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猴子”的三百万提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初公司账上没这么多钱，“猴子”来了两趟，没有结果，外面讨债的人不知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纷纷到公司来咨询钱的下落，法院的人也过来了解，搞得“刘邦”白细胞瞬间增多，以为国家要冻结他的财产，口头声明绝无此事。
永久财富计划，在陈总经理前线指挥下，取得重大进展，已经初见成果，成绩骄人。
这世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事，“刘邦”在一知名网站发布招聘启事，在每个地级城市设办事处，招城市经理一名，业务员若干，由公司投资租办公室、添置办公家具，现场办公，当地招商。城市经理月薪20万~30万，业务员工资10万~20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每天应聘的电话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公司特安排两名接线员，专门负责接待新人，还有大仙通过邮箱、信件、微信毛遂自荐，更有甚者千里迢迢，从四面八方前来登门应聘，个人简介资料在会议室堆积如山。
“刘邦”带着陈燕、曹立新四处巡视，全国各地设办事处，一个多月下来，足迹踏遍除港、澳、台之外的全国各地，开辟近二十个办事处，招聘十几位城市经理，二十多名业务人员，革命形势欣欣向荣，一片大好，而且越来越好，大有一发不可收的局面。
为了扩大影响，公司组织人去敬老院送油、送米面，去中小学校给贫困生提供帮助，去好多家社会公益单位捐酒、捐钱。捐爱心的同时，“刘邦”花钱在媒体做软体广告，一家媒体推出连载：《从一无所有到亿万富翁的历程》，另一家媒体用三个版面介绍永久财富公司的现状、发展历程、未来前景，正文下方配载图片：一座直插云宵的永久财富大楼。
在系列操作的狂轰滥炸下，公司的知名度迅速提高，每天前来咨询的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缴钱的人也不在少数，到五月底每天收到现金六位数，这个速度超乎所有人想象，销售部变成礼仪部，人人都去接待客户，为此陈娘们还把大家召集起来，训练大国之间的礼仪之帮。
按照流程规定，业务员负责和客户洽谈，有意向的客户推荐给销售经理，销售经理和客户沟通后，如果还不能成交，再把客人介绍给副总或总经理。程序虽然这样规定，如果我拿不下的客户，老曹和陈燕这对猪脑子能拿下，简直是人间传奇。
好多时候，我并不跟客户交谈，直接交给那一对雌雄，对于这种近似非法集资的销售模式，我一向忧心忡忡，“刘邦”筹集的钱用来还旧债，新债如何还，实在无法想象。西方一位哲人说，上帝让一个人死亡，必先让他疯狂，“刘邦”离疯狂还有一步之遥。
十年前，ZJ省JH市有个叫吴英的富婆，以高额利息为诱饵，先后从熟识的朋友处非法集资7.7亿余元，用于偿付集资款本息，购买房产等，2012年5月，浙江高院对吴英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吴英案宣判后社会争议很大，有人认为吴英是民间借贷，并无入罪的必要性，法律界专业人士也对此有很大分歧，认为转型中的社会经济，特别是中小企业发展迅速，民间融资已成为重要的融资方式，要求法律上转向民间资本的法制化，不要予以扼杀。
“刘邦”虽然借以替客户销货为名义，支付销售成本和利润，眼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种变相的集资，是否合法，我个人感觉有待商榷，所以热情度不高，每天仍是做原来的客情，挣点基本工资和提成，至于捞大钱，让喜欢的人去做吧。
公司筹到钱唯一的好处，是“猴子”的三百万顺利回收，星期四下午，许婷来了，到“刘邦”的办公室谈了约一小时，内容不详，她送我的羊绒衫仍在，但我们已经很陌生，临走的时候，我站在办公室门口目送她，她看了一眼，马上转过脸去，似乎已经不认识我，曾经的过去永远成为过去。
人在岁月中跋涉，都有自己的故事，聪明的许婷已走出一道自己的风景，把复杂的人生简单做，于简单处识人间冷暖，水瘦山寒的日子里学会了珍惜和放弃。能把弯路走直的人都是聪明人，她人生的路一定能走好，活得精彩。
许婷走后，远远地，陈燕向我招手，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踅进她的办公室。
公司有今天的业绩，陈燕居功至伟，“刘邦”对她也另眼相看，敬重有加，陈燕自己也感觉良好，每天眉开眼笑，眼睛眯成蚂蚁腿，身体也发育许多，走路左右摇摆，下肢像装了航空母舰的螺旋桨。
“老杨，你最近好像情绪不佳？”陈燕递过来一根“大苏”，提干以后，她能力突增，学会穿衣打扮，吸烟、喝酒，外加跟男人思想交流，可见在私营企业，进步最快的办法就是迅速升职。
“找不到放炮的地方，我情绪能佳吗？”
“死老杨，从来没个正经，”她先笑笑，然后把笑容收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这段时间你业绩不好，老板意见很大。”
“是老板委托你找我谈话？”
“没有没有，”陈燕双手摆得像涡轮叶片，“我觉得我们关系一直很好，所以善意提醒你，老板跟老曹谈话时讲到你，说你消极对抗，影响军心，我在旁边听到的。”
“他们在放屁，老子的业务做得最好，他们眼瘸啊！”
“老杨，你真是土了，现在谁还去推销白酒要推销财富，”她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我看，“这是我最近开发的客户，看到了吗？一个月十多万的提成，抵你全年收入，老杨同志，老老实实做永久财富这一块吧！”
“我上下都老实，唯独那些客户不仗义，面对这么高的利息不动心，居然说我们是骗子。”
傻娘们当我说真话，义愤填膺，“这话真是够气人的，我们公司这么大的摊子，难道会骗他们那点小钱，你肯定没跟他们沟通好，有这样的客户领到我这儿来，我保证不出半小时，让他们乖乖把钱交上来。”
我暗笑，“以后这样的客户都介绍给你。”
陈燕的表情马上丰富起来，“老杨，以后有客户带我这儿来，我保证不薄你，实说了吧，公司分两个部，我负责一部，老曹负责二部，所有缴钱的客户，要么归一部，要么归二部，老板考核我们俩业绩。你们的收入不变，我和老曹另有百分之一的提成，我那百分之一全部归你。”
“我们是老夫老妻，谈钱就见外，放心，我的客户就是你的客户，决不给老曹，毕竟我们感情深。”
陈燕心花怒放，两座小山不停摇摆着，“老杨，你太可爱了，我越来越喜欢你。”看她的架势，我提出上床她也不会反对，种种迹象表明，她和老板有一腿，女人最大的资本是身体，最廉价的也是它，当尊严被无所谓，身体便成为最原始的工具，既可以进攻任意男人，又可供需要的异性休憩，功能多用。
我正准备离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老胡打来电话，声音很迫切，像遇到土匪打劫。
“杨弟，我们这儿有一客人，喝酒喝多了，坚持说你们的酒是假酒，不但酒钱不付，菜钱也不愿意给。”他除了经营批发部，还有一个生意不错的饭店，名叫欣欣公鸡馆。
“报警啊，有困难找警察叔叔。”
我看看表，已是下午三点，这帮人够能喝的。
“兄弟，我不能砸饭店的生意，这伙人惹不起，”老胡有点着急上火，“他们让我出个证明，证明这酒是真的，你说我怎么办？”
“很好办，让他们去市质监局做检测，如果证明酒是假的，我们不但出检测费，还十倍赔偿，检测费他们先垫上，如果我们有责任，费用我们出。”
“那好，我跟他们解释。”
这样的纠纷我们常遇到，有的人酒乱，喝多之后寻衅滋事，不但酒菜不结账，还有要求酒店赔偿损失的，去年因这事，外婆湾的厨师跟客户打了起来，派出所的人过去抓走两个人，才把事情平息。
过了两分钟，老胡电话又打过来，“弟弟，我跟客户解释了，他不听我的解释，你直接跟他说几句可以吗？”
“也好，你把电话递给他。”
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显然是喝大发，讲话卷着舌头，一句简单的话掰成八段来说，“你们公司卖假酒，我要告告你们。”
我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你没有证据证明酒是假酒，市质监局出具的检测报告具有权威性，所以你如果怀疑酒有问题，先去市局做个质检，在投诉之前，我劝你把人家饭钱结清，这是两码事。”
他突然发飙，“日你妈，老子能弄死你，你这个孙子有胆量现在过来，我在饭店等你。”
我勃然大怒，“龟儿子，你呆在那儿别走，走了你是孬种，老子马上到。”
那孙子毫不示弱，在电话那头伺候我祖宗八代，喋喋不休，极力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握着电话，我气冲冲向外走。
陈燕在后面喊：“老杨，千万不要跟人家打架，影响不好，哎，是不是多带几个人去。”
我也顾不上理她，对着手机里的孙子骂不绝口。
马小海从办公室冲出来，“杨哥，我们不至于跟一个酒鬼较劲，跟他打架，等于把自己降为同一个档次。”
“话是这样说，我实在气不过，再说我们对老胡必须有个交代，对于这种泼皮无赖，必须给点颜色，否则以后蹬鼻子上脸，我们的酒在市场怎么销售。”
“既然这么说，我和你一起去。”
马小海虽然年轻，做事还是挺仗义，我们俩上了车，向前行驶不到一公里，老胡又打来电话，“杨弟你不用来，我们已经把事情解决好，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
“你大爷的，”我恨恨骂一句。
他又说了一句，语气带着歉意，我听了之后差点从车座滑下去。
“杨未，老曹已知道你挪用两万八货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