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我在灰烬中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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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再坚硬的人,当有一颗柔软的心时,也无非是脆弱的

01

我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安安心心地躲在了钟越的小公寓里,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了,任由他们去吧,我又不是圣母,何必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我每天的事情便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懒洋洋地起床吃个早中饭,再打开电脑刷刷网页玩玩游戏,偶尔还会心血来潮搜搜菜谱,去附近的超市买好食材,在钟越回来之前钻到那间从来没有被使用过的小厨房里,抄起锅铲忙得风生水起。

我的手艺怎么样?大概有幸吃过我做的饭的那几个人会纷纷鼓起掌来连连称赞。程程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以前家里有专门的大厨,可还是在尝过我的几道小炒后差点连舌头都要吞下去。祁嘉倒没有那么震惊,说和她妈不分上下,我当然很满意她这种间接委婉的赞扬。

这十几年的下厨经历,还是多亏了那个不把我当外孙女的外婆,当我个头还不够的时候,她就已经搬了个小板凳让我帮忙翻炒菜了。她对我向来挑剔,在油烟熏染的这些年里,我的手艺自然不在话下。

那天我正在琢磨着做肉沫茄子,锅里油烟四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差点掩盖了此起彼伏的门铃声。

我关小火擦了擦手,走过客厅打开门,当看到任薇安那张好看得不动声色的脸时,我真的有一种想要钻到地缝里的感觉。

她看到我很惊讶,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暂住在这里。”我老老实实地跟她解释了一翻,她才了然地笑了。

随后的事情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当她知道我在做菜后,竟然也脱下外套跟着我钻进厨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我指了指锅里的肉沫说:“在做肉沫茄子,你吃吗?”

“不太习惯。”她凑过去深深地闻了一下,这才直起身解释,“在国外待久了,倒习惯吃西餐了,不如我做份牛排让你尝尝?”

那天的晚饭便是我和她端着各自的成果席地而坐,两杯红酒搁在腿边,昏黄的灯光映得她更加妩媚动人。她晃了晃酒杯,微眯起眼睛看着我,脸颊上一抹酡红:“当年,阿越还是挺喜欢我做的牛排的,还说根本不敢相信我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竟然也能露这么一手。”

说话的时候,她的表情也有一股子沉醉的味道。我姑且当她是感情失意的人,有酒相衬之下,只能让人更意难平罢了。伸手和她碰了碰杯,囫囵一口吞下,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看来钟越他也不是那么坏的人。”

灯光实在迷蒙,我也没有看到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甘。就在我俩嘻嘻哈哈快要瘫倒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下意识便以为是钟越回来,两人齐齐回头看了过去,却看到了破门而入的纪尤熙。

她的高跟鞋还没来得及脱,看到我和任薇安盘腿坐在钟越公寓的地板上,顿时像疯了一样冲进来,一脚踢飞了还剩下半杯红酒的酒杯,然后端起地毯上的盘子狠狠地砸在地板上,嘶声尖叫道:“滚!你们这两个贱人都给我滚!”

“你他妈有病吧!”我登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扯到一旁。

她回身就甩了我一巴掌,破口骂道:“你他妈才有病吧!还没真嫁给阿越就住到他家里,你要不要脸啊!”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挣脱我之后又匆匆回身走到任薇安面前,趾高气昂地冷笑了起来:“我就说阿越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姘头呢!没想到是你啊!你这个贱人在国外好好的又回来做什么!”

没想到她二人是旧识,既然她不是专门来找我的茬,我也懒得掺和进去,揣着手在一旁观战。

然而任薇安却无视了她的挑衅,扶着沙发站起身来看我的脸有没有事,我摇摇头,她这才走到纪尤熙面前,皱着眉头一副很困扰的表情:“你是哪里来的泼妇?怎么会有阿越公寓的钥匙?哦!你是他请来的钟点工吧!”

穿着高跟鞋的纪尤熙还比任薇安矮了一个头,听到她这句话后,气得肺都要炸掉了,她瞪着任薇安奋力吼了起来:“你才是钟点工!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不认识我纪尤熙了?不认识当初阿越哥哥最疼的纪尤熙了?”

听到她这一番无力的挣扎,我真的是很努力才没有让自己笑出来。倒是任薇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是你啊!对对对,我曾帮阿越挑过礼物送给你,说是小妹妹过生日,实在懒得应付,我只好义不容辞帮他一把了。对了,那条樱桃项链,你很喜欢吧?五千块钱的东西而已,没想到你会当成宝。”

看着纪尤熙一副吃瘪的表情,我终于抚掌大笑,对任薇安三下五除二便搞定了这个疯子,实在觉得相当惊叹。

老实说,我真的很久没见过纪尤熙了,可今天这一面,我很肯定了她一点都没变,还跟从前一样漂亮得没大脑。

02

任薇安没等钟越回来便提前走了,临行之前还担忧地检查了下我的脸颊,叮嘱说:“等阿越回来让他帮你敷敷脸,好好让他心疼心疼。”

我想,她还真是多虑了,钟越和我的关系实在是一言难尽。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钟越才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公寓。刚一进门,便习惯性地张口要吃的。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干干答道:“没有。”

“今天你没做饭啊?”他不甘心地钻进厨房,看到空空如也的冰箱,脸上闪过一种失望的表情。

我懒得和他啰嗦,直接开门见山:“这段时间打扰你了,我明天就不住这儿了。”

“怎么了?”他脱下西装外套走到我身边坐下,伸手按开了电视机。

电视屏幕上有五个节目主持人跟耍猴似的手舞足蹈着,我的眼神淡淡掠了过去,从他手中夺过遥控器按了静音,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这里实在太热闹了,前女友,前前前不知道前多少的女友都纷纷粉墨登场,我实在招架不起啊。”

他的眉头也拧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凝:“什么意思?”

“你去问纪尤熙啊!”我撇了撇嘴巴,又把电视机的音量调了回来,津津有味地欣赏起电视里逗猴儿游戏。

钟越倾过身子把遥控器从我手里抢过去扔到一旁,扳过我的脸质问:“她怎么会知道我公寓地址?我从来都没告诉过她!”

他的手刚好捏在我被甩了巴掌的地方,痛得倒吸一口气,却还是赌气地挥开他:“我怎么知道!她连你家的钥匙都有了!不信你去问V姐啊!我跟她吃饭的时候纪尤熙就闯了进来,真是扫兴!”

他似乎也发觉到了我方才那一个细微动作的异常,再次成功地扳过我的脸,凑过来仔细地看:“脸怎么了?”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被甩了一个巴掌嘛!早就习惯了!”我咬牙切齿恨恨道,“要是给我逮到了,我非把她两边脸都甩烂掉!”

“就你知道狠!”他捏着我的下巴摇了摇,随后瞥着我叱道,“纪尤熙都能欺负到你,你还得瑟什么?”

虽然这番话的确不得我心,但却让我听出一股埋怨宠溺的味道。看着他好看的侧脸,我赶紧摇了摇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就在我反省自己怎么能自作多情的时候,他已经站起身重新披上了外套,一边换鞋一边头也不回地交代:“我出去下,你早点睡吧。”

听到门关上之后,我才盯着电视屏幕自嘲地笑了下。看!我就说他才不会心疼我,给我敷脸?做梦吧。

后来电视上演了什么,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了。我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缩成了一团,抱着膝盖浑然不知道时间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流淌过去。我想到了自己当初留宿在林尚家里的时候,那样理直气壮地举着他才施舍给我的两百块钱,大言不惭地问:“两百块钱可以在这里住一个礼拜吧。”

我睡在他家的客房里,其实严格来说那不是客房,而是被布置成公主房一样的卧室。后来林尚跟我解释,他妈妈原本是想生个女儿的,后来梦想落空只能自己弥补自己了。我在那样的房间里充实了从小到大以来匮乏的一颗少女心,也慢慢开始有了期待,有了贪念,有了不舍,有了在乎。

而我在这里住的这些日子,是不是那颗枯竭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复苏?那些早已死掉的期待、贪念、不舍和在乎,是不是也在我无数个梦境中悄无声息地活了过来?

钟越回来的时候,但我还是很清醒地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入定的佛像。听到他的脚步声,我的声音艰涩地从嗓子眼里滚了出来:“你去哪里了?”

我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在不久之前他就问过我,所以我便没能理解到他忍不住笑出来的声音:“你在等我?”

“你做梦吧!刚好起来上厕所!”说着,我已经站起身穿好了拖鞋,往书房走去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

“今天让你受委屈了,为了赎罪,我睡书房,你去睡卧室吧。”

我疑惑回头:“什么意思?”

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了钟越脸上那片刻的尴尬,眼神飘忽了一下,便缓缓地勾起了嘴角:“我突然觉得你住在这里挺好的,又有人免费给我打扫卫生,又有免费的晚饭可以吃,更重要的是,我二叔以为我成天沉迷于儿女私情,还说我金屋藏娇,表面上天天骂我,指不定心里怎么偷着乐。所以我想不如你帮我个忙,继续在这里住,要是你觉得不好意思,那我就收你租金?”

“靠!我有病啊,我不好意思就交钱给你?”我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我没不好意思,你也别不好意思,有个免费收容所,等级还这么高,我求之不得!”

说完我已经屁颠屁颠地抱着被子直接钻进了卧室,然后又把他的枕头和被子一起抱了出来扔到了他的怀里。

03

一个礼拜的病假说没就没了,我还在为我的伪阔太太的日子恋恋不舍的时候,祁嘉的电话便打破了我的美梦:“乐遥,今天你要来上课了吧,放学的时候再陪我去医院检查下好吗?”

算来,她也怀孕两个多月了,最最危险的前三个月,她算是成功地走了一大半了。更成功的是,除了我和她的爸妈,根本没有人看出她一星半点的异常。

食堂里,祁嘉皱着眉头挑着餐盘里的菜,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我咬了一大口红烧肉,舔着油腻的嘴唇问她:“怎么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挑食?”

她白了我一眼:“你要是怀孕了我看看你是不是还能这样大口大口地吃红烧肉。”话音才落,她两条细细的眉毛又紧紧蹙到了一起,捂住嘴巴便向卫生间奔了去。

哎,我都忘了她会孕吐了。

趁着她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我加快了消灭红烧肉的速度,正在吃得浑然忘我时,第六感突然告诉我有人在盯着我。努力摆脱浑身的不适感,我抹了抹嘴巴抬起头,却在一片大大小小的脑袋中失去了焦点。

看来是自己神经失常了吧。

下午的专业课结束之后,刚出教室门,我便看到了罗颂扬。

他穿着背心短裤,手里还抱着篮球,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样,正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地灌着水。我迅速地瞄了一眼,便目不斜视地打算从他面前走过去。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个人撞着我的肩膀冲了出去,然后停在罗颂扬的面前,口气里一片惊喜:“你来接我下课?刚刚收拾东西慢了,你没等多久吧。”

罗颂扬放下矿泉水,伸手便揽过那个女孩子的肩,俯下头在她的嘴唇上重重地压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来笑:“走,晚饭想吃什么?”

两个人的身影从我面前消失的时候,我都还在思考他在转身前迅速地瞥我的那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当然,我也不会纠结这样无聊的事,他终于放过我,我得以舒了很大一口气。

等到祁嘉准备一起出门的时候,我看到钟越的脸在车窗后探了出来,不禁抚额,我还真忘了他要亲自接我的承诺。但之前才和祁嘉约好要去找程程,他一来显然打乱了我的计划。我踌躇着走上去,讪笑道:“劳烦您亲自大驾光临,我今晚有约了。”

他冲着跟他点头示意的祁嘉笑了笑,视线迅速地回到我身上,嘴角边浮出一股坏笑:“你除了上课以外的所有时间,难道不都该是留给我的吗?”

祁嘉在身后嗤嗤地偷笑,我无奈之下,只得抓着祁嘉钻上了他的车,一起朝着程程的酒吧开去。

程程自从订婚了以后,我便没怎么见过她了,实在不知道这个小娇娘会是怎样一番模样。本打算让钟越在酒吧门口放我们下来就好,他却说要去看看他的司机生活状况如何,厚着脸皮跟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一把慵懒的女声从我踏进酒吧的那一刻飘进了耳朵里,我脚步轻快地朝着吧台走去,老远就看到程程坐在高椅上托着腮看酒保调酒。我悄悄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猛地拍了她的肩,她登时怒发冲冠,回头就要劈我一掌:“妈的!在老娘的地盘还想吃老娘的豆腐?”

幸亏我习惯了她这一惊一乍的德行,躲得及时,不然险些毁容。

等我拍着胸口连连感叹的时候,却惊讶地看到那调酒的不是平时的酒保,竟是北野!他穿着一身修身的西装背心,白色衬衫袖子挽到了了手肘处,调酒的时候手臂上露出清晰的青色脉络。我立刻故意尖叫:“哇!好性感!好男人!”

程程翻了翻眼皮子,瞅到我身后的钟越时,忍不住打抱不平起来:“当着自家男人面夸别人家的男人,你还真是绝种好女人!”说着,便又露出狗腿的笑容,对钟越说道,“这丫头让你费心了。”

钟越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笑道:“不费心,养家里挺能逗乐的,还会自己出去遛弯儿。”

我对着面前这两个双贱合璧的人,表示实在很困扰。于是转了椅子趴到吧台上跟北野搭讪:“帅哥,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

他抬了抬眼,宠辱不惊地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你才鸡呢!”程程又来了劲儿,两手撑着吧台凑到了北野鼻子底下,“你说谁是鸡呢?敢不敢当着老娘的面说说谁是鸡?”

我一身冷汗都冒了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程程几乎半跪在吧台上的姿势,还有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不知道北野是不是很后悔提出要结婚这个没有建设性的意见。

北野连眼皮子都懒得抬,波澜不惊地开口问:“你朋友爱喝什么?鸡尾酒?”那最后的“鸡”字被他咬得格外重,说完便低下头去忍不住勾了嘴角。

程程这个一根筋的姑娘愣是没听出他口里的挑衅,手脚麻利地爬下吧台对北野勾了勾手指说:“给乐遥来个甜百利,她只爱那个,祁嘉就果汁吧,她不沾酒。”说罢,又眉飞色舞地凑到钟越面前,“钟大帅哥,您喝什么?”

“Whiskey就好。”钟越显然看戏看得正不亦乐乎,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

04

钟越显然是玩乐场的高手,玩个骰子也能把我喝趴下了,程程一直在旁边挤眉弄眼,暗示他心理不能这么阴暗,想趁人之危从来不是君子所为。他倒是丝毫不在意,扬扬眉毛不以为意道:“我试试她的酒量,以后带上酒桌心里就有个谱儿了。”

我打了个酒嗝,手舞足蹈起来:“谁跟你上酒桌!别,别瞎说!”

他抓住我胡乱挥舞的手紧紧握到掌心里,冲着程程和北野昂了昂下巴:“你姐们的婚礼啊,你不上酒桌?”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程程已经凑了过来:“别介,我跟北野商量好了不办婚宴的,我没打算让我爹妈知道,他也没爹妈了,我们准备去旅游结婚,你说洋气不洋气?”

北野点了点头,又开了一瓶啤酒递给钟越:“嗯,正准备向你请假,老板准了吧。”

“得!我老头死了以后你基本上就没怎么上班了吧,我有手有脚的都自己开车,不然你能闲着到这儿来当兼职酒保?”

婚假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程程翌日便张罗着要去哪里度假了。她初中的时候全国几乎就跑遍了,高中三年也是经常翘课,全世界飞来飞去,眼下想要找出一个非同寻常的结婚景点来,她还真是愁白了头。

在开了好几次集体会议之后,坤子偶然提出来,“乐遥她们不是要放暑假了吗?当时不是说高考结束之后咱一起出去玩吗?结果她直接飞澳洲了,这计划就不得不搁浅了,不如我们陪着你一起结婚?”

这个主意一呼百应,程程乐得嘴角都要咧到眉毛上去了。倒是祁嘉在一旁苦了脸,偷偷抓着我的衣角,嘀咕道:“我怎么能跟着你们到处跑啊?”

我想想也对,但如果单单留下祁嘉一人,也实在太遗憾了。衡量许久,我咳了咳嗓子提议道:“去避暑吧,别爬山,有个河就行,咱休养休养。”

于是一锤定音。

离放假还有半个月,两个星期的课让我有点难以煎熬,倒是罗颂扬时不时地搂着不同的女人在学校走来走去,让我觉得还有那么一点津津有味的八卦可聊。不得不说,班里的同学都对我抱以同情,其实我也挺同情我自己的,仿佛自己在他这部戏里的角色比钟越的那部里更龙套。

那天我正陪着祁嘉在学校外的小服装店里挑宽松的不显身材的连衣裙,刚刚走出店门,就看到罗颂扬那辆拉风的跑车“哧——”一声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正在思考他是恰好停在这里,还是特意停在我面前的时候,又看到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孩子蹬蹬蹬地上了他的车。我吐出一口气,拉着祁嘉扭头走向另外一条路,而他也踩了油门绝尘而去。

然而我还没走到站牌那里送祁嘉上公交,那辆跑车竟然又掉头来停在了站牌处,他撑着车门一跃而出,径自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压根没有理清思绪,只顾着扭头去看刚才那个大美妞,可是车里空空如也,只有副驾驶座上留着的购物袋。

“林乐遥!”罗颂扬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炸了起来,我一个激灵,急忙收回视线放回到他身上,无辜地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脑门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身子倾了倾,几乎要倒在我身上。我急忙后退几步,他已经站稳了脚步,看着我问:“你老实回答我,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你有没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不开心?”我跟着重复了一遍,随即便了然,原来他玩的是这个把戏。忍不住笑了出来,却被他更狠地瞪了回去,我敛容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很替你开心,如果能固定下来一个的话,我会更开心的。”

“林乐遥!”他的拳头如生风了一样,朝着我的脸就挥了过来。我惊得赶紧闭上了眼,同时听到祁嘉的一声惊呼,可那阵风却从脸颊旁一掠而过,耳畔一阵闷响,再睁开眼时,他的拳头已经狠狠地砸在了柱子上。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他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想要把我吃了一样,最后在我们沉默的僵持中,他终于丢下一句:“算你狠!”

看着他终于要走,我也松了一口气,回头安抚了祁嘉几句,又扭过头,眼前却是一花,他竟又半路折回,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按在柱子上便强吻了下来。

他的力气真的很大,我的手腕几乎要被他扭断,可是嘴唇上的痛却让我忍不住想要跳脚。他粗蛮地啃噬着我的嘴唇,舌头也抵到了我的齿间,急躁地撬着我的牙齿想要长驱直入。我看着他一脸狂暴的样子,朝着他的嘴巴狠狠咬了下去。

在他吃痛的怒视着我时,我再次嫌恶地抹了抹嘴巴骂道:“你他妈的能不能别动不动就亲我嘴巴!恶不恶心啊!”

他的眼睛里怒气越来越盛,隐隐仿佛有火在燃烧,几步逼到我面前应战:“你他妈的这么久没见到我,就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想念吗?你他妈的见我和这么多女人在一起,就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吃醋吗?你他妈的真的压根儿不喜欢男人不喜欢我?你他妈的到底是我玩你还是你玩我!”

我实在没弄清他在讲什么,只感觉到一阵疲惫席卷而来,皱了皱眉,轻轻地脱口而出:“不管是怎样,我不想和你玩就对了。”

05

回到钟越的公寓时,我还担心被他发现异常,偷偷摸摸钻进浴室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嘴唇,大脑也高速运转着怎么应付他的质问。当我在做这些打算的时候,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在意起钟越的看法,这些变化是在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发生了,我想除了上帝,无人知晓。

擦着湿淋淋的头发走出浴室,钟越正坐在正对面的餐桌上,抬眼看到我,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是掉泥塘里了?洗这么久。”

我一边擦着头发朝沙发走去,一边干干地笑了笑:“太热了这天气。”

“过来!”他似乎看中了我躲开他的小心思,直接下命令,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我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借口自己太困想要提前去睡觉,话才讲到一半就被他拦了下来:“过来!”

这次的两个字比先前更有力度了,我只得放好擦头发的毛巾,如履薄冰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餐厅的灯光很暗,柔和的昏黄光线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心中暗暗窃喜或许他并没有发现我红肿的嘴唇。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身手敏捷地抓住了我的手腕,稍稍一用力,我已经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伸手拨了拨我的头发,然后起身走到洗浴室翻了一阵子,重新走回我身边的时候手里竟拿着吹风机,插了电源又命令我:“转过来。”

我下意识想要拒绝,大概是拒绝惯了,也大概是反抗惯了,他似乎料到了我这种回应,当即不容我反驳地扳过我的肩膀,直接打开吹风机替我吹起了头发。

风声呼呼地响着,他的手指在我的发丝间轻轻地穿梭,我看着镜子里他专注的侧脸,心中仿佛涌起坚冰融化的那一种悄然无息的温柔。

他一边帮我吹一边教训我:“头发都没干就睡觉,想头疼吗?更何况还在生理期,你就不能注意点?”

我的脸瞬间涨红了起来,他是如何得知我正在生理期的,已经不是我关心的重点了,而是为什么他可以这样大言不惭毫不羞涩地跟我提及。他仿佛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什么,看着镜子里的我慢慢地勾起了嘴角,我的脸顿时又轰地烫了起来。

那一刻的我竟然觉得整颗心都仿佛泡进了温热的蜂蜜水里,说不清,言不明,只能傻傻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嘴笑得像个白痴。而钟越的声音就在此时贴到我耳边响了起来:“你敢不敢擦一擦你的口水?”

仿佛脑子里“咣当”被敲了一槌,我恼羞成怒扭头就要发火,他的脸瞬间俯了下来,唇上一热,他已经轻轻地覆了上来。

好像的确是蜂蜜水甘甜的味道,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忘记了拒绝忘记了反抗,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水晶灯的灯光明明那么暗,可是怎么还是闪耀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呢?

整个人就要溺毙的时候,他辗转到我的耳根,再一次命令道:“以后不许让别的男人碰你一根手指头。”

我立即清醒,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回了书房,一颗心仍旧沉浸在那蜂蜜水中,浓稠得再也化不开。

06

就在放假前备考的那一段兵荒马乱的日子里,祁嘉出事了,严格地说来,是祁嘉的妈妈出事了。

她妈妈摆的夜宵摊被巡街的城管抓到,推搡中,祁嘉妈妈摔倒在地上,脑袋刚好撞在了地上微微凸起的一块石头上。

我们一行人赶到医院的时候,祁嘉妈妈已经醒过来,头上绑着纱布,隐隐还能看到渗透出来的血迹。祁嘉正坐在床沿陪她妈妈说话,夏日傍晚的晚霞染红了一整片天,落日的柔光扫在她的侧脸上,好看得仿佛是印象派的油画一样。

祁嘉妈妈一开始见到我们还能笑眯眯地和我们打招呼,随后却忍不住掉了眼泪,紧紧抓着祁嘉的手哽咽起来:“你们都那么好,你们都那么好,我们的祁嘉怎么办啊……”

“妈!”祁嘉忍不住出口阻止,表情也有些烦躁。

然而祁嘉妈妈却完全止不住眼泪,双手哆哆嗦嗦地拍着祁嘉的手背:“年纪这么小就有了孩子,也没个人来负责,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我们祁嘉的命不好啊……”

我们都尴尬地站在原地,仿佛通通都变成了哑巴。上一次祁嘉妈妈闹事的时候,我和程程都在,明明知道相劝无果,可我还是不得不清了嗓子上前安慰:“阿姨别太担心了,我们都会帮忙照顾祁嘉的。”

祁嘉妈妈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流。坐在一旁的祁嘉不言不语,视线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

就在大家纷纷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安慰祁嘉妈妈时,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了开来,走进来的是好久不见的周律。其实第一眼看过去,我压根没认出来他是周律,陌生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他剪短了头发,也刮干净了胡子,清清爽爽斯斯文文的,哪里能联想得到他会是个颓废的流浪歌手?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我和程程一时都变成哑巴了,不知道是该跟他say hi,还是该问他what’s wrong。

周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病床前,冲着祁嘉妈妈微微颔首,然后开口正色道:“阿姨,我是祁嘉的男朋友。”

我们集体几乎被震晕,他却又来了一句,“祁嘉肚子里的孩子我会负责的。”

祁嘉妈妈愤然坐了起来,抓过背后的靠枕就朝周律身上砸了过去,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王八蛋!你对得起我女儿吗?你毁了我女儿你知道吗!”

周律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由着她打骂,我好不容易缓过神急忙上前阻拦,却听到周律抬起头,表情是我从来未见过的坚定和认真:“阿姨,我会娶祁嘉的,等她一毕业我就娶她。”

“谁要嫁给你!”一直没有说话的祁嘉终于站了起来,眼底也是红红的一片,她走到周律面前用力地把他往外推,口中还不停地骂着,“谁让你多管闲事!孩子我自己能养,你们都不要管我!滚!你们都滚!”

她话音才落,整个身体开始无力地下滑,我正要上前拽住她,周律已经伸手紧紧抱住了她。祁嘉的脑袋无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脸上一片潮湿,嘴里还在喃喃说着什么,却已经听不真切了。

我和程程互相对望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些小说里电视剧里的英雄角色,如今就站在我们的面前。若是从前,我们一定会捧着肚子不屑一顾地嘲笑一番,可是如今看着周律那张紧绷着的脸,我们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突然想到那天特意来找我聊祁嘉的周律,明明那么随性不恭的男人,却在我面前露出了一种类似虔诚的表情,甚至在我当他的感情是个玩笑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原来再坚硬的人,当有一颗柔软的心时,也无非是脆弱的。

我们都退出了病房,之后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从知晓了,关于周律这样孤注一掷的感情,需要认可的不仅仅是祁嘉妈妈,还有祁嘉自己。

病房外的夕阳有一种如火如荼地气势,我抬头望着那绚烂的晚霞,突然觉得美好得仿佛是个童话。谁说残阳如血,谁说夕阳迟暮,每一次极尽全力地燃烧,都是为了再次从灰烬中涅槃重生。

或许,我们可以相信,也能够选择坚持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