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的想法是对的,春节过后,白酒销售还有一个小旺季,即“五一”结婚小高峰,根据往年经验,“五一”销量仅比春节、中秋少一些,抓住这个机会,等于抓住春节的尾巴,虽然今年白酒销售的大行情不好,促销做得好,掀起一个销售小高潮还是可能的。
虽然川王浆已让给省城老郑,其它几款酒品相也不错,还有价格优势,在X州市场也运作了几年,有一定的知名度,只是我们没主推而已。现在这个市场,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是胡扯,茅台、五粮液这些一线品牌也做广告,何况我们这种三线酒,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推介活动,只有死路一条。
市场有现成的好的方案,老曹永远不知道,只要到市场转一圈,每个厂家都有自己的活动方案,看看哪一款适合自己,鹦鹉学舌,照搬过来即可以,事半功倍,无往而不胜。他当办公室主任合适,当副总勉为其难,分管销售还不如派一头猪来。
销售公司从来都不缺业务员,缺乏的是优秀人员。看似很简单的销售,其实需要心机和雄辩的口才,笨人只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聪明的人会引导消费,一步一步把客户引进设计好的圈套,最后水到渠成,完成交易。
没有卖不出的产品,只有卖不出产品的人,说的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异。
出了公司,我直奔蓝天商贸。
几天前,蓝天的胡老板答应我可以进10箱货,这厮五十左右,儿子去年结婚,我随了一千块彩礼,自那以后他推销的酒不遗余力,但凡进店买酒的人,只要想买的价位和我们的差不离,老胡必首推我们产品,我在这一年销量的提成,已把我的一千大洋捞回来。
我准备继续让“猴子”送货,公司欠他的饭钱还剩一万多,再送一次差不多销账,自打那次他派人打了张德秋,我们再没联系过。
我感觉这厮是故意的,没有我授权的情况下,擅自出兵把张德秋打成熊猫眼,不仅把我的医药费打泡汤,“高仓健”后来又把我弄去派出所,思想工作做了整整四个小时,搞得我极近崩溃,把小时候偷蒜苗的事也坦白交代。
我怀疑“猴子”知道我和许婷的事,故意采取报复行动。那天从派出所出来,已是晚上十点,我打电话给“猴子”,让他开车来接我,此厮根本不接我的电话,事后也没回电,这种情形以前从未发生过。
他没有错,平白无故丢了一个许婷,还有一个亲生儿子,换谁都有气。这些年他在许婷的身上肯定花了不少银子,许婷购买的房子、起步的座驾,孩子的奶粉钱,大概都是拜他所赐,加起来是一笔不菲开支,现在突然老婆丢了,房子和孩子也没了,自己有苦还无处说,拿我当出气筒,也算是公报私仇。
许婷似乎也没有错,这些年生活在阴影中,孩子的户口也落不下去,虽然物质富裕,生活无忧,但一直生活在阴影中不是办法,那个无辜的孩子连国籍都没有,将来上学、出国都是问题,选择离开,是她追求爱情的权利,也是为孩子着想,无可厚非。
大家都没错,都是爱情惹的祸,许婷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爱错了一个人,所以选择离开。谢天谢地,她和外国人搭上桥后,似乎从地球消失,老子也过上正常人生活,犹如凤凰涅槃,欲火重生,偷情也需要代价的。
如果周娜是抹上蜜糖的糕点,许婷就是随时伤人的汽油弹,现在炸弹和糕点同时消失,一切归于宁静,终点又回到起点,运气还不错,我如释重负,思想解放了许多,脚步轻松,走路如风,“曹元霸”那点屁事根本不算事。
老胡的办公室每天都聚满酒水业务员。
大家都是来要帐的,全国所有的酒厂,但凡有点知名度的酒,只要业务员送货,老胡是照单全收,货可以放仓库,钱一分没有,老胡不是不给,是当时不给,承诺三天后有钱。
三天后业务员再来,老胡的承诺是再等三天,如此这般往后类推,业务人员拿不到钱,只好天天来,把办公室塞得满满当当,好在同志们都已经习惯老胡作风,知道最后酒卖完了他也不会赖账,每天到办公室坐一会,权当讨杯茶喝。
我进去时,有五个人正在里面侃大山。
除老胡外,其他四个都是酒水业务,我的同行。
这两年,业务活越来越难干,每天奔波辛苦,风吹日晒外,还要承受任务的压力,不像工厂打工,干完一天的活就完事,没有心理负担,业务不同,除了出力,还要出心。
同行聚一起,语言也幽默,小倪说:“你们知道我去年的目标是多少吗?我的目标是存款10万元,到现在还差11万。”
肖建强站起身,“跟我比你算是好的,昨天回家跟媳妇说,不好意思媳妇,今年没挣到钱,一无所有。你们猜我媳妇怎么说?她指着我的脸:肖建强,你并不是一无所有,最起码还有脸回家,脸皮比以前厚多了!”
大家都开心大笑,妈的这小子太有才了。
老胡说:“杨未,我有点对不起你,昨天曹立新过来,死缠硬磨,卖我十箱酒,我实在扭不过面子,原来答应你的事情不能兑现了。”
我马上跳起来,“胡哥,没有你这样办事的,承诺的事情不兑现,我这月的任务如何完成?”
“那怎么办?”他问。
“很简单,把老曹的货退回去,重新从我这儿进。”
“这样做不好吧,我和老曹很早就熟悉。”他挠挠头。
“待一会跟你详谈。”
待肖建强他们几人离开后,我把老曹害我的经过讲一遍,老胡深表同情,“老曹那伙计太不讲究,大家都是出来混穷的,穷人何苦为难穷人,有本事跟老板干,跟下面的人干算个球!弟弟说怎么办?哥哥帮你。”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重新进货,把老曹的酒退回去。”
“可以。”老胡说。
“退货速度不宜太快,拖他三月两月,让那王八蛋急死。”
“再说吧,”他露出为难表情,“这样做恐怕不可以,老曹每天都过来,催命的很。”
“胡总啊,我相信你能力,有的是办法。”
受到表扬,他眉开眼笑,“我尽量帮你,感觉你像《红岩》里的莆志高。”
我把贪污“猴子”的半盒“九五之尊”扔给他,“如果我是莆志高,你就是汪精卫。”
“汪精卫”接过烟,马上忘掉莆志高,喜得嘴都合不上,一遍又一遍道谢,我出门时他送了老远,直到车子离开才回去。
出门没多远,我看见“曹元霸”夹着皮包,正贼眉鼠脑朝前走,小脸红扑扑的,显然刚喝过酒。
省城老郑昨天打了一百万,当天没让他回去,安排在X州饭店住下,离老胡的门面不远,早上“曹元霸”说准备拉一千万大单子,就是去X州饭店谈业务,现在从宾馆那个方向过来,肯定跟老郑刚喝的酒,走路一摇一摆的,像稻田里的旱鸭子。
前面是春雨棋牌室,一个打牌娱乐的地方,以前我们经常在这儿聚会。
我想他现在往那走,肯定去打牌,便有心监视他,把车开得慢慢的,远远跟着他。
“胖子”酒精中毒之前,模样还是好人的时侯,有三大爱好:喝酒、打麻将、找女人,并把打麻将当作第一生存需要,用他自己的话说,女人可以一天不睡,麻将场不能一天不偎。
他最初组建打牌队伍,都是银行系统的几个人,属内招,地点就在春雨棋牌室,银行人纪律性差,经常缺席迟到,“胖子”大胆改革,从系统外扩招,我、“曹元霸”、还有食品城的老邓,宣武市场的老金,都是那个时候加入进来。
“曹元霸”的牌品实在不敢恭维,赢了钱欢天喜地,手舞足蹈,输了钱如丧考妣,摔摔打打,骂不绝口,有一次直接把牌桌掀了,气得老邓上去抓住他的领子,不是几个人劝开,老曹肯定是满地找牙。我看不惯老曹的做派,便退出“胖子”的麻将圈,曹元霸”升官后来的次数也少。
他今天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头扎进棋牌室。
我把车停好,悄悄跟过去,这时虽是白天,无奈路上人多,车辆也多,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有人跟踪,更何况鸟人喝得醉醺醺的,眼睛快睁不开,做梦也想不到,后面跟着尾巴。
通常,他们在301室打牌。
果不其然,“曹元霸”进去没多久,从三楼窗户冒出头来,向下面瞅一瞅,右手握着电话,嘴张得像瓢,正牛皮哄哄地咋呼,大概是某人没及时赶到,他在拼命地催。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最开始他们输赢很小,三块五块的,一晚输赢几百,随着新人加入,赌资越来越大,现在每晚动辄几千元,经常能上万。
从棋牌室继续向前走,大约有两百米远,有一对老夫妻开的烟酒店,我拿起柜台上的公用电话,拨通一个熟悉号码。
“喂,110吗?春雨棋牌室有人赌博,赌资上万,影响恶劣,你们管不管?”
电话里的女中音问我贵姓,我说姓曹,全名曹立新。
对方说知道了,我兴高采烈挂上电话。
老头老太太耳聋,听不清我说什么,瞅瞅计价器,伸出五个指头,意思是五毛钱,我丢下一块钱转身离开,她在后面叽里咕噜说一阵,我听不清楚也懒得听。
回到车里,我点上一颗“大贡”,优雅地吐着烟圈。此时春光明媚,阳光灿烂,大街上的人们慵懒地走着,女孩子穿着拥有好心情的裙子,露出细长的小腿,给这个城市平添不少美色。
一辆警车悄悄地停在前面,下来四名警官,悄无声息地向棋牌室摸去,直到看见他们走进小楼,我心满意足地开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