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恢复起来的蓝桉,变得异常沉默。他远远超过同龄的孩子,飞速成长起来。每天,他都会用布条缠住手指,对着墙壁猛烈地挥着拳头。他不懂什么技巧,只是忍耐着疼痛,磨炼自己的身体与内心。布条烂了,换条新的。拳头上的血痂,结了又破,破了又结,他一点也不在乎。
一天午后,孩子们都跑到院子里玩耍去了。Icy陪着他练习。他说:“蓝桉,你最近都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蓝桉停下来,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前我们也惹过事,可施罗为什么从没有像这次一样暴怒?”
“因为……因为,我们犯了太多的错,他太生气了吧。”
蓝桉摇了摇头说:“我觉得,是和小T不能被领养有关。这件事,一定伤害到他的利益了。”
不得不说,蓝桉有着与众不同的心智,那么小,却总能在激烈的情绪中,冷静下来去思考问题。这是许多成人都无法办到的事情。
Icy问:“那又怎么样呢?”
蓝桉猛地挥出一拳,打在墙壁上说:“我们需要等一个机会。”
蓝桉说的“机会”,终于来了。那一年,蓝桉十三岁。刚刚过完新年,还残留着圣诞的印迹。孤儿院里又有几个孩子要被领养。蓝桉一直表现得不动声色。直到有几对父母开车来接孤儿的时候,他才行动了。
他从Icy那里要来了DV,趁人不备的时候,溜进了一辆车子的后备厢。
不出所料,那几辆车子里的“父母”,并没有载着孩子们回各自的“家”,而是在一个地下车库里会合了。蓝桉悄悄地从后备厢里跑出来,全部偷拍下了来。
原来,那是美国一家国际药业公司在华设立的实验室。施罗竟然收取巨额资金,私下拿孤儿院里没有父母监护的孩子,给他们做新药测试。
蓝桉拍到证据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圣贝蒂斯。那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蓝桉径直走去了施罗的办公室。
他推开房门的时候,施罗正在吃早餐。施罗扯下脖子上的餐巾说:“我正要找你呢,你昨天去哪儿了?”
蓝桉晃了晃手中的DV说:“你慢慢吃,以后,你可能都要吃不到了。”
施罗神色一紧说:“你拍到什么了?”
蓝桉说:“我昨晚,去参观了一下领养家庭。”
施罗一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给我!”
“可以。”蓝桉晃了晃DV说,“只要你告诉我,蓝景蝶这个女人背后做了什么,我就把它给你。”
“我怎么知道?”施罗低吼着,“我就知道你爸妈死了之后,她拿了一千万的保险金。她怕你长大会和她争这笔保费,所以把你送到我这儿来了。”
施罗渐渐从惊慌中镇定下来。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镶着金色饰纹的手枪。他说:“不要以为这是艺术品,这是真家伙。把你的DV给我,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蓝桉将DV直接扔给他说,“你是要这一个呢,还是我在网吧的三十个备份?”
“你!”
蓝桉忽然无比畅快地笑了。他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说:“施罗,你杀不杀我,都要身败名裂了。想想你以后都关在监狱了,遭人唾骂。我就好开心。”
Icy和Q为蓝桉担心了一夜。他们从阿贝嘴里知道蓝桉回来的消息,争着冲出房间,向施罗的办公室跑去。可是当他们刚跑到院子里,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屋顶的鸽群,“呼啦啦”地惊飞上天空。
他们吓得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二楼的窗口。
一个身影缓缓浮现出来——消瘦,却挺拔,像一棵日夜疯长的桉树,开枝散叶,吐出隐暗的毒。
他缓缓推开窗子,任由凛冽的寒风蜂拥着灌进房间,涤荡着血腥肮脏的空气。
施罗自杀了。
用他那把精致的手枪结果了自己。
蓝桉在他的办公桌里,找到了更多他与医药公司合作的文件证据。
Q和Icy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看见毫发无伤的蓝桉,兴奋地抱住他,掉下了眼泪。
Q说:“咱们报警吧。”
蓝桉却摇了摇头,说:“我们拿着这些证据,还可以做更多的事。”
Icy转过头,看着我说:“你大概知道谢欣语小时候在酒店里撞见她爸爸的情人是谁了吧?”
我点了点。那就是蓝桉的姑姑蓝景蝶。
“蓝桉很快就查出那个给蓝景蝶办理保险的销售员。那个怕事贪财的小人,被蓝桉一威胁就说了蓝景蝶私下找他篡改了保险金额和保险受益人的事。他后来听说蓝桉的父母出意外就知道这个案子不简单。但他害怕摊上官司,一直不敢说。蓝桉拿着拍到的视频,找到蓝景蝶。”
我不解地问:“蓝桉为什么不去找警察?”
“因为……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他与美国的医药公司私下联系,不但让他们把所有实验室里幸存的孩子,接到美国妥善收养,还得到了三亿美金的赔偿。”
“多少?”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反问。
Icy却认真地说:“三亿美金。但那时候,我们都不满十八岁,蓝桉需要两个成年人来帮助他。一个来负责孤儿院的运转,那个人当然就是阿贝。而另一个是帮他成立公司的傀儡,最好的人选,就是蓝景蝶。他说,最亲的人,也比不过有把柄的人更可靠。”
我发愣地听着,大脑在接连不断的震惊中,几乎不能运转。
Icy说:“对了,我给你看段视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