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了,“刘邦”没提两万八的事,“曹元霸”也没提,好像大家都忘了这事,我心里反倒没有底,不知他们搞什么名堂,按照老曹以往的常规战术,早已忍不住向我开炮,现在不知憋什么坏,我有时想自己很贱,受到打击时心底有气,没人打击时反没了着落,一副欠揍的嘴脸。
据我对老曹的了解,他不会轻易放弃攻击我的机会,如果进攻还没开始,说明他改变了策略,那天张雅琪给我三万块我没用,直接退给了她,借女朋友的钱比偷情被抓住还难为情,财务催我缴款,我说再等等,魏会计没说什么,事情就拖了下来。
我知道,该来的迟早要来。
张雅琪强烈反对我跟“胖子”合作。
“首先,投资数额过大,三百万的投入,只有一个鱼塘、一个小饭店、一小片果园,外加一个破山头,没有一个高盈利的项目,能否挣钱真是两说,你们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宋建军干过饭店,有经验,还是个隐形人,不能抛头露面。”
“其次,李佳禾、宋建军都是冒险之人,为了挣钱,李佳禾把银行的钱私借出去,宋建军更离谱,把实体卖掉,去做民间借款,跟亡命之徒在一起,最后都变成亡命之徒,所以我不赞成你刚开始做生意,就把全部身家投进去,更不赞成跟他们两人合作。”
张老师说的有道理,但我不以为然。“做大事的人都是熊孩子,老老实实,唯唯诺诺的人不会有大出息,刘邦年轻时是个无赖,赵匡胤偷人西瓜,比尔?盖茨好好的大学不上,中途退学,在寻常人眼里都不是好孩子,所以,在干大事之前,必须先干坏事。”
“杨未,你什么狗屁逻辑,再说你哪儿弄一百万,不会都去做民间借款吧?”
“当然不是。”
我有自己的计划,现在住的房子做抵押,银行可以贷八十万,资料已经交给“胖子”,还差二十万,母亲存了一部分积蓄,准备在我结婚时奉献出来,这个钱可以提前透支,只是,万一生意做砸了,真正变成穷光蛋,我隐隐有些担心。
创业就是挖井,成则为井,败则为坑。
容国团说: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何时搏。年轻的时候搏一搏,即便失败了也不失为一次壮举,天道酬勤,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如果你喜欢,随便去拿,只要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张雅琪爱干净,地面用抹布擦的晶莹透亮,光洁照人,墙面和桌面一尘不染,沙发换了新沙发垫,被子用床单罩,一尘不染,煤气灶和油烟机一点一滴清洗,不仔细看以为是新货,过于清洁也不好,走在房间里舍不得下脚,沙发不忍心坐,往床上躺更是一种残忍。
房间里新增了设备,进门地上添一块地毯,房顶新置了吸顶灯,窗帘换成乳白色带暗底花纹的,大衣柜里平添许多女人的衣服,女人喜欢一个男人,不但要占领他的心灵,还要占据他的生活空间。
张雅琪只是周末过来,白天我们出去买菜,买来后自己在厨房加工,晚饭后必须送她回去,这个伤心伤肺做法源于她父亲的刻板,规定她结婚之前不得在外过夜,我既有些失落,又暗自高兴,不是有个严厉的准岳父管控,张雅琪这棵大白菜,早不知被哪头猪拱了去!
今天是母亲节,我想回家看看,张雅琪也愿意夫唱妇随,我们刚走到楼下,母亲打来电话,我心里一惊,心说不好,她从不打电话,打电话肯定有事。
果然不出所料,老杨同志在河边钓鱼时突然晕厥,一头栽倒在河边,幸好旁边钓鱼的人帮忙拨打了120 ,把他送到医院。
当我们赶到医院时,他刚清醒过来,说话有点迟钝,但是思维清晰,说自己可能是中暑,医生要他做各项检查,抽血、拍片、做CT,纯粹是为了多挣钱。
“爸爸你赚大发,本来体检是自费,刚刚给你办了入院手续,检查费百分之七十报销,作为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同志,居然因公徇私,当心纪委来调查你。”
“又跟我贫,当心我揍你。你们看着办吧,反正我不赞成花冤枉钱。”说完这话他把眼睛闭上,能看出来精神很疲惫。
医生的诊断并不乐观,老爸得的是帕金森综合症,美国前总统里根就是这种病,没有根治的可能,只能越来越严重,不久之后他会瘫痪在床,慢慢失去记忆力,直至最后死亡。想到一个鲜活的生命马上要结束,我禁不住双眼潮湿,偷偷到外面抹去眼泪。
母亲看见张雅琪自然高兴,拉着她的手吁长问短,从父母身体,到家庭情况,工作累不累,吃饭注意热冷,穿衣不要受凉,最后问道:“你们有结婚打算吗?”
这才是她关心的重点。
“我们还没有计划,你问问杨未?”张雅琪笑着回答。
姐姐在旁边高兴得像捡了大元宝,“上帝,我终于看到希望,原以为你这辈子娶不上媳妇。”
“死丫头,说的什么话。”母亲嗔怪她。
姐夫走进来,看见张雅琪愣了一下,又看看我,想说什么嘴唇张张没说出来,转头给老爷子号脉,老爷子看见他马上睁开双眼,“小白,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姐夫知道他是个达观的人,说话也不保留,“帕金森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医生采取的措施就是延长小脑萎缩速度,所以半个月后就可以出院,出院之后还需要锻炼。”
老爷子倒是想得开,反过来劝我,“隔壁你张大爷也是这种病,已经十年了,现在活的挺好,每天还能出去散步。人生百年,终有一死,和有些人相比,我已经赚了。”
经历沧桑后,老爷子把人生已看开,一切都归于沉淀,从容淡定,芬芳过往,岁月静好。
姐夫说:“杨未,去住院部推一张担架床来,顺便叫上一个护工。”
张雅琪跟我一起去住院部,再回到急诊室,发现母亲和姐姐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跟刚才的表现迥然不同,显然姐夫说了什么。
自从那次和张雅琪一同来医院看病后,姐夫多次提醒我,不要跟她来往,X州市好女孩多的是,张雅琪的血液没查出病因,肺部只代表现在没事,将来不好说,她的身体就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手榴弹。
我知道他是好心,都是为我好,但是这个善良的大夫,有话不该现在说,张雅琪是聪明人,马上发现大家的变化,刚才看见姐夫时她想打招呼,被我及时制止,我想也许姐夫会记不得她,等到以后有机会再向他解释。
看来我计没得逞。
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提出来有事先走,我抓住她的手悄声说:“我们俩是联合作战,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共同面对,你不能当逃兵。以后也许能遇见比这更复杂的事,不管是什么,都要勇敢面对。”
“嗯。”她挎着我的臂膀,一起走到病房。
母亲说:“你们俩白天该上班的上班,有我在这照顾,晚上来一次就行,轮流值班,每人一晚。”
我说:“也好。”
“好什么好,”姐姐强烈反对,“老太太这么大岁数,能经得起来回折腾吗?万一她身体再有个好歹,麻烦真的来了!”
“好,我检讨,以后我俩轮流值班,老妈你退休了,不得干涉内政。”我笑着说。
老妈还想说什么,老爷子说:“你们都出去,我跟儿子讲几句话。”
大家面面相觑,但还是退出病房,包括张雅琪。
“刚才你姐夫说,那个女孩身体好像不太好,有白血病?”
“她早先来医院看过病,姐夫带去做的检查,肺部发现一个肿块,后来复诊是良性肿瘤,现在没事了!至于白血病,是早期医生的怀疑,后来确定是误诊。”
“我的意思是,”老爷子顿一顿,“你决定娶她,不管发生多大的事,都要坚持到底,不可半途而废。儿子,现在下定决心了吗?”
没想到老爹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很受感动。“当然,我们很快就结婚。”
“可以,既然你决定组建家庭,就要有责任心,学会包容和理解,树立门户不容易,免不了碰上这样或那样的困难,要学会自立、自强,且行且珍惜。”
“老爸,我心底一直有个疑问,您实战技术和理论水平都不差,为什么一辈子只混个文员?”
“《舌华录》看过吗?里面讲一个苏东坡的故事,说苏东坡一日退朝回家,吃罢饭在院子散步,用手指着肚皮问家里人,这里面装着什么,侍妾朝云说,学士一肚皮不合时宜,苏东坡笑,认为她说的对,我也是。”
我们爷俩相视而笑。
老同志倒也想的开,说人生百年,终有一死,自己没什么遗憾,唯一遗憾的地方就是没抱上孙子,说的我心里酸溜溜的,眼泪差点流下来。
他摸摸索索从衣服掏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二十万,留给你们结婚用,既然认定的路就坚持走下去。”
“我告诉你准备结婚,只是为了让您高兴高兴,可没有要钱的意思,您千万别误会,好像我居心不良似的。”
“拿上银行卡,滚蛋!”
我接过银行卡退出病房,想征询大家中午到哪里吃饭,这时手机响了,“曹元霸”打来的,声音像电影里的香港黑社会老大,阴沉又充满杀机。
“杨未,我找你有点事,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