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样,原先模样。
粗糙的手映入他的眼帘,他惊恐,再细看,光华的皮肤证明了之前的错觉,可当他的手摸上脸,干瘪的皮肤,深深的凹下的脸颊,难以磨灭的真实触感。
不是、不是。
他疯狂的撕扯脸皮,像是要撕掉一层丑陋的面具,可任凭他抓破脸也没能撕下,血迹斑斑的手,刺痛了他的眼。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打开海峰罅隙的结界,我就让你恢复原貌。”
头顶一阵空洞飘渺的回声打破他的思绪。
“海峰罅隙、海峰罅隙……”他一遍一遍念着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渐渐走近茂林深处。
妖山岭内,万里晴空,阳光明媚,倒映出一人一亭,人坐在桌边,专心的看着桌上的东西,那时一面圆镜,背面镌刻这复杂诡异的纹路,只是已经支离破碎,一片一片凌乱的摊在桌上,映出审视者狭长锐利的目。
“尤魈死了?”冰棺头也不抬的问,回答他的是一个好像来自于地底的沉闷声音,“是。”
“谁干的?”冰棺又问。
那声音回道:“尤魈、被、煜苍、龙女、抓,杀她、我。”
断断续续的回答,冰棺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边笑边像拼图一样将镜子拼回原样,又一挥手,圆镜无痕,他说:“我知道了,你下去。”
“是。”
“不过你还真是绝情,好歹她是你的主人。”仿佛在自语,冰棺轻抚镜面,只见镜子上,忽然浮现一行字:“不懂得利用罹镜,死,也是一个教训。”
“哦?现在你想做什么?估计没人敢做你的新主人了。”冰棺笑道。镜子上又出现了一行字:“我要休息。”
“多久?”冰棺问。
罹镜回答:“不知道。”
冰棺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盯着镜面上的字,又问:“现在正是妖王回归的关键时刻,你要退出?”
“关我何事?我要休息!”罹镜任性的回道,‘休息’两字几乎占了整个镜面。
“哦!”冰棺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眯眼笑道:“你惹得我很生气,就不怕我杀了你吗?罹镜。”
“哈哈……你舍得吗?”罹镜很快做出回应。
“哦!也是,我舍不得,我下不了手。”冰棺老实承认,忽然语调一转,笑意渐浓,“自从双头蛇公那日走后,妖王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已经杀了我十几名高手,就是不知道妖王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懂得怜香惜镜。”
仿佛感觉到手边镜面微微一颤,光华的镜面上只剩冰棺笑眯了的眼,和勾起的薄唇,被带子随意束起的长发,半散在肩头,约莫过了半刻钟,镜面如水荡漾,一行字渐渐清晰起来:“你狠!我听你的。”
“听话,是为了让你活得更长。”冰棺浅笑,又道:“还是送你去焚水之镜好了!”
“什么!”镜面迅速做出回应。
冰棺安抚道:“别怕别怕,妖王只是闷的太久想活动活动筋骨,你就在妖王完全复出之前让他先熟悉熟悉我们的故人吧!”
冰蓝花海,旖旎风光,勾勒出一幅绝美画面,亭内身影忽然消失无影,只剩这谜一般的别花湘台。
远处的茂林,山川,河流,都被夜蒙上了一层黑雾,四野寂静,冷月高悬,给这片天地平添了几分诡异,一行人,渐行渐远,目标是远处的山头,黑漆漆一片,只要再穿过一片树林,就到了妖山岭的脚下。
为了避开耳目,月冷率婵吘、炼绒等连夜赶往妖山岭,妖山岭在南方这一代只是一片毫不起眼的山头,看不出有什么玄机,而夜下勾勒出的山岭,除了一片朦胧的轮廓在看不出什么。
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但又不知道哪里除了问题,月冷心烦意乱的喝令众人停下,她不想靠太近。
“主人,这里离妖山岭太远,我们在这里……”婵吘不解道。
月冷应了声,回道:“我知道,一会儿安顿好众人,我去查探。”
“您一人?”婵吘不放心的问。
月冷回道:“我猜想进入妖山岭恐怕另有玄机,人多了不好行动。”
沙沙、沙沙……
不平常的沙沙声打断了两人谈话,月冷警惕四周,婵吘横杖在前,准备随时出手。
沙沙、沙沙
似乎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沉稳的步履,似乎因踩着落叶才发出声响,但他们来时的路上并没有落叶。
空旷的四周,夜风呼啸,这里离妖山岭只在视线范围,实际还有很长一段路,不是茂林,而是荒草,几颗不寻常的巨石成了众人隐藏的据点。
巨石……
月冷脑中劈过一道闪电,这里怎么会有巨石?
沙沙、沙沙
由远至近,似乎真的有一条人影,月冷屏息凝神,冷声道:“谁?”
“是我啊!月冷。”
影近,人出,熟悉的微笑,竟然是日华。
“你、你怎么会?”月冷惊愕。
深夜,是最冷的时候,也是最静的时候,最难以捉摸的静,总是给人意外的景致,是幻觉?是真实?
蛟叹刀锋快如闪电,出鞘入鞘一瞬间,三名守在海龙之渊的龙士已人头落地。
沉重的脚步,空洞的眼神,殒地殿一步一步踏过三人尸体朝更深更冷的渊底走去。
“海峰罅隙、海峰罅隙……”
喃喃低语,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重复,生怕一不留神会忘记,他已经不想再忘记,逐渐空白的记忆,错乱的人物,他们到底是谁?
“谁?”
一声冷喝,殒地殿脚步蓦然一停,机械回头,黑衣白发,冷眸如星。
“殒地殿主?”冬寂雪诧异,这个时候殒地殿为什么回来这里?
殒地……
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殒地殿双目一亮,蛟叹刀倏然出鞘,冬寂雪猝不及防,冷冷刀锋直逼面门,铮铮两声,突如其来的攻击震散她的冰刀,刀锋直抵眉心,冬寂雪心头一愣,连身后退,但刀锋并未停止,紧追而上,冬寂雪再提妖力,双掌凝出冰刀,铛的一声,挡下刀锋,喝道:“殿主!”
“死!”
强大妖力瞬间窜入蛟叹,“铛”的一声,震碎冰刀,冬寂雪内息一滞,退无可退,正在千钧之际,一道剑光忽然冲入,刀锋一偏,刺入石壁中,轰的一声,石壁当即炸开,乱石翻飞,缭绕烟雾下,露出殒地殿狰狞恐怖的脸。
“怎么回事?”禳金尖着嗓子问。
冬寂雪喘息着摇头道:“不知道。”
话音刚落,两人只觉眼前一花,殒地殿怒吼一声扬刀劈来,看似毫不章法,但威力十足,禳金冬寂雪狼狈躲开,刀锋落空,余力将两人震散,殒地殿怒目圆睁,禳金示意冬寂雪离开,坤铃化剑铮的对上蛟叹刀。
“死!”
禳金心底一凉,这真的是殒地殿吗?稍稍分神,后背忽然一凉,禳金转身以剑格挡,但如此霸道力量岂是他能挡得住,当即就被震出一丈外,重重的撞在石壁上。
“哇”的一声禳金吐血,身体直直落下,忽然腹部再受重创,殒地殿一脚将他踹飞,跟着,不给他丝毫喘息,刀锋刺穿他的腹腔,禳金惨叫,毫无还手力气,坤剑无力脱手。
“禳金!”
兮土、恨千秋、飞蝶舞也相继赶到,殒地殿斜睨了三人,抽回蛟叹,一手拎着昏死过去的禳金,将他甩给几人。
三人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直直落下的禳金,恨千秋及时将他接住,而殒地殿竟然消失无影。
“禳金交给你们,我去拖住他。”兮土交代了两句,闪身追去。
天,即将破晓,朦胧的夜即将退去它的隐藏,殒地殿执刀狂奔,穿过悬崖绝壁,经过冷泉激流,越往深处光线越暗,空气越冷。
幽暗、阴寒、毒木参天、不见光亮的海峰罅隙,使人不辨方位,毒虫妖藤随处可见,殒地殿激动的浑身颤抖,加快脚步。
忽然,背后冷风起,殒地殿斜眼,刀锋一挥,强悍刀气破风而出,兮土灵敏避开,嫇枝光华万千,仿佛一把鹿角,正面挡住蛟叹刀。
妖气乱窜,激起尘沙万千,殒地殿当即一愣,嫇枝抽芽,莹白嫩芽一条条将蛟叹刀缠住,兮土苍白的脸上沁出冷汗,唇角溢血一步不退的催动妖力。
“嫇、嫇枝。”殒地殿眼神一变,似恢复了神智。
听到殒地殿开口,兮土手一抖,殒地殿也在同时松手,不明所以的兮土顿时失神,猝不及防间殒地殿以闪电般的速度扣住兮土手腕,邪佞一笑,兮土只听见骨头脆裂的声响,一阵剧痛袭来,兮土惨叫一声眼前顿时一黑。
殒地殿一手捏着她的喉咙,一手握着蛟叹刀,对准她的喉咙。
血光,扬起一片灿烂红花。
冬寂雪及时接住重伤吐血的兮土,兮土朦胧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慕天殿修长挺拔的背影,艳丽的红裙迎风飞舞,乌黑的发随便挽了髻,插了根银钗,清丽脱俗,又高贵典雅,她一手捏住刀锋,一手自然下垂,猩红的血缓缓滴落,脚下,是殒地殿被生生扯断手臂。
“啊、啊、啊……”不知是惊恐还是疼痛,殒地殿看着面前柳眉高挑不可一世的女子,竟开始连连退缩。
“因丧失记忆而疯了吗?既然早知枯颜草,当初又何必沾染逐华河?”话音落,一股凌厉妖气当即炸开,慕天殿眸光一暗,膝盖猛地一抬,殒地殿腹部受创屈膝弯下,蛟叹刀被扔了出去,随即,慕天殿抓着他的头发,抬脚又是一踹,咚的一声,毫无招架之力的殒地殿重重的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慕天殿厌恶的睨了一眼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殒地殿,回头蹲下探了探兮土伤势,松了口气,道:“她没事,带她下去好好休息。”
“报、报告、殿……”一龙士慌慌张张的跑来,满脸淤青浑身泥泞,见慕天殿抬头,忽然缩了一下肩膀,大气也不喘一下。
“什么事?”慕天殿挑眉问。
“地妖、地妖攻……”
话还没说完,冬寂雪忽然尖叫一声,“殒地殿主!”
慕天殿蓦然回头,只见空空的地上,只剩一摊血水。
海峰罅隙毒雾弥漫,慕天殿秀眉一拧,骂了句:“该死。”复而,又向阴暗处的人吩咐道:“枫如夜,速去查探。”说完,抽身追去。
冬寂雪这才察觉枫如夜也在场,枫如夜不做声,融入黑暗消失无影,冬寂雪心知不妙,将兮土交由龙士照顾,也追了出去。
地妖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围攻沁云山峦,数量不说,不过个个身手敏捷,招式毒辣,沁云山峦群龙无首,瞬间陷入恐慌。
其中唯双天崖谷地妖最多,闻风赶来的龙士誓死守卫,已经死伤无数,冬寂雪和枫如夜两人率先赶到双天崖谷,一眼便见一抹如鬼魅般的白影穿梭其中,白茹沾身,立刻变红,瞬间将人化为一具枯骨。
与此同时,其他三处,分别也由垩昧、飞蝶舞与恨千秋带人赶去支援,而赤羚带人顾守海龙之渊,战况逐渐稳定,赤羚一边安排人员负责伤者,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远处,那是海峰罅隙的方向,听说慕天殿正追赶殒地殿而去。
早先他就是慕天殿安排到沁云山峦,殒地殿被枯颜草吞噬,进而又联合地妖,他虽告之慕天殿,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快。
沁云山峦瞬间陷入战乱,站在高处的一条朱红长袍眺望远方,身侧,妖娆女子旋身柔弱无骨的倒在他怀中,他顺势将女子捉住,低头笑着托起她的下巴,道:“看殒地殿的样子,恐怕无法完全打开封印哦!”
女子咯咯一笑,素手轻轻推开他的手,“妾身也没指望他完全打开,只是送慕天殿一份小小的见面礼而已。”
“妖王会生气的哦!”朱红长袍道。
女子娇嗔:“妾身这么做也是为妖王好,时机一到,封印自除,碧龙族不攻自破。”
晨风微凉,黎明破晓,喧嚣打破沉静,揭开黑夜面纱后的茫茫草原,月冷一行人此刻已经陷入敌人的包围中。
“你!”月冷咬牙,已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婵吘炼绒同样诧异,不过遭到这么多地妖围攻,危险的气息弥漫周身让他们第一时间抽出武器,准备迎战。
“碧龙族果然没人了,才来这么一点。”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脸色苍白,颧骨凸显,嘴唇干瘪,杂草般的头发凌乱稀疏,宽大的衣袍更显得他骨瘦如柴,唯有那眼,亮的惊人,阴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月冷指凝黑星,欲势待发,忽然,日华身形虚晃,黑星破空而出,铮铮两声,几条黑白光点相撞,迸出冷光如电。
随着两人开展,其余地妖一起攻来,婵吘挥杖横扫八方,激起尘土飞扬,妖气如刀,三名地妖当场被打飞,却见那病态男子怀抱画轴,灵敏的闪过一刀一枪,体态悠然,神情自若,反观两龙士,刀枪联手,又快又准,但每每都被对方轻松躲开,攻击数十招却未伤对方分毫,病态男子嘿嘿干笑,怀中卷轴忽然脱手,刷的一声,画轴摊开,空白无物,龙士不明所以,刀锋凌然刺向画卷。
病态男子不避反而迎上,寒芒如电,咻的吸入画中,龙士大骇,正欲抽身,手却想粘在了刀柄上,转瞬间,连同人也一并吸了进去,另一龙士当场愣住,婵吘更是错愕,病态男子仿佛是有心给几人看个清楚,翻开画卷,画上赫然出现那名持刀龙士,惊恐、绝望,求助的看着众人,不能言语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病态男子提笔在画上凌厉画了一笔,不偏不倚正好在他的脖子上。
咕噜一声,画卷抖了一下,一颗带血的头颅悄然滑落,接着,病态男子讥笑着又抖了抖画卷,咚的一声,身体也掉了出来,画面重归空白,没沾到一丝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