。
自己大着个肚子,还跪在地上给阿银打扫房间,等到一切都井井有条了,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毕竟,还是舍不得的。
安次,我现在心里是真的有你了……耳语一般的表白,小夏总算是又活过来了,安次猥琐的背影,映着小夏明朗的脸,还挺配的。一起分点心给同事吃,一起布置家居,一起生活,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才慢慢从阿银那边转到安次身上的,即便是面对阿银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求婚,也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对阿银,还有点心疼,对安次,则是责无旁贷的责任和感激,也许,还掺杂了那么一点爱情。
一个女人一辈子图个什么呢,不就是图个白头偕老嘛……
妈妈,我答应你,一定会和安次好好过的。
曹雷在为小夏配音时,那么真切地表现了小夏的经历和心理。
她第一次出场,是在安次送阿银回家时,安次打开了灯,从屋里的角落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把灯关上。”“你是安次吧。他对你谈起过我,被一个过时的女演员缠住了,就是我。”这时的声音是厌倦的,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在哪儿,因为在影视行业的生活已经让她迷失了自己。所以,在她得知自己被阿银抛弃之后,她也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她麻木了。
与安次的故乡之行,她多少尝到点做人的尊严。虽然她自己都不觉得应受尊重,在安次家也感到自卑,可乡民们的热情,安次母亲的祈求,唤起了她的人性。
但这只是个前提,小夏真的觉醒是在与阿银的重逢时。
这次见面,仅十几分钟,可在小夏心里,何止数载。
猛的再见阿银,对她是个惊喜,一句“阿银?”有意外,可更多的是兴奋。
毕竟她与阿银爱过,生活过,她心中仍是爱着阿银的。
所以在与阿银的谈话中,她的口气是温柔的,甚至是撒娇的。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当她挽住阿银伸出的胳膊并依偎着时。
可以说,此时,小夏的心绪仍沉浸在与阿银相爱相守的梦中,心中是甜蜜的,平静的,幸福的。
当阿银说新郎是他时,将小夏从梦中惊醒了,梦虽美,可终已过去,她现在是安次的妻子。
在此之前,她或许并不以为做安次的妻子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可从安次的故乡归来后,她的内心深处已经对安次负了责任,更何况安次在她被抛弃后接受了她。
所以她连忙质疑:“你?”这一个“你”成了小夏情绪和感情的转折点。
此时的小夏,是处在两种感情的纠葛之中的,对阿银的感情仍在,又要对安次负妻子的责任。
面对这种场面,小夏哭了,她的心在两种感情的挤压之中挣扎。
最后,她作出了选择,拒绝阿银的求婚,拒绝他已经戴在自己手上的戒指,甚至阿银那带有乞求的“背上孤独的孤字”。
当小夏泪流满面地反复对阿银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时,让人感到,这短暂的相逢,蕴含着的巨大的感情冲击力,小夏的心在这个漩涡之中震荡,倾覆后又再生。
此后的小夏,已经完全是安次的妻子了,平静地做起了家庭主妇,承担起家务。又默默地承受着安次混乱的心情下的发作,用自己的忍耐、温柔和关爱维持着她和安次的家。在寂静的冬夜里煲好了暖汤,等着安次回来;含着眼泪,从后面一把抱住激动不能自持的安次;顶着随时临盆的危险,独自一个冒着大雪来看安次……
能够遇到安次,是小夏的福气,然而,能够娶到小夏,谁又能说不是安次的福气呢?
本片配音中的某些段落,童自荣那王子一般华丽的声音嘶哑了,喊破了,从心里往外溢着激动和激情;施融的那清亮温和的声音变得几乎认不出来了,在傻乐、在发泄、在哭喊,也是从心里淌着血流着泪,情感不藏不掖,滔滔不绝,淋漓尽致。曹雷最后的那段独白,浸透了感情,浸透了泪水……这些用自己声音塑造着角色的幕后的英雄们,他们融入角色之中,淹没在角色的情感,顾不得形象、顾不得嗓音,他们倾诉着!这就是忘我的艺术创作带来的魅力吧。
三、配音演员
[着名配音演员介绍]十六
曹雷
着名配音演员、译制导演。
她是着名作家和学者曹聚仁先生的女儿。曹雷1940年出生在江西,5岁时来到上海。1962年,曹雷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留校做了3年老师后,调到上海电影制片厂演员剧团。60年代初,她是着名电影演员,演过《金沙江畔》和《年青的一代》等广受欢迎的电影。等到文革结束,40岁的她因病从幕前走到了幕后,到上海电影译制片厂做起了配音工作。曹雷戏路宽,能导能演,在译制片厂工作得如鱼得水。
她为很多电影配过音:《非凡的爱玛》、《爱德华大夫》、《蒲田进行曲》、《最后一班地铁》、《鹰冠庄园》、《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茜茜公主》等。
作为导演,她的作品很多。其中出色的作品有《斯巴达克斯》、苏联版电视连续剧《战争与和平》、《是,大臣》、《超人》、《101花斑狗》等等。
1996年退休以后,她仿佛开始了人生的第二春。演话剧、朗诵、做配音导演、配音、主持晚会……日程满满。退休后参加配音的作品有《大明宫词》、《汉武大帝》、《伯爵夫人》等。
除此之外,她还安排时间旅游、写作,整理出版父亲曹聚仁的文稿。自己也已经出版旅行随笔《如影随形》一书以及60部译制片的配音笔记《远去的回响》一书。
曹雷2004年于上海大学作者施玲与曹雷
第八节 《魂断蓝桥》
一、影片介绍
片名:《魂断蓝桥》
产地:美国
导演:默夫云·莱罗依
主演:费雯·丽
罗伯特·泰勒
上海电影译制厂1976年译制片
翻译:赵国华、朱晓婷
译制导演:伍经纬
主演配音演员:玛拉·莱斯特——刘广宁
罗伊·克劳宁上尉——乔榛
基蒂·梅勒迪思——李梓
上校——于鼎
牧师——胡庆汉
基洛瓦夫人——张同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