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曹元霸”去忽悠老胡购买永久财富,恰巧老胡媳妇一人在店,无意中透露天机,“曹元霸”当时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老胡听说这件事后,赶紧给我通风报信。
“看看老曹下一步干什么,”我安慰老胡,“量他小子也泛不起多大的浪,老子大江大湖都经历过,还怕阴沟里翻了船。”
“你还是谨慎为妙,小心能行万里船。”老胡说。
“说的是,谢谢胡哥关心。”放下电话,我开始思索如何应对老曹,这家伙肯定回去向“刘邦”报告,对付“刘邦”我还是游刃有余,留下不好的印象是肯定的,我想我应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第二天是“五一”,开天辟地,“刘邦”放大家一天假,我在家里躺到九点,起来洗漱一番后,便直奔“胖子”的律师所。
“胖子”准备启动一项伟大工程:到农村去建立一块根据地,搞旅游餐饮产业。
原来,在城市的东南方向,有一个叫长乐村的地方,在网上公开招标,把村里的荒地承包出去,包括一个鱼塘,其实是采石遗留下来的大坑,坑旁边有一个残留的小山头,山头一侧还有十亩地大小荒废的葡萄园。
“把这一大片承包下来,鱼塘边本来就有饭店,饭店旁边再建一个娱乐场,山上建一个养殖场,葡萄园重新建设,城里人到这里钓鱼、采摘、娱乐,还能吃上天然的无污染的鸡鸭和鱼。”“胖子”说,“将来这里建成城市最高档的休闲场所。”
“再建一个会所,师哥养一打二奶。”我建议。
根据“胖子”的规划,第一期投资三百万,由我们俩和“猴子”三个人平均分摊,“猴子”从天海公司追回的三百万,一分还账,一分投资,剩下的用于家庭生活,我手上没钱,房子可以贷款八十万,余下的向老头要,这个死胖子对我们的底细了如指掌,已做好精打细算。
今年的“五一”小长假,张雅琪早有安排,说河南的张亮村,就是电影《举起手来》的取景地,空气新鲜,景色也好,值得一游,被我断然拒绝,在大是大非方面我毫不含糊,投资事大,旅游事小,旅游哪天都能去,投资错过这一村,没有这家店。
办公室里还有两个中年男人,“胖子”对他们极为恭敬,行为拘谨,态度诚恳,像银行遇到上级检查。
“这位是长乐村的吕村长,那一位是马会计。”“胖子”介绍说。
我客客气气朝屈身打招呼:“嘿,你们好,我叫杨未,李律师的朋友,能见到您们感到很荣幸。”
吕村长手捏一根牙签剔着牙花,对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五十多岁,头发蓬乱,大概一个多月没洗头,上面脏兮兮的,像从秦始皇的墓里刚出土,下吧倒刮得干净,雪青雪青的,像褪了毛的猪皮。
马会计倒很客气,站起来恭恭敬敬上一支“中华”,我推辞说不会吸烟,架不住他的热情,伸手接过来,他打火机马上跟上点着火。
吕村长说:“在俺们那个村子,镇长的话都不如俺的话好使,不信你买二两棉花纺纺,无论男女老少,哪一个敢不听,我说你能承包荒山,你就一定能承包。”
“胖子”毕恭毕敬把茶杯端到他面前,“我们信您的话,但必须签合同,白纸黑字,有书为凭,将来万一有人提出异议,我们有证据,一切靠证据说话。”
吕村长剔出一个米粒,“扑”吐到地上,“签合同也行,这样你就放心,其实也无所谓,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在俺们村子,俺的话比合同管用,俺说几壶就是几壶,没有人敢反对。”
“还是有合同的好,”“胖子”低眉顺眼,“将来我们把这一片事业发展起来了,肯定有人红眼,万一去上面告我们,说我们非法侵占集体财产,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不如事先未雨绸缪,不给别人留下把柄。”
吕村长把牙签向空中一摆,“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件事我必须跟村委会几个人打招呼,程序必须要走的,饭店的事,你们自己去协商。”
原来鱼塘边盖几间房子,有人承包下来开饭店,合同规定到年底才到期,“胖子”说:“杨未,饭店老板叫戚薇,是个美女,你不是号称美女杀手吗?去,跟戚薇谈判,把饭店搞定。”
“还是让“猴子”去谈判比较好,他是开饭店出身,经验丰富,道业深厚,我去谈判心里没底。”
我有点奇怪,说好的大家都过来集合,这家伙居然不遵守纪律,没有大公司经历的人,集体观念就是不行。
“还是你去吧,”“胖子”头摇得像货郎鼓,“这家伙说话如放屁,根本不能相信,原来讲好的九点到这集合,现在还没到肯定不来了,我们去凤凰山吃东坡肉。”
吕村长说:“俺们俩还有事,就不麻烦你们,你们俩去吃吧!”
“别啊!”“胖子”拉他的手向外走,“到了吃饭的点,你们不去多闪人,把你们的车停在这,吃罢饭再过来开车。”两人一直走到“胖子”的奥迪前,我和马会计在后面跟了出来。
四个人挤进“胖子”的老爷车,这车年代有点久远,发动机声音像拖拉机,坐在车里地动山摇,好在司机技术还不错,行动起来稳稳当当,拖着浓浓的黑烟沿着建国路一路前行,到了解放路拐向南,大约走了两公里“胖子”把车停在路边。
“杨未,前方十点钟方向有敌情,我发现“猴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身穿藏青色夹克衫的“猴子”,顺着人行道一溜小跑,径直钻进一家洗浴中心。
“奶奶的,这小子现在还有这份闲情。”
“胖子”摇头叹息,“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这小子正在干违法的事,我一朋友说在舞厅看见他卖摇头丸,现在大白天进洗浴房,饭也不吃,肯定不是为了洗澡,我怀疑与摇头丸有关。”
我惊愕不已,“这家伙不想活了,找死啊!”
“谁说不是,”“胖子”掏出手机,“我现在打电话约他去吃饭,边吃边谈,做做他的思想工作,防止这厮滑向深渊。”
“这样最好,但愿他能听你的。”
让我俩意外的是,“猴子”居然不接电话,“胖子”很生气,“杨未,你进去看看他在里面干什么,连我的电话也敢不接,真是不想混了。”
“你们三直接去饭店,找到“猴子”后,我和他打车过去,让吕村长在这等多不好意思,到饭店后记住给我打个电话。”
“胖子”说:“这样也好,有事咱们随时联系。”
我下车去洗浴中心,“胖子”开他的拖拉机继续前行。
大厅里空荡荡的,吧台里女服务员无聊地玩着手机,这两年因为公安局扫黄打毒,洗浴中心纷纷关门,剩下的也只做正当经营,生意是日落千丈,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我换上拖鞋进入更衣室,里面阒无一人,浴池里倒有一个人正在泡澡,但不是“猴子”,我拧开喷头,在身上喷点水,擦拭干净后急急到里面换了桑拿服,直冲休息室。
休息室有二百多平,黑魆魆的像深夜的光景,我站了十几秒才适应里面的光线,看到十几排沙发上共有四五个人躺着休息,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仍然没有“猴子”。
一个穿白色上衣白色短裙的服务员走过来,坐我身边,两只手在我的腿上轻轻敲打。
“看见严总吗?”
“没看见。”她摇摇头说。
“严总”是“猴子”在桑拿房的代号,我第一次到这里,就是跟这厮来的,不过“猴子”只做普通按摩,从不搞腐败行为,是桑拿房里的五好先生。此厮生性谨慎,在这里让我们喊他严肃,就是小姐按摩时还料着脸的严肃。
“白色短裙”说:“先生,做按摩吧,我技术是这里最好的,包你满意。”
我拿她开玩笑,“你说包满意,万一我不满意呢?”
她有点急,“你不满意下次不要找我不做。”
我继续追问:“老严同志你是认识的,就是每次来都找你干活的那人,他是我朋友你是知道的,刚刚先我上来,我现在找他不见了。”
“真没见到。”她表演得很认真。
“你告诉我严总在哪儿,我可以付你双倍的钱,而且还不需用你干活。”
她迟疑了半天最终吐口,“你不能说是我说的,他在304包间。”
“拿单子来,我给你签字。”
我推开304房门时,“猴子”正躺床上吸烟。
一个三十多岁男人坐在床沿,正用一根细塑料管,往鼻孔里吸着面粉一样的东西,看见我他立时充满杀机,“你干什么?”
他只裹着一件浴巾,胸前纹一只老虎,看上去极其凶恶。
“我找他。”我用手指指床上的家伙。
“猴子”比我更惊讶,“你怎么找到这儿?”
“我在门口看见你,就找过来了。”
正在面粉的家伙问:“老宋,这谁啊?”
“我同学。”
他朝我露出灿烂的笑容,“兄弟,来一口。”
“谢谢,我今天还有事,改天吧,老宋你出来一趟。”
“猴子”出来后把门掩上,“老杨,你胆子也忒大了,这种地方是不能乱闯的,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这个道理你懂不?”
“我不懂,“胖子”在饭店等你,我们现在过去”
“猴子”迟疑片刻,“实话跟你说,公安局的人正在找我。”
“因为吸毒?”
“不是。”
“贩毒?”
“猴子”不吱声。
“你有什么打算?”
“我先躲避风头。”
我劝道:“现在的网络这么发达,你能逃到哪里去?要么自首,要么自杀,你选择一条吧?”
“猴子”用茫然的眼光看着我,“杨未,你说我怎么办?”
“自首吧,在里面待几年,至少有出来的时候,孩子还有个爹,给孩子留个念想,在外面漂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外面要账的人围追堵截,也许监狱是我最好的归宿,那里最清净,没有烦心的事情。”他喃喃自语。
“这样想就对了,我们打车去饭店,边吃边谈,可以吗?”
“可以。”“猴子”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
认识他十年,这是第二次见他哭,上天我们三聚会那是第一次,那一年他亲爹因公牺牲都没哭,男子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他这个倒霉样子,我心里也酸酸的。
我们俩到更衣室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我去结账,结完账再去找他,哪里还有他的鬼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