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只是谁先叫了声,原本围着病态男子的三名龙士开始畏缩后退,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以及男子阴测测的冷笑,打了个寒颤。
地妖们士气高涨,纷纷举刀杀向龙士,婵吘一夫当关,杖起杖落间,尘沙如离弦之箭铺天盖地横扫四方,前面几个地妖当场身亡。
“看来有点意思。”病态男子道。
婵吘横杖在前,哼道:“报上名来。”
“小妖,断凌绝。”病态男子轻咳几声回道。
刀光剑影,闪瞬即逝,惨叫连连,断臂残肢随处可见,杀声震天,虽只难逃生天,五六名龙士们还是拼命杀开血路,边战边退。鲜血染红了一路。
“嘿嘿……逃得了吗?”一地妖尖锐的笑道。
忽然冲出,勾芒一闪,一条手臂飞了出去。
来不及呼出的惨叫,又被迎面而来的刀封住了喉咙。
“嘿嘿……”
“嘿嘿……”
龙士们慌不择路,争先逃命,背后五名地妖紧逼,最后三名龙士也被相机斩杀,只余婵吘、月冷和炼绒三人。
“为什么这么做?”月冷怒火中烧,黑星扫过日华面门,日华头一斜避开,两指凝力弹出白棋,月冷闪身躲开,却不防日华忽然欺身而上,月冷腰身一拧,抬脚一踹,人散,掌中妖火腾腾,反手推向后方,日华眼露惊骇,倒也避的从容不迫。
“想知道原因吗?”冷冰冰的声音,冷冰冰的眼神,冷冰冰的攻击。
月冷一声轻叱,掌中黑星宛如流星破空,嗖嗖嗖几声,日华不屑一瞥,脚一退,身一转,又不见踪影,两人战得不分上下,谁也讨不到便宜,当日一同修习禁书,虽然走火,不过也得到了想要的力量,彼此之间的熟悉更胜过一般搭档。
一人死,另一人也会亡,所以两人厮杀谁也没使出全力,也深知对方不会,这样一来一往,已战了数百招。
月冷怒不可遏,在一招擒住日华手腕时,扬拳打在了日华脸上,“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在这里?”
“你还不明白吗?”日华踉跄退了两步,身形一散,一脚踹到月冷腹部,月冷胸口一息,避之不及,后颈一阵生疼,眼前一黑,被日华捏着她的下颚提起,讥笑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问我为什么?”
月冷咬牙,死死的盯着他,蒙了层薄雾的眼上依然凝着冰冷杀意。
“哈哈……”日华纵声狂笑,“你觉得是谁夺走了我们的幸福,地妖吗?错!死在同类手中的族人远远多过地妖族。很奇怪吗?看看你满手的血腥,没有踏在族人的尸骸上,你能成为高高在上的七主?”
“这、这无法成为你、背叛的理由!”月冷断断续续的回答,紧咬牙关,指尖黑星银芒一闪,日华眼疾,扔下月冷侧身避开,却觉脊背一凉,月冷倏然出现,两人再度缠绕,黑星白棋快如流梭,两人身形幻化万千,一招一式又急又狠,眨眼间,两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了伤。
“你以为族人都很幸福吗?”日华的声音出现在月冷耳边,月冷一愣,右腕一紧,月冷皱眉,黑星嗖的从日华颈侧飞过,留下一条淡淡红痕。
“可真正幸福的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权利者,只有那些贪图享乐的王者。”
日华接着道,月冷蓄力一掌,重重的打在日华胸口,日华闷哼一声,手依然紧扣着她的右腕,月冷有些退缩。
“我从来没有奢望要得到什么,可他们却连我手中仅有的幸福也夺走,他们该死,碧龙族该亡。”血顺着日华嘴角流下,日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想起他为碧龙族出生入死,为护沁云山峦日以继夜,最终回报他的是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被急于逃命的族人活活踩死,等他赶到时,只剩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如果不是身上衣裳他都快认不出来,这是他的妻子,肚子里还有他未出生的孩子。
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不幸摔倒的妻子,绝望的等着有人将她扶起,即便没有,至少会从她身边绕过去,但没有,绝望、难过,那是泪,心碎的泪,他轻轻翻过妻子的尸体,直到最后一刻,她依然努力抱着肚子,试图用最后一丝生命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手颤抖的抹掉妻子满脸血渍,空洞的眼,无力的望着天。
“啊啊啊!”他抱着头疯狂嘶吼,脑中一片空白,那一刻,他恨不得杀了自己赎罪,如果他能守在她身边,如果他没有离开,如果、如果……孤傲的眼,绝望的泪,止不住的流,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日华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我不会再为保护碧龙族而浪费一滴血。”
话音刚落,愣在原地的月冷忽然眼前一黑,软软的倒在日华怀中,日华怒道:“谁让你多事?”
将月冷从背后打晕的断凌绝嘿嘿一笑,“说都说完了,我怕你下不了手,帮你一下而已。”说着瞥了一眼月冷,又道:“况且我下手也不重。”
日华扫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到别处,婵吘浑身是伤的倒在血泊里,手臂动了动,似乎试图再站起来,断凌绝顺着他目光望去,“哟!还能动啊!”
说着,大步走了过去。
“够了,将人带回去。”日华制止,断凌绝回头凉凉瞟了他一眼,不屑哼道:“这儿可没有七主大人哦!”
话虽这样说,断凌绝还是没再对婵吘出手。
而另一头,摆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日华皱了皱没,见炼绒狡黠一笑,问:“像不像?”
“魅中影!你!”日华握拳强忍怒火,炼绒婵吘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本不想对他们出手,如果他们没有跟月冷来的话。
似乎为了故意激怒日华,披着炼绒皮的魅中影在围着日华转了一圈,断凌绝拍手赞道:“不错不错。”
日华强抑怒气,抱着月冷招呼众人回转妖山岭,魅中影断凌绝面面相视,突然捧腹大笑。
笑声不绝于耳,日华心烦意乱,还在刚才都晴朗云雾的天此刻忽然阴了下来,阴沉沉一片,好像快要下雨。
滴。
一滴雨落到殒地殿鼻尖,殒地殿浑身一颤,握刀的手有些麻木。
“慕、慕天……”沙哑的声音试图唤醒错乱的记忆,只是瞬间,又是茫然无措。
慕天殿懒得与他废话,应龙剑上手,剑锋划开朦胧厌恶,锐不可当,又急又厉的剑逼得殒地殿难以招架,刀剑相交一瞬,强悍妖力爆发,气流迸射,四周景致竟被摧毁殆尽,殒地殿被震得气血翻滚,浓烟毒雾乘隙侵入体内,加速枯颜草侵蚀。
殒地殿剧烈的摇了摇头,浑浊的双眼隐约看见剑锋逼面而来,脚步一沉,殒地殿避身闪过,刀锋一转,从慕天殿颈侧滑过,却见慕天殿凌厉回身,反手又是一刺。
铮!
剑尖抵上刀面,殒地殿视线已经有些朦胧,喘息着,忽然凝力弹开应龙剑,抽身钻进浓雾。
慕天殿见状,拔身追上。
应龙剑脱手,化作腾龙,长啸一声忽然窜入天际,狂奔向封印的殒地殿感觉到身后杀气逼近,再也顾不得什么,反手掷出蛟叹刀,顿时,化作狂蛟,张牙舞爪扑面而去。
龙吟长啸,震慑天地,海峰罅隙内的毒藤忽然拔地而起,隐约可见一龙一蛟相互撕咬,龙尾横扫,龙首狂啸,相互缠绕的龙蛟战的不分上下,只听一声雷鸣,跟着倾盆大雨,豆大的雨水打在了殒地殿混沌不清的眼内。
“封印……”
殒地殿抬手,最后凝成妖力。
嘭的巨响,一团浓烟冲天直上,惊天之威霸道的妖气横扫,整片海龙之渊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雨,噼里啪啦的下个不停,呛人的浓烟中,隐隐现出一条修长的身影,一脚踩在一人身上,蛟叹刀无声落地,被雨水打得啪啪作响,慕天殿抹了一把应龙剑上的水,“刷”的一声收入鞘中。
“还好来得及。”慕天殿稍稍松了口气,不敢再大意,封印有损,但并没有被打开,殒地殿浑浊的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封印,诡异的图案忽明忽暗,徒劳的手被却什么也抓不住。
苍老的容颜,干枯的皮肤,消失的记忆,以及……
慕天殿将他提了起来,就见远处跑来一群人,“殿主!”来人正是赤羚。
“我不杀你,也不会留你。”慕天殿对着神识不清的殒地殿说,接着,将他扔给赤羚,道:“不要伤他性命,赶出沁云山峦即可。”
赤羚见断了一臂,狼狈不堪的殒地殿,犹豫了片刻,回道:“是。”
“沁云山峦状况怎么样了?”慕天殿问。
赤羚回道:“恨千秋、垩昧都已回来,只剩双天崖谷和飞蝶舞那边。”
“没去支援吗?”慕天殿问。
赤羚又道:“已经去了。”
“此地不宜久留,走吧!”慕天殿最后望了一眼封印,随手捡起蛟叹刀,掷到封印外,刀光闪烁,慕天殿满意点了点头,随众人离开。
磅礴大雨,汹涌澎湃,双天崖谷一群人被淋的狼狈不堪,交手的动作渐渐迟缓,也越来越力不从心,无论是地妖还是碧龙。
枫如夜身影如电,鬼魅一般让必螭捉摸不透,几番下来,体力迅速消耗,再加上这恼人的大雨,和他所用的斧,灵敏度自然没有刀快、准。
“走!”必螭对白毒伞道。
白毒伞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加之刚才又听到巨大的爆炸声,还以为是妖王即将复出,兴奋不已,也无心恋战,遂点头。
同样因为那声爆炸心乱如麻的冬寂雪也急着回去一探究竟,两方人各有心思,白毒伞与必螭趁机率众地妖渐渐退出沁云山峦,等到地妖消失无踪,冬寂雪连忙吩咐众人固守好此处,一扭头,枫如夜早已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飞蝶舞在北面入口处遇到了麻烦。
来的只有一人,半身枯骨半身肉,形貌相当骇人,他身上只裹了曾破布一样的衣服,一眼璨若明星,一眼只余黑洞,森森锯齿发出咯咯的笑声,让人忍不住打颤。
沉闷的声音,仿佛来自于脚下土地,飞蝶舞初见此人先是被他吓了一跳,后兴奋的眼冒金星,但交手后恐惧胜过好奇。
无论她怎么攻击,对方不躲不避直取她面门,明明只致命重创,被打碎的手脚都能完好无损的张回去,飞蝶舞让龙士们退下,以免徒增伤亡,白绫乱舞,忽然如剑刺去,对方依旧不躲,利爪般的手抓向她的喉咙。
飞蝶舞心头一紧,白绫缠住他的手臂,减慢攻击速度,砰砰两声,枯骨双脚削断,没有流血,咯咯的笑声将她浑身打了个寒颤,黑洞洞的眼急速逼近。
这是什么怪物!
大雨似乎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影响,飞蝶舞喉咙一紧,眼前顿时一黑。
“咯咯咯……女、娃、死。”
死字刚脱口,枯骨忽然抬头,头顶一杆明晃晃的长枪劈开雨势,贯空直下。
大雨被一股巨大妖力震开,长枪入地,微颤,连同被枪划断手臂,凫水垂眸冷视,徐徐降下,回过神来的飞蝶舞满身泥泞爬了起来,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一见来人,惊叫道:“凫、凫水?!”
周遭温度骤降,雨似乎在同一时间化为冰凌,噼里啪啦的落下,尖锐的疼痛让飞蝶舞下意识的接住落入手中的东西,果然是冰。
跟着,脚下土地也迅速结冰,一路延伸到枯骨那头,枯骨见状,连连后退,独眼锐利的扫过凫水,道:“万骨枯、等、你、下次。”
说完,万骨枯啪的一声化为一推白骨,沉入土地。
“凫水、你、你。”飞蝶舞激动的语无伦次,一直查不到她的行踪,还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飞蝶舞急不可耐的想将这个消息带回海龙之渊。
“嗯,我回来了。”凫水淡然一笑,眼底闪过不易觉察的悲凉。
回转海龙之渊的日华再听闻沁云山峦发生之事后直奔海龙之渊,凡刹居内,慕天殿神色肃穆,日华贸然闯入,不由分说,开口道:“殿主,月冷和婵吘被地妖抓走了。”
“嗯?”慕天殿神色一凛,“说清楚。”
日华忙将月冷等人遭地妖发觉后围攻,他去营救时已晚,地上只有几名龙士尸体和逃生后重伤的炼绒。
慕天殿心知日华与月冷曾修习禁书走火,两人一人死另一人亡,月冷没死是应该,不过还是疑问:“谁让你们去查探地妖山岭?”
“是、是月冷的决定。”日华战战兢兢的回道。
慕天殿气道:“胡闹!”
气归气,如今战事逼近,碧龙族再也禁不起损兵折将,当即吩咐道:“你先回逐华河安排受伤人员,没我命令,不准再私自行动。”
“是!”日华领命,复而,又不安问道:“那月冷……”
“月冷的事我会处理,你先下去。”慕天殿低头捏了捏眉骨。
日华不敢多言,悄然退下。
“殿主!”冬寂雪欲开口。
慕天殿挥了挥手,“都下去,我累了。”
暗处枫如夜冷眸一暗,冷冽阴风随即吹出,围在凡刹居内的众人不敢迟疑,纷纷退出。
雨,下个不停,搅得人心纷乱。
雨,不知疲倦,打得翠叶变残。
雨,纷纷扰扰,迷乱了他视线。
雨,滴滴入眼,湿了的脸不知是苦是咸。
殒地殿跌跌撞撞的想前走,脑中一片空白,他是谁?要去何方?为什么会在这里?随着他蹒跚的脚步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