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今夜不谈爱情
74944400000050

第50章 在医院(一)

当我睁开眼,四周是白茫茫一片,是医院的病床和墙壁,依稀还有穿白大褂的晃动的人影,没来得及看清楚,随着一阵晕眩,又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发觉自己头上缠着纱布,左腿吊在床头,左臂和肋骨裹着纱布,试图动一动身子,浑身上下钻心的疼痛,唯一能自由活动的物件是两只眼球。

隔壁床边站一中年男子,四十岁左右,身材瘦高,精神特好,看到我冬眠复苏,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兴奋异常,“这家伙终于醒了,赶紧喊护士。”说完兴冲冲向外跑。

时间不长进来一位白衣天使,戴着口罩看不到脸,声音清脆动听,“9床,你终于醒了,试一试胳膊、腿、头,试试能不能动?”

我忍着剧痛,把各部分零件运转了一下,还好,除了左腿失去知觉,其它部分安然无恙,但我心里还是一惊,废了一条腿的人生也是残疾人生,不由一阵难过,忍不住问道,“护士,我的左腿怎么样?”

她回答得很干脆,“骨折了。”

“能回复正常吗?”

“够呛。”护士小姐接着来一句,“你的住院费还没缴,抓紧通知你家人来缴钱。”

说到钱的事情,我马上想到张雅琪手中的银行卡,手机里有她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昨天下午的,我能想象到一群人坐在饭店里,等待着贵客到来,左等右等,愣是不见人影,电话也不接,想到她几近发疯崩溃的场面,我心里内疚到极点。

打电话跟张雅琪解释一下,连续拨了几遍,说来奇怪对方一直占线,一个做翻译工作的能有多忙碌的业务,手机居然没有空闲的时候,接着我自拍一张照片发过去,看到我的惨不忍睹的模样她会明白一切。她没有回音,一直没回答,我又发了一遍,仍然没有回音。

姐姐和姐夫来了,甫一见面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你没有生命危险吧?”

“只是伤条腿,离命远的很。”我安慰她。

姐姐一脸慌张,诚惶诚恐,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杨未你吓死我啦,接到电话我两腿打软,根本走不了路。”姐夫也是一脸着急表情,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关键时候还是亲人可靠。

姐夫说:“杨经理一向喜欢与天斗,与人斗,现在换了专业,开始与车斗,好像没赢?”

“谢白主任夸奖,不是我斗它,是它欺负我。”我故作轻松。

姐姐训他,“白振宇,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姐夫说:“没关系,杨未心宽体胖,性情发亮,撞你的人在外面正驴推磨呢,要么喊进来你认识认识?”

“也好,让我看看这家伙长什么样,大宽的路为什么不走,一定要对着我撞?是前生的仇人,还是今世的冤家?”

白大夫招招手,从外面进来一个四十多岁头发稀疏的男人,未曾说话,脸先拧巴成苦瓜,再用把劲能挤出水来。他身上脏兮兮的,上下都缀满了泥和水,像从灾区抗震归来,本来空气就难闻的房间,口味更重。

“拧巴”先说家庭困难,上有七十多岁的父母,下有两个正上学的孩子,老婆身体也不好,整天吃药打水喝偏方,是个药罐子,他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工,在工厂打零工挣的钱根本不够开支,没事时开车送货挣点外快,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

我安慰他:“不要担心,费用由保险公司出,不会增加你多大负担。”

“拧巴”几乎要哭出来,“我家车根本没买保险。”

我心里一惊,“你们家机动车没买保险,也敢上路?”

“我们村子里的车都不买保险。”

“没买保险你也敢上路,交警不查吗?”

“查,我们躲着点。”

我无语,心里拔凉拔凉的,过了一会才问到:“你有什么打算?”

“拧巴”说:“回去借钱来,能借多少是多少。”

这时进来一位男大夫,穿着白大褂,戴着黑边眼镜,看样子跟姐夫很熟,“老白,九床是你亲戚?”

姐夫说:“小孩的大舅。”

“腿伤得不轻,肯定会留后遗症,闹不好左腿会瘸。”“黑边眼镜”边说边从床前袋里抽出X片,举到窗前指给姐夫看,“这处骨折了,这地方断裂,这儿骨头没事,软组织挫裂。以后可能跟拐杖打交道一辈子。”“黑边眼镜”露出同情的表情。

“没关系,他是猪坚强,根据三角形的稳定性原理,三条腿走路更稳妥。”姐夫永远没有正经样。

“黑边眼镜”说:“医疗费至少要十五六万,不是小数字。”

姐夫狠狠盯着“拧巴”,“听见了吗?要十五六万,你抓紧回家筹钱去,待在这儿有什么用。”

“拧巴”苦着脸走了。

姐夫离开后,姐姐留下来照顾我。

“你真可怜,受伤住院居然没人来照顾,如果不是母亲,张雅琪肯定不会跟你分手。”

“我们分手跟母亲有什么关系?”我很奇怪。

“你还不知道,那天晚上母亲请张雅琪吃饭,说她身体不好最终会连累你,劝她远远离开你,不要耽误你的人生,最后张雅琪答应了老娘的请求。”

我终于知道那天晚上是谁做的东,真难为母亲,平常连一分钱都掰着花的人,居然奢侈一次请她下馆子。也就是说,许婷很早将照片发给她,张雅琪决定不计较这件事,后来母亲找到她后,她发照片给我看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分手的理由。

“老妈可真行,怎么能干预我的婚姻。”我轻轻摇摇不太听使唤的头。

姐姐说:“你姐夫认为张雅琪有白血病的嫌疑,也是出于关心你才把情况告诉我们,他说这种病随时可能爆发,母亲怕你受连累,才不得不采取的措施。”

我哭笑不得,“你们做这些事情时难道不能跟我商量吗?这是我的个人问题,难道不应该尊重我的意见吗?”

“那是老娘做的,与我没关系。”

人的命运真是捉摸不定,如果没有母亲干预,张雅琪不会提出分手,我们一直在一起,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她也不至于活得痛苦。我如果没变成残疾,还有在一起的机会,现在这种情况,我是要选择离开还是留下来,这真是个两难选择!

第二天“胖子”和“神女”一同过来,死胖子满脸坏笑,一副落井下石的嘴脸,“远看是头猪,近看像只羊,仔细一看是杨未,裹着白纱布。”

他此次带来重要通知,银行的贷款已经打到我的卡上,看到我残兵败将的样,没好意思张口提投资的事,让我长吁了一口气,友谊这个东西宛如人的身体,必须有衣服遮挡,完全赤裸地对外开放,经常会让人产生耻辱感。

“神女”说,“杨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难经历过,大福没看到。”我自嘲道。

“胖子”说:“告诉你一件没福的事,我去了事故处理中心,警察说对方车子没买保险,家中也没值钱的东西,只有三间瓦房,一处破院落,农村的房子你知道的,满打满算卖不了一万块钱。”

“肇事者会被判刑的?”“神女”说。

“是的,”“胖子”说,“他损失了自由,你损失钱财。”

“我现在不是损失钱的问题,左腿肯定要报废,老子的命咋这么苦,混到三十多岁混成残疾人。”

“胖子”安慰我:“也许情况不至于那么糟糕,大医院的技术,手术肯定没有问题,残疾不至于,将来走路点点腿倒是可能,那个没碰坏吧?变成太监那才是个惨。”

“我看你倒是希望我那样。”

“那样好啊,”“胖子”说,“有多少少女免遭祸害。”

“神女”说:“杨哥你惨啦,变成瘸子将来对象也不好找,趁现在年轻,想找什么条件的,我帮你介绍一个,我认识的女孩多。”

“他需要胸大、肥臀,做起爱来像猪一样哼哼的。”“胖子”说:“胖子”撇着嘴。

“神女”说:“臭流氓,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说完这话,她自己也觉得不妥,手捂着脸笑。

“我现在想好了,将来不准备找媳妇,就和师哥、师嫂我们三合伙过,三人一床睡如果有点挤,我在旁边搭地铺,你俩做那事,我看。”

“神女”笑得花枝乱颤,“杨哥你真有才。”

“胖子”说:“我家阳台有个狗窝,你弟俩挤一挤。”

小护士进来,“病房里需要安静,你们俩必须离开。”

“胖子”说:“临走之前,告诉你一件你肯定很关心的事情,天海公司,除了老段,其他人都被放了出来。”

“这消息很意外啊,老曹应该被多关几天。”

“胖子”笑笑,“你知道吗,张秘书的手机号码变了?”

“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变的号码?”我很惊讶。

“今天跟她联系合作的事,发现她原来的手机号是空号。”他满脸狐疑地看着我。

瞧他一脸的贱样,大概以为,是我和张雅琪共同来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