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广要跟余蕊“闪婚”。
不打算大办,请亲朋吃个饭,就算尘埃落定。不过“死里逃生”之后,他的朋友几乎没什么了,过去的敌人自然不会理他,过去的朋友,没变成敌人的,基本成了路人。因此,请来的,多半是余蕊这边的人。
韩广给女儿兮倩打了个电话,让她回国。翁悦得知,气得毛炸,顾不上面子,立即跟余蕊电联。她不能怪姐夫,骂余蕊还是不在话下,小丫头趁虚而入趁人之危。
虽然现在的韩广,连她翁悦都有点瞧不上。他等于是被天庭打落,重新投胎,要想再入仙班,那可得重新修炼——这辈子还有没有希望,难说。她翁悦不愿意养老、扶贫。可是余蕊去养去扶,她又不痛快。
这个时刻,她又跟她死去的姐姐站在一块了,姐妹争可以,但外敌人侵,那就是十恶不赦。电话里,翁悦的唾沫星子恨不得从大洋彼岸喷出来,“就说怎么老不走呢!你以为你捡了个宝,有你哭的那天!”
撕破脸了。
翁悦说什么,余蕊听着,不吭。算给老领导一个面子,也给韩广面子。她当然知道跟韩广结婚的会面对的困难,可是困难越大,她越要坚持。她坚信韩广能东山再起(不再起也没关系)。而且,不正是这困难成全了她么。她就是要在困难的时候走到他身边,过去,他高高在上,现在,他们是平等的。
她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男人,一个孩子,半个老人。余憩也惊得下巴差点没脱臼,她问姐姐,“想清楚了吗?”
余蕊说想清楚了。余憩结巴,“可是……”她是嫁给爱情,她也希望姐姐嫁给爱情,而不是嫁给“糟老头子”。“没有爱情,这婚姻……以后……”余憩欲言又止。
余蕊严厉反驳,“谁告诉你我们没有爱情?”
余憩闭嘴。姐姐的决定,谁也无法改变,她只能祝姐姐幸福。
余爽倒是为蕊的决定“鼓与呼”,她向来叛逆,最烦媚俗,她认为蕊这么做,是真正实现“艺术人生”。
蕊是艺术家,应该得最佳女主角。
余蕊笑,反倒要谦虚谦虚,“什么女主角,不过嫁了个糟老头子。”
“他如果还是总裁,还那么个样子,你能嫁他么,你愿意嫁他么,”余爽激动,“那样还有什么意思。”
“我是嫁人,不是搞行为艺术。”
“这就是爱情,放下一切,什么都不想,”余爽站在床上,“我要哭了。蕊,你太伟大!太可爱!”
春儿凑过来,问:“小蕊阿姨,你要结婚了么。”
余蕊肯定回答。
春儿又道:“我姑也想结婚。”
余爽喝:“春儿!”
余蕊才返过头问爽和康隆的事。
“别跟我提他。”余爽还没从伤痛中走出。
余嘉对余蕊的“闪婚”持保留态度。她倒不是不相信蕊的爱情,客观上说,她认为蕊这样的女孩,找个比她大一点的也好,有阅历,有经验,包容,能罩得住。
只是,在韩广差点被“打倒”的节骨眼上闪婚。她怕蕊将来被连累。余蕊强调,风波已经过去,老韩没问题。
余嘉想问那将来生活呢。余蕊看出她心思,没等嘉姐问就开口,“生活不成问题。”见嘉姐欲言又止,蕊又道,“孩子顺其自然。”
余嘉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看来蕊全部都已想清楚。余蕊又问余嘉那小姑子还来没来闹过。余嘉说,思思出面跟婆家交涉,算平息了。
“也就你能忍。”余蕊愤然。
“都是命。”余嘉叹。
余蕊立刻说:“你没听那个康博士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你阴德积得够多,也该有幸福。”
余嘉打马虎眼,说凑合过。
“得有个人保护你。”余蕊认真地。
“我自己能行。”
“老白那意思,看出来没有?”
余嘉吓了一跳。她自认跟白元凯不可能。怎么余蕊却知道。余蕊过去多少有点嫉妒余嘉,那是因为她也曾经对白动心,现在她找到幸福,便巴不得其他人也都能幸福,她为余嘉的“冥顽不灵”着急。
余蕊笑道:“这年头,有什么,我能找老的,你就不能找小的?打破常规没什么大不了。”
余嘉非常笃定,“真不可能。”
余蕊推心置腹地,“姐,好多话,过去不好说,现在可以告诉你,小白对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余嘉惊诧,提着眉,等下文。余蕊继续,“过去他招小憩来,因为他对小憩有意思,后来发现不是,他是对嘉姐你念念不忘,后来小憩走了,结婚了,现在好,大家各就各位,”余蕊叹一口气,“其实我到最近才明白,好多事情,跟着自己的心走,你要全跟着社会规则走,往那个框框里套,你累死了,姐,你不也做了这么多年贤妻良母好儿媳妇,得到什么了?谁说你一句好?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是过程,得自己满意。”
余嘉怅然,她以为白元凯那天的“坦白”是为救急,突发奇想,再往深一点,顶多是最近的事。她没料到他的用心埋得那么久那么深。余梦的事过后,元凯一直没过来。等老栾去解救了梦,两个人报了平安,余嘉打电话跟元凯说了一声。毕竟人家那么热心帮忙,说一声应该。
后续没下文。
余嘉仔细思考过,她跟白元凯,做朋友可以,哪怕做知己也行,但再往前一步,她不愿意。不是说他不好不优秀,是她怕耽误他,也怕破坏了彼此之间美好的感觉。
男女之间,很多时候,发乎情,止乎礼,很好。不是说一有感情就都要过成夫妻。没有了距离,整天那么显微镜似的观看彼此,少了朦胧的诗意的东西,再美的东西也不美了。她已经在婚姻的围城里打过一次滚,何必找二次麻烦。
余嘉微笑着,转换话题问蕊什么时候正式办。余蕊说快了,等帖子吧,唯一有点遗憾,梦姐似乎一时回不来。
姐夫再婚。翁悦本打算用外甥女制衡余蕊。消息一传来,翁悦便一口气讲了不少后妈的恐怖故事。可兮倩最是个会审时度势的。
老爸被“打落”,正好需要个人照顾,她短时间内不想回国发展,小姨、舅舅都靠不住。能有个人照顾老爹,正好。而且他爸身边的女人里,老实说,兮倩最不讨厌的就是余蕊。低调,柔和,有内劲,她们年岁相差较小的,能谈得来。而且人家在这个时候雪中送炭,兮倩更佩服她。真爱。走心。泰坦尼克号里露丝和杰克的爱情不过如此。
因此,老爹韩广一宣布结婚,她甚至托纽约的朋友开始帮余蕊看婚纱。翁悦得知外甥女倒戈,大呼要命。
她哥哥翁阳倒是“知恩图报”,浙江那边的业务还做着,他还是“老总”,因此,韩广再婚,他特地包了个大礼。
侄女打小报告,翁悦急得骂哥哥,“你到底哪个鼻孔出气!谁是亲谁是外?!你搞搞清楚!”
翁阳职位上去,脾气见长,随即道:“我翁阳行走江湖,最看中一个义字!一天兄弟,终身兄弟!”
翁悦眼绿。
“统战”到最后,韩广和余蕊众望所归,翁悦作为男方家属代表,还是接受了请帖,决定去参加婚礼——辛太太都接受了,她还能不知趣?——风波过去,辛家夫妇再度现身,依旧是社交场的中心,风大雨大,躲过去就好。
辛太太问翁悦,余梦最近怎么样。
翁悦道:“还在缅甸死磕呢。”
辛太太啧一声,“轴!”又补充,“那么一累,累坏了,值不值?怎么就是看不透呢。”
翁悦趁机,笑道:“男人惯的!”
辛太太笑而不语,到此为止。
对女企会的姐妹们,翁悦说蕊是奉子成婚——女方的阴谋,不过可惜韩广光杆一个。
有个姐们来一句:“要我我也嫁。老韩多有味道!”
翁悦着急,“什么味道,臭脚味?还味道!”
姐们径直答:“男人味,霸气!项羽就算兵败,也还是项羽。”这说到关键点,翁悦再度惆怅。
爱情这玩意,出场顺序太重要。
准备得如火如荼。为表尊敬,余蕊辗转跟余梦也联系上,说要结婚。余梦遥祝,算算时间实在赶不上。她又问老韩好。没提月亮城的事。人家大婚在即,她不想扫兴,而且现在跟老韩提也没用。
他是虎落平阳,被余蕊拖着回家。
浩宇、正宇回国,余嘉照看着,正巧思思也回来,几个留学生交流得不亦乐乎。兮倩也在国内。她跟浩宇又闹掰,正斗着气。
她嫌栾浩宇幼稚。还是钟情白元凯那种。
何况兮倩想得远,老爹倒了,能不能缓过气两说,以后家里得靠她东山再起,选对象,慎重。因此更不能找浩宇。
兮倩不天真。
余梦挂了电话,对栾承运说:“小蕊要结婚了。”
“是么。”栾口气有点不可置信。
“跟老韩。”
“哪个老韩。”
“韩广。”
“他没坐牢?”
“出来了,光屁股杆一个。”
“伟大。”栾赞。
“什么伟大?”余梦不懂。
“小蕊伟大。”
“她傻。”
“爱情不就这样。”
“肉麻,”余梦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你很懂爱情似的。”
“不谈爱情,干活吧。”栾承运换个话题。经过勘测,栾认为,既然战事打到这儿了,月亮继续建在这里是否合适。余梦却说,打来的是游击队,漫山遍野跑,就算搬到另一个山头,也保不齐有人来。而且现在政府军已经掌控了这一地带,这一段在这住,民风淳朴,秩序井然,安全不用担心,在原址上重新建设,稳妥。
最重要的是,防止雨季山体滑坡。牌照拿下来不容易,哪能轻易放弃。老栾知道说服余梦很难,只能跟着看情况。不过余梦现在遇到一个情况,闵建中那边联系不上。少了金主,款子不能到位,工程就继续不下去。
不过,每回余梦抱怨两天,闵总那边的副总就又联系她,放不多不少一点款子,解燃眉之急。闵那边的担忧余梦也知道,这个工程遥遥无期,连阶段性的成果都没有,人家没有信心。余梦只能劝,马上就见真章了,放心放心。
站在高坡上,余梦和栾承运眺望整个月亮城工程。天边的云压得很低,看样子,又要下雨。缅甸的雨让人感到恐怖。一到雨季,真仿佛雷神、雨神、风神同时发威,河水泛滥,大街小巷被水淹没,好在街道上的住屋都有高脚、巨柱撑着,屋下鱼、虾、蛇、鳖、树叶、花朵、坛坛、罐罐……随波逐流。余梦担心月亮城撑不过这个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