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在金圣地的酒店里睡了一晚,早上醒来时钟越已经不在了,只有床垫上还有微微下陷的一个窝直白地告诉我他是睡在我身边的。洗漱完毕后我还有些后怕,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跟程程一样趁人之危。
收拾妥当之后,我直接打车奔到了学校。刚走进教学楼里,便一眼看到程程手揣在口袋中垂着脑袋靠着墙壁等我。
我差点就要喊出她名字了,可是突然想到前一天我俩还吵了一架,便赶紧敛容熟视无睹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直接按了电梯,焦躁不安地等着。
“乐遥。”程程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我还想装作没有听到,她却抓住了我的手臂把我转了过去,然后猛地扑到我怀里,抱住我哽咽起来,口中不自然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只一刹那,我差点鼻酸。她程程是怎样的人啊?多彪悍多豪迈一姑娘啊!这辈子她除了打击我便是笑话我,何曾会跟我说一句对不起?
电梯这个时候正好下到一层,“叮”地一声打了开来。程程这才松开我,胡乱擦了把眼睛,眼圈还红着,却已经恢复了悍妇的模样,瞪着我吼:“你他妈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非要让老娘找你是吧!我不就结个婚嘛!你至于这么生气嘛!你又不是我妈!祝福下我会死啊!”
她这一顿谴责的确让我心虚了,我还真没想过要给她打电话,一是心里真是委屈,觉得别扭,二是昨晚的聚会让我把程程的事儿给忘了!
我讪讪地赔着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眼皮子,她的眼睛微微颤了颤,我收回手,看着她也极其别扭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才刚刚擦干眼泪的她,眼圈顿时又红了,整个人像头橘色的熊一样跌跌撞撞又扑到我怀里,抱着我嚎啕起来:“乐遥啊!我真的要结婚了!我好紧张好害怕啊!我怎么能这么怂啊!”
“那你别结啊!”我忍不住嘀咕一句。
她的声线软了下来:“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是也许你并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看起来我什么都有,可是我真的很害怕一个人睡,所以才会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直到自己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回到家倒头就能睡着。但是这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啊,我真的很害怕自己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醒来时又是孑然一身。对!我是脑子进水了,但是和北野的那天晚上,我真的觉得特别特别心安,就算我不喜欢他,可是我贪恋那种感觉。而且,他不是个坏人。”
我扶住她,视线在她脸上来回转了不下二十遍,最后我终于妥协:“好吧,我祝福你。”
“虽然不那么心甘情愿。”程程白了我一眼,然后咧嘴笑了起来,“但我接受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我忍不住也跟着笑出声来,这时身后却跟着传来一阵轻笑。我茫然地扭过头,竟看到任薇安亮晶晶的眼眸正在望着我们笑。
“薇安姐?你怎么在这里?”我不由诧异。
“这是我的母校,出国前在这里念书,刚好路过便进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就撞到你了。”她眯眼笑了笑,然后故意正色道,“你们叫我Vivian就好。”
“V姐。”我也嘻嘻哈哈地笑了,才和程程和解心情好自然不在话下,顺手挽住了任薇安的胳膊,“走,我们陪你逛逛。”
一路上说说笑笑,聊起学校里的事情,我都还不甚了解。才过来不到一个礼拜,对这所学校还真是陌生得很。听到她谈及到过去的种种,我突然灵光一现:“那岂不是钟越也是在这里念的大学?”
“是啊,不过念了大一就出国了,就是那一年我和他谈了一个月的恋爱。”如今谈起过往,任薇安倒是云淡风轻。
说起八卦,程程显然比先前聊校园的时候显得活跃多了,凑过脑袋讶异道:“你也是钟越的女朋友之一啊!”
我正懊恼身边这个损友怎么张口就犯了忌讳,谁知任薇安却一点都不计较,反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只对一半吧,他也只是我的男朋友之一。”
不得不说,我还真有一种被震到的感觉,只感觉到爱心指数蹭蹭蹭地往上冒!同样作为女同胞,V姐实在太给力了!
倒是程程一直脱线:“那你们岂不是互相泡良?”
“我们哪里算得上是良?”任薇安皱了皱鼻子打趣,“不然我也不会被他甩得那么干脆,还准备收心了呢,他却直接把我给蹬了。”
“所以钟越还真他妈是个混账!”程程义愤填膺,表情中有一种包青天的浩然荡气。我心里冷笑着斜她一眼,如今这个一身正气的人,还是当初在钟越面前狗腿地把我出卖了的人吗?
02
周末在家里躺着补觉的时候,我妈在客厅里穿来穿去,还伴随着叮铃咣当的响声。我好不容易坠入了睡眠,耳根里有根线一提,我又醒了过来。反反复复,我终于怒不可遏,跳起来直奔出去:“你能不能稍微小点声啊!”
我妈举着个拖把烦躁地理了理头发,回头就冲我发飙:“那你来拖地啊!你什么事都不干,还敢对老娘我指手划脚?你说说你还把这当家吗?夜不归宿都几回了!”
“我又没乱搞,你怕什么!”我全身的血液又开始往头上冒了,肌肉都绷紧了起来。
我妈却冷笑了声:“我还真不怕你乱搞,我就怕你乱搞以后没人要拖累我一辈子!”说完,她把拖把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喘起气来。拖把上的水刚好溅到了我的脚背上,正在我忍无可忍的时候,手机铃声及时响了起来。
坤子急急地跟我嚷嚷:“乐遥,你赶紧来我这儿!施维出事了!”
当我赶到他们租房的时候,坤子竟然还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我蹬掉鞋子光脚走到他面前,伸手朝着他脑袋劈了过去:“施维呢!”
他连眼光都没移动半分,只是嘴巴朝着一旁的洗手间努了努,说道:“在里头待了好久了,怎么叫都不出来,好像还在哭,你去劝劝吧。”
我忍不住又劈了一掌:“你女人在里头哭,你还有心情在外面打游戏?!”
他摸了摸脑袋龇牙咧嘴道:“祖宗哎,我都求爷爷告奶奶了她也不肯出来啊,老子哪有那功夫来安抚她?都等着我打副本呢!再说了,我又没惹她!”
我推了把他的脑袋,转身朝着洗手间走去,敲了半天门,也扯了几嗓子,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我扭头问坤子:“你不会学电视剧里踹门啊!”
坤子登时推开键盘,回过身来瞪着我:“门坏了怎么办?”
我懒得理他,直接伸出光着的脚丫子狠狠地踹了一脚,见没反应就继续踹了下去,反正这也不是我家。大概是我的动静实在太大,施维终于打开了门,身上穿着的宽大T恤完全被水淋湿,紧紧地裹在她单薄的身体上。我的视线很自然地从上往下移,便注意到了她微微隆起的胸部。咦?上次那个乳沟呢?难不成是挤出来的?
当然现在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急忙上前扶住她,才发现她的皮肤滚烫的,好像整个人就要烧起来。还没等我开口,她身子一软,我没来得及接住,她就一头栽倒在地板上了。
坤子骑着机车冲了出去,买了药和小米粥回来之后,有些抱歉地看着我:“乐遥啊,我还有夜班,你帮我照顾下施维啊。”
我回头看着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不知道在喃喃说些什么的施维,终于还是不忍心,一口应了下来。
这间租房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家居设备都不齐全,但却被施维布置得很温馨。坤子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他和施维是怎么认识的,我也受了程程的影响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好感,更何况上一次还见过她穿着暴露地陪着一个中年男人。但排除一切无关紧要的因素,单单就施维和坤子来说,她待坤子还是很不错的,才十几岁,却能把家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正在我帮着整理房间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施维虚弱的声音:“乐遥姐……”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回去坐到床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乐遥姐。”她说几个字就得休息一下,喘了会气接到,“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我不想知道。”我垂下眼睑,将她伸出来的胳膊重新塞到了被子里。
她却自嘲地笑了笑,那表情竟让我一时有些心颤,良久,她的眼角滑下来一滴闪亮的光点,稍纵即逝,顷刻间便消失在枕头之中。她的鼻翼微微翕动着,声音哽咽道:“乐遥姐,你要救我……”
03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耻。世界上出卖身体和自尊去换取金钱的女人多了去了,我竟把施维也当做其中一个。我甚至还以为她是小三是二奶是情妇,可我没想到她从来都不曾背弃坤子。
是因为坤子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她心疼他总是血红的眼底和倒床便瘫软的身体,所以才找了KTV里赚钱很多的公主兼职,不过是替人点歌偶尔陪唱,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而那次被我撞到,也是因为一个去唱歌的老板见她不错,想帮她介绍个正经的工作。
可是,到底还是出了事,有喝醉了的客人对她动手动脚,差一点便当众扒光了她的衣服,她惊恐间朦胧着泪眼,抓到了一个酒瓶便朝他的脑袋砸了下去。虽然最后那个人并没有出事,却恶狠狠地威胁她一定会找人来对付她这个小贱人。
她真的是没有经历过什么,从来都是坤子替她扛,偶尔她也想替他分担一次,却闯下了这么大的祸。躲在洗手间里不知道把身体擦了多少遍,还是觉得自己肮脏至极,不知道如何面对坤子,更不知道如何面对随之而来的危险。
我陪着她睡了一晚,翌日等坤子下班回来,我交代几句便匆匆出门。
我不知道以自己的力量该怎么帮她,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当下打车到了钟氏集团,一路直奔钟越的办公室。秘书已经熟悉了我这张脸,只是抬头冲我笑了笑,便由着我自行去了。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我正伸手抓住了把手,听到门内钟越讲电话的声音,听得不甚清晰,却还是隐约捕捉到了“铊中毒”三个字。
我迟疑了下还是敲了敲门,钟越挂了电话转过椅子:“你怎么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那脸色的确不算好。几天没见,仿佛清减了一些,轮廓更坚毅了一些,倒是显得多了些沧桑男人味。好歹在这次见面之前,我和他还很融洽地探讨了一下各自的情史,还不要报酬地给他当了一晚上的情感倾诉顾问,那么这个忙他一定会一口答应下来吧。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正要开口,眼神触碰到他紧绷的面孔,说出来的话不由变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倒是你,你来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然后重新坐好等着我说话。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想让你帮我个忙。”
三言两语把事情简单地给他解释了一下,然后匆忙补充道:“也不用你教训那个人,就是别让他找施维麻烦就好了。”
在我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保持着手托着额头看着我的姿势,等我说完,他沉吟了片刻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正在我感激涕零的时候,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轻声道:“我也有个忙想让你帮我。”
我还没来得及等他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就欢快地唱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我刚接通,就听到一个理直气壮的声音:“你今天没来上课。”
我望了望天花板,脑子里艰难地转了一下,对啊,昨天是周日,今天就是周一了啊!我果然翘了课!
于是我也没问说话的人,直接淡淡“嗯”了一下。
“你去找你的金主了?”电话里的声线猛地上扬八度,“你不是个同性恋吗?你怎么能委屈自己傍个男金主?”
竟然是罗颂扬!我差点又要说出“干你屁事”四个字来,但看到钟越正站在我面前慢条斯理地吹着杯子里的茶叶,只好把话都吞到肚子里,继续“嗯”了一下。
“不会现在还在床上做运动吧,所以不方便说话?”他语不惊人死不休,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倒是很值得称赞。
我拼命抑制住想要摔电话的冲动,看了看对面没有什么表情的钟越,叹气道:“我不想跟你绕来绕去,你没事就挂了吧。”
“你不许挂!”罗颂扬急忙叫住我,“我想了好几个晚上,觉得现在有个最有趣的游戏在我面前,我不应该错过才是。虽然我真的很讨厌你,但是如果能让你爱上我,从此成功让你扭转性向,你会不会感激我?我真的有点跃跃欲试了,你知不知道挑战越大,游戏才越刺激啊?”
我移开手机不可思议地盯了半晌,然后又把手机挪回到嘴边吼道:“你神经病!”
挂了电话,才感觉到钟越的视线一直胶着在我的脸上。见我抬头,他挑眉道:“有情况?”
“有屁情况!”我不耐烦地送了个白眼过去,可转念一想又改口,“不过说的也没错,你有情敌了!”
钟越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步步走到了我的面前,伸手点了点我的脑门:“放心,我有办法教训他。”
我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突然想到一事,一把抓下他的手指头:“对了,周三晚上程程和你的司机订婚,你来不来?”
他盯着我和他握在一起的手,然后在我赧然中一寸一寸地抽了出去:“再说吧。”
先前他要我帮的忙,我们都抛到了脑后。
04
订婚宴在程程的酒吧里举行,说订婚宴也不准确,其实只是小型的聚会,来的多是双方的朋友。酒吧当天也并没有停业,继续经营着,因此有很多到场的客人捧场。程程难得穿了一身裙子,露出了一大截雪白光滑的腿,我看得直唏嘘,还真是一双美腿,可惜被隐藏得太深。
钟越那天还是来了,坐在我身边故意抓着我的手说:“我也很想让你穿上婚纱呢。”
我莫名其妙地挣脱开,四处扭头张望一番,回头叱道:“这里又没有媒体,也没有钟家的人,你还演什么戏?”
“这里有我的情敌啊!”他眉毛一挑,轻描淡写道。
我闻言立即挺直了背脊,在骚动的人群里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番,果然看到罗颂扬正用一种研究怪物的眼神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我,难道我今天内衣外穿了吗?我不由自主地也跟着低头检查了下自己,再抬头时,他已经直接搂住场中的一个女客,嘻嘻笑笑着甚是亲密。不得不说,他把妹的效率还是挺高的,不知道他和钟越比,谁更厉害一些。
应程程的相邀,任薇安也特意赶了来,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连身裙,倒显得她像个新娘了。中途她还特意抱出了大提琴,走上台给程程和北野送上了一份大礼。灯光特意打得很暗,只有一束光集中在她的头顶上,柔和的光芒完全笼罩着她,远远望去,仿佛是瑶池仙子一般。我不懂大提琴,但总觉得大提琴的声音很像隐忍的哭腔。本还以为这种场合拉大提琴太过悲怆,可高手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了,那一曲不知名的曲子动人悠扬,一曲奏罢,场下掌声如潮。
我望着台上梨涡浅笑的美女,心里实在纳闷,钟越的这个女朋友好歹算是有点谱,不知道比纪尤熙高了多少个层次,可怎么他还是没看上眼呢?
程程和北野那货,被大家推着到台上发表真情告白,程程厚着脸皮当场抱着北野就亲了起来,场下起哄声不断,直叫着不许停不许停,我却在那片喧嚣之中,看到北野眼中慢慢洋溢出来的笑意。
即便还不能确定程程的决定是错是对,但那一刻,我是真心祝福他们的,至少在那一刻,他们看起来是快乐的。
第二天回到学校,我的脑袋还有些酸胀,程程的喜事,我不能喝酒也多喝了几杯。就在我翻着书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一道人影挡在了我的面前,我甩甩脑袋抬头望去,那个身影更是贴到了我的鼻尖,还没反应过来,额头便被轻轻地亲了一下。
我浑身一哆嗦,赶紧睁大了眼,这才看到罗颂扬得意洋洋地坐在前方桌子上俯身望着我:“怎么样?有没有感觉?”
我伸手擦了一下额头,收起书起身就要走。他在后面一把拉住了我,我转身便破口大骂:“你真有病吧!要不要给你叫个120啊?”说完便加快了步伐,直想离这个神经病远一点。他却随手拎起垃圾桶朝我扔了过来,巨大的一声“咣当”,垃圾桶滚到了我的脚边。我顿住了脚步,最终仍旧没有回头,拔腿冲了出去。
之后罗颂扬又明里暗里对我挑衅多次,最终都是在我漠视的态度下不战而败。据说罗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再再之后校园里就开始盛传出各种流言蜚语,我倒是可以置之不理,祁嘉却很担忧:“你说罗颂扬会不会找你麻烦啊?”
“他找我麻烦还少吗?”我继续低头啃祁嘉给我带来的生煎包,她妈妈的手艺,我从来都是百分之两百的放心。
“那钟越知道会不会误会?”她吸着豆浆,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继续替我操心着。
我忍不住笑:“你还真以为那货喜欢我啊?他不过就是在利用我!我告诉你吧,这两个人都在拿我玩呢!我要当真了,那我就输了!”
祁嘉咕咚一声吞了豆浆下肚,然后舔了舔嘴角喃喃道:“我觉得钟越对你还挺好的。”
这个头脑单纯的家伙,她知道个屁啊!
05
我可从来没想过罗颂扬的毅力会那么大,誓不罢休的样子连我见了都觉得可怕。本来以为他玩腻了,觉得无趣了,也就把我抛到脑后了,可就在我稍稍放松的当儿,他便直接堵住了我的路。
图书馆旁边的那条小道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旁走了出来,站在我面前对着祁嘉头一歪:“你先走。”
“我不走!”祁嘉眉头皱了起来,更贴近了我一些抓起了我的手。
罗颂扬有些不耐烦,恼道:“你信不信我让人来把你奸了!你走不走!”
祁嘉气得差点把我的手给掐肿了,我急忙扭头安抚她:“你先走吧,不会有事的,光天化日下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可是,乐遥……”她还想坚持,最终在我的眼神示意中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当祁嘉的身影一消失,罗颂扬就笑了起来:“真没想到,你们还真是情真意切啊!我看着也觉得很感动呢!”他一步步逼近我,比我高了许多的身体几乎快要压了过来,他说话的气息直往我脸上喷,“可我还是觉得上帝既然造出了男女来,就是让他们配成一对的,你不会对男人没有感觉的。想不想试一试?男人是什么味道?”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张幼稚的脸,半晌才冷笑着开口:“我只需要知道我的金主是什么味道就好了。”
“那怎么够啊?”他的脸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拂在我脸颊上,痒痒的,让我直发慌。我急忙闭上眼,嫌恶地直想往后退,却听到他的声音起伏在我的耳边,“我的吻技很厉害哦。”
就在他的嘴唇快要落下来的那一刻,我终于猛地睁开了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张开手掌便按了上去,狠狠推到一旁一字一句道:“真,恶,心。”
他顿时怒火中烧,一把拽过我的手腕,用力一甩,我便被他推到了墙上,后肩撞到了墙壁,痛得我直吸气。而他就在这个时候趁势追击,头俯下来狠狠地压住了我的嘴唇,动作粗暴且急躁,我只感觉到嘴唇上火辣辣的疼,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困难。
是我太低估男人的力气,任我再挣扎,都逃不过他铺天盖地的吻,就在我无望地睁眼望着天纹丝不动时,他终于松了口,心满意足地看着我:“感觉怎么样?”
我慢慢地平复了呼吸,扭头吐了一口口水,然后整理好衣服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我不想知道他在我身后是怎样的表情,我只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的可笑,为什么会滋养出这种人渣!出校门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车径直停在了我的面前。窗子摇下来,钟越的脸出现在我面前,视线落到我红肿的嘴唇上,眉头一蹙:“怎么了?”
“被狗咬了。”我也不去问他为何在这里,直接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子里的冷气很足,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头靠到了玻璃窗上。车内一时寂静得让人有些不适,我的脑袋慢慢地随着窗子滑了下去,钟越的声音也终于打破了沉寂:“你让我办的事情有些难办,你朋友惹到的人,不太简单,背后势力太强,光是靠我钟越,大概也不能立马解决。”
我振作起精神,坐直了身子:“那怎么办?”
“听说他有个儿子在你们学校,你看看能不能从他那儿下手?”他专注着前方的路况,并没有回头看我。然而只是那简单的一句话,我的心里却已经起了波澜,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抽丝剥茧一般慢慢地覆盖住我。
我听到我微微颤抖的声音:“叫什么名字?”
“罗颂扬。”
“靠!”我狠狠捶了一下车窗玻璃。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果然是有怎样的老子就有怎样的儿子!清一色都是色情狂!
让我去求他?不可能!
06
钟越把我一路送到了家,对于我突如其来的怒火,他只字未提。这一点,我倒是很满意,我从来讨厌聒噪的男人,特别是多管闲事的男人。
我妈今天估计没去上班,看起来心情也还不错,一边煲着汤一边哼着小曲儿,无非是《舞女泪》那种旧式舞厅里的歌。
我本想直接钻进卧室的,可在路过厨房时还是停下了脚步。鸡汤的香味已经洋溢到整个屋子,我深深嗅了嗅,忍不住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你妈昨天赚了一笔大的!”她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关上了火,“有没有什么要买的?老娘带你去买,要什么给你买什么!”
如果我的心里没有那么多的事,如果我的情感能变得细腻敏感一些,我一定会被她的这番话所感动的,甚至会热泪盈眶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哽咽不止。可是我实在是不识趣,直接无视了她的话,开门见山问:“你混场子这么久,认不认识一个罗局长?”
“嗯?有点耳熟。”她尝了一口汤,满意地点了点头,“哪个局的?卫生局?教育局?你问这个做什么啊?想攀龙附凤啊?那我回头问问他离婚了没有。”
“呸!”难得她心情好,我耐下了性子来跟她说话:“他差点强奸了我一个朋友,你能不能找你手下的姑娘色诱他然后威胁他说要公布照片啊!”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就不禁感叹起自己的脑袋,到底是继承了我妈。
可我妈却对我的求助嗤之以鼻:“知道找老娘我了?我干的那都是些什么事情啊!多丢你的脸啊!你现在还托我办事我多不好意思!”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看都没看我,只顾着把鸡汤小心翼翼地盛到碗里去。我终于暴跳如雷,甩手恨道:“我还真后悔自己跟你说这些!”脚步刚要踏出厨房,我又接了一句,“我更后悔瞎了眼投胎做了你女儿!”
她猛地回过头来,把刚盛满了汤的碗朝我砸了过来:“那你还留在这里干嘛?不如滚回澳洲!”
滚烫的鸡汤泼到了我的小腿上,我咬紧了牙关也没哼出半声。在她冒火的眼神中,我慢慢地扬起了嘴角,然后扶着墙慢慢地走了出去。
当晚我就收拾好了行李,只是当我坐到出租车里的时候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程程现在差不多已为人妻,实在不方便打扰。祁嘉家里关系紧张,我更不好去添乱。施维跟坤子才闹过事,我可不能去再插一脚。最后,我只能想到钟越。
凭借着我模糊的记忆,我指引着出租车司机来到了他的那间小公寓的楼下。我拖着行李包一蹦一跳地走过去按门铃,可视电话接通的时候,我还特意挤出了一张特大的笑脸。钟越打开门的时候一脸迷茫:“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毫不客气地挤了进去,一边拖行李,一边嚷嚷:“幸亏没记错楼层,我就猜你会在这里的。”
“你的脚怎么了?”他倒是眼尖,立即发现了我的异常。
我喘着粗气挪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卷起牛仔裤的裤脚,把烫得红肿的伤疤给他看:“喏!我妈的杰作!”
“你还是不是女人啊!”他不敢置信地瞪了我一眼,起身进房间里翻箱倒柜,随后拎着一个小的急救箱出来,命令我道,“伸过来!”
我的嘴角抽了抽:“不用吧……”
“你闭嘴!”他直接弯腰捞过了我的腿放在他的膝头,又小心翼翼地帮我把裤子卷好,低头轻轻地朝着我的伤口吹了口气。我顿时一哆嗦,心尖儿都在打颤。
灯光很暧昧,他手中的力度很暧昧,我们的姿态也很暧昧。我缩到沙发里偷偷地打量着他,衬衣袖子卷到手臂上,领口也松着几颗扣子,露出一对凛冽却性感的锁骨。我不由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帮我把伤口处理好之后,他犹豫着问我:“你这样能不能洗澡?”
我为了防止他的下半句是“要不要我帮你”,自己单脚站了起来,忙不迭道:“能,能,完全没问题,我可以坐着擦擦身子。”
躲到浴室里后,我的心跳都没有完全恢复正常,它像生了病一样剧烈地跳动着,很强劲,很有力。我突然感觉这个心脏不属于我了,它想跳出我的身体,它想直奔另一个人而去。我慌忙按住胸口,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脸,突然觉得那个人真是陌生。从前的林乐遥,不是冷冷清清,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吗?特别是在林尚去世之后,我仿佛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有干涸的躯体,完全没有生动的灵魂。
可是镜子里的那个人,为什么还会满脸慌张,双颊绯红?
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我急忙佯装打了一个大哈欠,钟越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抬头问我:“困了?那睡吧,我去书房就好了。”
“不用。”我急忙摆手,“我去书房就好了,你别太把我当回事。”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灯光映照下的双眼居然流光溢彩。我又觉得嗓子里发干,急忙掏出行李箱里的公仔娃娃钻进书房。
我没有开灯,只是紧紧抱着那只熊,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这只公仔熊是林尚送给我的礼物,他一直说我不像个女孩,说若是娶我回家一定会被我压迫。可是他真傻,以为把女孩子爱玩的毛绒公仔和公主芭比送给我,我就能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吗?
林尚,你若是在,求你让我心宁静,不惊不怒,不悲不喜。
07
那晚我睡了一个好觉,醒来的时候钟越已经去了公司。我在冰箱里找到了吃的,喂饱自己后便打了电话给祁嘉和程程,当晚约好了一起去酒吧。
对于我借宿在钟越家这件事,坤子显然是动怒了,看着我的眼神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林乐遥啊林乐遥,你还真是够没良心啊!你不来找我们,去他那里算什么?你又不是他真的未婚妻!你认识他才多久啊!”
我急忙搓着手解释:“这不是不方便吗,我要是去投奔你,施维也会不开心的。”
“别提她了。”坤子突然很不耐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怎么了?”我心里一紧。
他揉了揉鼻子,发起牢骚来:“她这两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老是发一些莫名其妙的火,不然就给我摆脸色,怎么哄也哄不好,我半条命都要被她折腾没了!你说她是不是提前到更年期了?可怎么她是个九零后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可是我没有办法当着坤子的面直接说出口。他那样的性子,若是知道施维为了他如此赴汤蹈火,伤了男人的自尊不说,还不知道一冲动起来会做些什么事。看着他暴躁的样子,我只能安慰道:“或许是心情不太好吧,你还是多多关心下她,别老跟她对着干了,女孩子嘛,难免有些小脾气。”
他不以为然地晃了晃脑袋,然后还是“嗯”了一声。
那晚我们玩得有些晚,等我回到钟越的公寓时,已经凌晨一两点了。我小心翼翼地用钥匙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看来他已经睡了。我换好鞋子,轻手轻脚地朝着书房走,路过沙发时却赫然看到那一道身影,吓得我魂飞魄散,捂着嘴差点要尖叫出声。
“你去哪儿了?”钟越的声音沉沉的,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我抚着胸口喘气道:“你吓死我了!我晚上去程程酒吧了,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他抬眼看了看我,站起身动了动胳膊:“怎么可能?知道你没死就行了。”说着又走到我面前,低头在我脖颈处嗅了嗅,一脸嫌恶:“浑身酒气!赶紧去洗澡!”
我应承着钻进了浴室,等梳洗完毕回书房时,却看到桌子上放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我探头朝外看去,卧室的门已经紧紧掩上,连一丝灯光都没有露出来。捧起那杯牛奶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却在舔着嘴角的时候愣住了,摩挲着玻璃杯子干干地站在原地。
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呢?我真的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但是我记得程程当初告诉我她要和北野结婚时说过一句话,她说她贪恋那种安心的感觉。
我想,这种怪怪的感觉,就是程程口中的那种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