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昨晚说大华律师所是两个人合伙开，我并没问对方是谁，心想肯定不认识，第二天到了地方才知道那个混蛋居然是刘力，中学生刘力，居然干律师，太不可思议。
“刘力，什么时候骗的律师资格证？”
刘力呲牙，“这个证骗的不易，我先自学大专，后来学的本科，再后来考的律师证，费了老劲，记得我曾经请假两个月吗？当时说的是家中有事，其实是去北京参加培训。”
“佩服佩服，”我说的是真心话，“与你相比，我们都是社会蛀虫，虚度年华。”
“杨哥谦虚了，你也没闲着，多少良家妇女惨遭涂手，”这小子损我之后不忘自己的主人身份，“谢谢你来帮忙，昨天李哥说你要过来，我听了之后特别高兴。”
“我不太高兴，“胖子”向来是铁公鸡，肯定一毛不拔。”
“知足吧你，”刘力笑笑，“他不放你血，你等于占了便宜。”
律师所开张需要做许多事，联系拱门、购买鞭炮、安排饭店、有人迎来送往，摆放花篮，来客要签到，有礼物相送，活虽不多，但需要有人干。“胖子”发言时必须有主持人来主持，头天他花了二百大洋，从一家婚庆公司临时租一位，刚刚对方打来电话，说恐怕不能赴约。
“胖子”想到张雅琪，“杨未，让张秘书来帮帮忙，付租金也行，趁这个机会你假公济私，偷空亲亲嘴。”
“你真恶心，她现在不在我们公司任职，已经另攀高枝，我恐怕没有这个面子，还是你亲自打电话比较好。”
“杨未，给你机会了要珍惜，”死胖子一脸坏笑，“我如果亲自给她打电话，就没有你下手的机会。”
“去死吧胖子，律师界又多了一个败类。”
张雅琪的新东家是一家外企，名字有点拗口，卡特比特股份公司，生产轴承和标准件，不过她应聘的工作与标准件没关系，做翻译工作。张翻译官礼拜天闲着没事，接到我的电话邀请，欣然同意帮忙，答应九点钟准时到大华律师所。
为了“胖子”的开业大典，她也是尽心尽力，穿一身金黄底色绣粉色梅花的旗袍，玲珑的轮廓，端庄婉约又风情万种，把几个男士都看呆了。
“胖子”偷偷跟我说：“杨未，该出手时就出手，再不出手，哥哥就不客气了！”
当了老板的刘力说话收敛了许多，“还是杨哥有面子，居然把女神请来，张秘书，你是今天最亮的一道风景，凡是来的宾客都为之动容，姐姐，名花有主了吗？”
“刘总，我今天是给你干活的，有什么事情尽管安排。”张雅琪巧妙避开热点话题。
“姐姐你别折煞我，我敢安排你干活，你能来我们倍感荣幸，让杨哥带你去休息室休息一会。”
事务所的陈设其实很简单，三间办公室，一间接待室，清新干净，简约大方，鸡血红木地板上铺着红地毯，大理石茶几周围是一圈棕色牛皮沙发，墙上挂着老人家的沁园春?雪，最后几个字是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我正在对“谁主沉浮”发呆，张雅琪漫不经心地说：“下午吴志请我去茶社喝茶。”
“哪个吴志，税务局的，你的前男友？”
“是啊，”她表情有些夸张，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他请我去春江茶社，听说那里的环境最好，高档、气派、时尚，我从来没去过，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一副贱贱的模样。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他干嘛要请你喝茶？”
“我干嘛不答应，”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现在的人急功近利，患得患失，做任何事情都现实的很，有的人担心受我的病连累，敬而远之，避而不及，有人请我喝茶已经不错，夫复何求。”
“不是，你怎么能……”我有些着急，说话带些口吃，这时有人进来，中断我们的谈话，客人们都到了。
我在外面负责接收客户送来的花篮，整齐划一地门的两侧，张雅琪扮演礼仪小姐的工作，把客户迎到签到处，到中午十二点时客户全部到齐，李律师准备致欢迎词，张雅琪先简单地做介绍，这个女孩秀外慧中，鬼怪精灵，说话字正腔圆，博得阵阵掌声。
让我惊讶的是，许婷也来了。
许婷现在的身份是振兴股份公司总经理，分管国内销售，小段是副总经理，分管生产，美国杰克是董事长，负责国外销售，工厂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在X市小有名气。
许婷站在马路的那边，离我有十几米远，看见我只是微微点点头，神情很漠然，好像不很熟悉的样子。如果说二月份我担心她会要挟我，视她为定时炸弹，现在恰好反过来，已成名人的许婷开始躲着我，名人喜欢把历史洗白，她不但躲着我，还要躲着“猴子”，能来给“胖子”捧场已属不易。
我慢慢向马路对过走过去，许婷露出不安表情。
“宋建军出事了，你知道吗？”我问。
“知道。”她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胖子”在演讲。
“有些事与你没关系，有些事与你有关系，老宋在我们公司的借款三百万，据说已经转让给你，他现在生存困难，我和“胖子”都希望这笔钱还给他，帮他度过眼前难关。他现在过隐形人的生活，居然不去骚扰你，够爷们。”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知道了。”
这是个聪明透顶，大张挞伐的女人，敢爱敢恨，无所顾忌，“猴子”没娶上她真是可惜了。如果说婚姻是座围城，他建造一个围城，又修了一个堡垒，试图围住两个女人，现在围城被攻破，堡垒似乎也不保，真正应了那句话，爱情如攥在手心的沙子，攥的多了，沙子会漏出来。
“你告诉宋建军，我和他情缘已尽，以后已没有以后，另外再转告李佳禾，我有事先走了！”她面无表情地说，说完向自己的车走去。
在一群黑白相间的汽车中，许婷的红色奔驰格外醒目，她钻进去不久，车子便慢慢启动，缓缓离开。这个女人优雅地离开，华丽地转身，也算是实现了人生目标，虽然经历很坎坷，但活的很精彩。她的精明强干，做事一往无前，很让人佩服，她的义无反顾，决绝无情，也让人畏惧。
“胖子”在银行操练多年，又是干律师行业，演讲自然精彩，博得阵阵掌声，我仍然认为不如他在大学时的检讨说的好，年轻时代的“胖子”神态优雅，不慌不忙，慢悠悠走上主席台，从容镇定地面对几千名师生，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胆量。
演讲结束后，大家去饭店。
吃饭的人不多，四桌没坐满，一共三十多人，我很后悔没通知销售部的人，如果早知道是刘力开的公司，大家一定会过来捧场，这是销售部第一个独立发展的人，关键是他刻苦学习的精神，值得每一个人叹为观止。
张雅琪坐我旁边，酒席吃到一半时手机响了，我猜想可能是“稻草人”打来的，张雅琪拿起电话，嗯啊嗯啊说了几句，便准备动身离开。
“是吴志打来的电话？”我问。
“是的，我该走了，”她站起来抓起挂在墙上的包，“吴志已经到饭店门口。”
我抓住她的手，“必须去吗？”
她看着我，面色沉静，“你给我一个不去的理由。”
我不知如何回答，迟疑几秒钟又松开手，张雅琪匆匆向外走，脚步轻盈，神采飞扬，像轻盈舞动的蝴蝶。
饭店门口停一辆白色别克，车门打开，“稻草人”身穿黑底带灰色竖条纹西装，头发噌亮，手扶车门，神情洒脱地看着张雅琪，一步一步从楼上下来，慢慢向车门靠近。
渐渐，他的脸色不那么悠然，有几分忐忑不安。
进车门时必须侧过身，张雅琪转脸的一刻，惊讶地把嘴巴张得大大的，舌头伸得像壶口瀑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位中国绅士不是很友好地抓住她的臂膊，向后用力让她远离了车门，另只手揽住她的腰，“美女，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处理完，你还不能走，改天再和这位男士去喝茶，可以吗？”
美女没说话，“稻草人”眼里露出一丝惊慌，能看出来胆怯的成分，我原准备像普希金一样为爱决斗，现在没必要了，“谢谢吴先生请我女朋友喝茶，今天恐怕不行，改天再约好吗？”
他太小家子气，居然不搭理我，灰溜溜钻进驾驶室，面无表情，印堂发黑，动作一点也不洒脱，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车子发动起来，向后移动半米，车头转个方向，溜走了。
张雅琪得理不饶人，“我是你女友吗？”
“不是吗？记得你答应做我女友，我要好好想想，如果不是你，到底是哪个女孩这么对我说？”
“你有很多女友吗？杨未，你是个骗子，居然冒称我男朋友，在后面偷偷跟踪我，打搅了我的约会，耽误我喝下午茶。”
“喝茶是小事，主要是担心你的安全，那个太监，身边的女人被人抢走，一句大话不敢说，真遇到打家劫舍的，你小命不保”
“你能保护我吗？”
“岂止是保护，我刚从坏人手里把你抢过来。”
她一脸的阳光，“你刚才的表现，真的很像男人，给你点个赞，哎，你搂我干啥，有人看见，影响不好，抱太紧了，疼。”
院子中央有一棵梨树，梨花像铺撒在树枝上，层层叠叠，分外妖娆，几只蝴蝶在花层飞舞，春天真正来到，万物都苏醒，新的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