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并不急着去见太后和弟弟,他知道,他们所为何事,他一旦踏进庄和宫,就必须给他们一个答案,这是他无法回避的。可是,答案到底是什么,他尚未决定。若是只说林展衡的罪行,砍他几次脑袋也不为过,可是,弟弟的面子他可以不给,母亲的面子他可以不顾,杜可为的请求他却不可以不考虑,更重要的是,他深知这里面的重要关系,林夫人,可是清扬的亲娘啊。想到清扬,他无法狠下这颗心。他已经赐死了皇后——清扬的亲妹妹,难道,还要再砍掉清扬娘亲的脑袋?!
如果清扬还在世,她会怎么想?他不敢去面对。清扬,始终是他敏感的那根神经,他亏欠她太多,你让他如何抉择?
尽管他是皇帝,此刻,也只能孤单地坐在正阳殿里,默然地举起案头的酒,明知不得不做出抉择,还是竭力想逃避。
他失去了清扬,失去了杜可为,失去了弟弟,一切都因为,他是皇帝。
失去了清扬,他的生命,好象从此就再没有光彩,而连接夭折了三个皇子,只能让他更加伤心,即便是处死了皇后,他的心里,依然无法轻松。
清扬,仍然在他心底最深处,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她,无数次在醒来后独自痛哭。他宁愿守着空空的床榻,抚摩锻面的枕头,闭着眼回忆清扬黑亮的发。她在他的梦里,永远都是微笑着的,却永远都不曾让他靠近。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痛,皇帝有皇帝的难处,他觉得太累。他多么渴望,再见到清扬,渴望压力能在清扬那里得到释放。可是,在明禧宫里,在清心殿里,他永远都只能象个幽灵一样地转悠,对着空气独自表白,他永远,也得不到救赎。
杜可为的再一次拒绝,更严重地挫败了他的骄傲。杜可为用底线维持了自己的尊严,让他知道,皇帝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杜可为此举是告诉他,即便是求他,也不会用尊严做为交换。他可以选择再一次失信于杜可为,那么,这样,只能让杜可为更瞧不起他,堂堂一个皇帝,可以在天下人面前假模假样,惟独在他杜可为面前,充其量也就是个伪君子。
如今,最后一个该来求情的,金陵王也来了,该来的都来了,都来给他施压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力排众议,迅速决断,可是,到了最后关头,面对这些人情世故,他颓然地发现自己受制其中,左右为难。他仰头又猛灌一口酒,喉咙里火烧一般,泪也和着下来了:“清扬,我该怎么办?清扬,你回来吧——”
他无力地趴在了桌上。
“皇上,太后那边已经来催过几次了。”公公小声催促。
他一抹脸,踉踉跄跄地移动了脚步。
皇上一脚踏进庄和宫,就看见太后脸色严肃地坐在榻上,文浩一脸凝重地站在一旁,幽静默默坐在一边。
“母后,唤儿臣前来有什么事啊?”他故意问,摇晃着坐下。
太后早已闻见他一身酒味,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反而转向文浩:“你自己跟你皇兄说吧。”
文浩犹豫了一下,望妻子一眼,小声问道:“皇兄,林大人是否已经定罪?”
皇上微微笑了一下,用手一指文浩,说:“你随公公去正阳殿,先看看奏折,取来后,我们……再谈。”
文浩跟着公公走了。
皇上注视着弟弟的背影良久,忽然将眼光投向幽静,沉声道:“金陵王妃——”
幽静一惊,抬起头来,黑亮的瞳仁里猛现忐忑。
到底是清扬的妹妹啊,长得真象,一瞬间的恍惚,他静静地望着她,仿佛穿过时间隧道看到了往日的清扬,眼里顿时柔情毕现。
可是“清扬”的眼里,满是惊恐。
他起身走近,静静地望着她,眼渐渐红了,低声道:“你,害怕我?”
对面“清扬”的眼,却没有回应,只左躲右闪回避着他,那低垂的眼帘无声地默认了他的猜测。
他蓦然间心酸:“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怕我,但你不应该啊——”
她分明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要躲我?她还是不肯原谅我,不肯回到我身边来?他顿感无比地伤心和绝望,失控地叫道:“你不要这样对我,你说过,你会永远陪着我的——”伸手去捉幽静。
他的眼里,已经没有幽静,只有清扬。
太后一见儿子表情,知道有些不对头,缓缓地起了身,忽然说:“皇上喝多了。”
“我没有!”皇上猛地一挥手,执住了幽静的手,幽静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一个劲地往后缩。
太后挺身站在了皇上面前,喝斥道:“皇上怎能如此失态?!”
“你走开!”皇上一把推开太后,冲她吼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她就是我的皇后!她本来就应该是我的皇后!”
“皇帝!”太后见他抓了狂,厉声喝道,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眼红脖子粗,喷着酒气,竭力一推,太后外后一栽,一屁股坐在地上!跌落之处,一席锦袍,竟是呆若木鸡的文浩!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忽听太后一声大叫:“皇帝!她可不是清扬!她是你的弟媳——金陵王妃!”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如受到了当头棒喝,酒也醒了一半,晃了晃身体,似乎还有些不相信。
她,竟不是他的清扬,原来是金陵王妃啊——
他有多么地不甘心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摆手,忽然说:“都出去。”复又看幽静一眼,沉声道:“你,留下来。”
幽静惊惧地望了丈夫一眼,几乎昏厥过去。
“皇帝,这恐怕不妥吧……”太后刚开口,就被皇上堵了回去:“除了金陵王妃,所有的人都出去!”恶狠狠地环视一眼,决然道:“出去!”
众人无奈,只好退出。
幽静此刻,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她不知道,皇上把她单独一个人留下来,意欲何为?今天皇上喝多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她不敢猜想。先前,他就已经把她当成了清扬,被他用力执过的手,已经冰凉。接下来,他要干什么?继续把她当成清扬?那又会怎么样?还是,会发生更下作的事情?
幽静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如坠冰窟,不觉已是冷汗淋漓。
他望着她,良久。那张酷似清扬的脸庞,因为过度的恐惧而显得极其苍白,他忽然有些不忍,轻声问:“你,很害怕吗?”
她低着的头垂得更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当年选太子妃,你为何藏精露拙?”他问道:“是因为害怕做深宫怨妇,还是想成全自己的妹妹?”
她依然没有回答。
“难道做皇后不好么?全天下有多少女人?又有多少个皇后?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做皇后呢?!”他有些凄然地说:“你是这样,清扬也是这样,难道,朕就真的这么失败,让你们失望到连朕的皇后都不肯做?!”
她闻言,心中一动,抬起头来,看见皇上正呆呆地望着窗外,面色忧伤而阴郁。一瞬间,她想起了姐姐清扬,听他的口气,他还记挂着清扬,他依然还深爱着清扬,他们是多么相爱的一对啊,为什么竟成了这样的结局?
他并不强求她的回答,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们都觉得,做皇后没什么好,其实,做皇帝,又有什么好呢?!”他说:“更何况,象朕这样失败的一个皇帝——”
他的思绪已经飘走,话语也开始飘忽起来:“你可能,瞧不起我吧,清扬,也定会取笑我呢……”
她的心一软,泪水,慢慢地涌出眼底,轻声说:“不,不会的。”
“你安慰我的罢。”他苦涩地轻笑一声,缓缓坐下,将头埋进两手的掌心里。
“清扬,是不会取笑你的,”她小声说:“她不愿做皇后,是因为她超脱。”
“哦,”他抹了一把脸,笑道:“那你呢?也是超脱?”
“不,”她说:“我没有那么超脱,我只是,只是,”她看了看他,鼓足勇气说道:“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谁啊?”他诧异,复恍然:“哦,浩儿啊——”轻浅一笑:“你怎么会喜欢上他呢?你们相识么?”
她的脸微微一红:“皇上可记得,您册封太子那一年,放灯节上,陵宵河畔,我和妹妹正在放花灯啊……”
往日的时光,依稀浮现出来,是了,那年放灯节的月夜,他和文浩不是坐着挂满红色纱灯的官家蓬船,缓缓从凌宵河上驶过,到杜可为家去么,端立在船头,文浩还有感而发“这满河花灯,有多少是载着多情儿女的心愿啊”……
“当时我和香儿,远远地看见了您和文浩,放了灯,许了愿……”幽静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那船头两位俊朗的少年,各是我和妹妹的心仪之人啊——”她不想再往下说,她不想再陷入那伤心的回忆。那远走的花灯,实现了的心愿,承载了她们姐妹太多的心碎,尤其是,香儿。
他本来是饶有兴趣地听着,忽然没了下文,回头一看,是幽静凄然的面容,很自然的,他就想起了皇后,那是母亲钦定的皇后,他一点也不爱她,她却爱他胜过一切,想必,她也是在放灯节上,陵宵河畔,一眼看见了他,便一眼爱上了他罢,这注定,从此,她便是痛苦与遗憾相随。那花灯带走的心愿,即便是实现了,又能如何呢?
皇后啊,皇后,那样全力以赴的一份爱,我注定只能辜负,那样鲜活的一个生命,亦如昙花一样短暂。她如果没有看见我,不曾爱上我,没有做皇后,以她博学多才的修为,和七巧玲珑的心性,定能找到一个将她视为珍宝的丈夫,可惜,她遇到的,她爱上的,怎么竟是我呢?他蓦然间,有些感伤,耳畔,仿佛又传来清扬幽幽的那一句“去看看皇后吧,她很爱你,不是么?”头一次,他为皇后,感到心酸。
皇后,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堪的一个人啊——
他默默地垂下了眼帘,良久,忽然开口:“你希望我赦免你爹爹么?”
幽静一怔,犹豫半晌,无言以对。
他又自言自语道“如果皇后在世,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幽静无语,不置可否。
他静静地起身,沉声道:“清扬如果还在,知道这些事,一定会很难过的……”
“爹爹的罪过大了。”幽静低声道:“只是母亲,太无辜了。”
他凄然一笑,忽然把话题一转,柔声道:“你过来。”
幽静迟疑片刻,走近几步。
他也向前了几步,到离幽静只有两步远的距离停住,很仔细地端详起幽静来。
幽静刚刚松口气,这下,心里又开始打鼓。
“我从来都不曾仔细看过你,今天好歹看清楚了,你是真的,跟清扬长得好象啊。”他感叹一声,亲切地问道:“文浩待你好么?”
“很好。”幽静轻轻一笑,如释重负。
他也微笑起来:“终于还有一对堪称幸福的。”
正说着,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太后一头闯进来,严正地说:“皇帝!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惊扰了金陵王妃,知道么?”
皇上一抬眼,望见母亲严肃的脸。他忍俊不禁,母亲以为他意欲对幽静如何?难道他们都以为,他要夺弟之妻?他揶揄道:“如何就惊扰了呢?请母后明示。”
幽静悄悄地走到太后身边,拉拉太后的衣袖,轻轻摇摇手。
太后会意,知道自己情急之下,错怪了儿子,想下台又一时找不到台阶,只好说:“没有就算了,总之不该喝那么多酒。”
他想起先前带着醉意的失态,也还是有些难堪,忍不住看弟弟一眼,眼光相碰,弟弟向他投来宽和一笑。他默然地收回目光,也不再看弟弟,复又换上了惯用的口气:“奏折看过了吗?”
“看过了。”弟弟的声音很低很低。
“如果是你,会怎么处置?”他冷冷地问。
弟弟默然垂首,没有回答,他怎知如何处置。
“如果清扬还在世,她会怎么处理?”皇上似乎又自问了一句,言语之中饱含无尽的凄凉。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皇上终于开口了:“算了,他年纪也不小了,就饶他一命,”想了想,说:“宣!林展衡数罪并罚,抄没家产,林家男丁全部流放边疆,林家女眷全部充为官奴,择日与其他官奴一并当街拍卖。”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愈发地严肃起来:“这次不株连九族,但与林家有亲戚关系者,此次一律不得进行官奴交易。”他淡淡地瞟金陵王夫妇一眼,继续说道:“着金陵王夫妇连夜回封地,不得过问此事。”
“举儿……”太后正要开腔,却被皇上堵了回去:“好了,就这样把,无须多言。”
太后恋恋不舍地看文浩夫妇几眼,心里甚是舍不得他们这么快就离开,可是儿子的脾气她也知道,能饶过林展衡已经是不容易了,既然他决定要让文浩夫妇走,她这个做母亲的再开口挽留势必会惹他生气,她只能见好就收,于是无奈地说:“那就,走吧,走吧。”
皇上其实是不难猜到太后的心意的,母亲无非是想让文浩夫妇多留几天陪陪自己,她也许还想说,就让文浩夫妇把林夫人买了去罢,不就是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么?可他偏偏,就不能让文浩夫妇将林夫人买了去,不是他这个当皇帝的,当哥哥的不近人情,而是,这个人情,他已经盘算好了,要送给另外一个人。
那年放灯节月夜,他和文浩不是去杜可为家么,他和杜可为,曾经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兄弟如今,已成陌路。他不由得万分惆怅。
皇上一路出了庄和宫,叫来公公:“去,安国侯府,告诉他本月十七城郊拍卖官奴。”
他相信,杜可为会去的。
他也相信,杜可为一定会领他这个人情。
他希望,能够补偿杜可为一些什么,毕竟,他们都失去了清扬。
林大人和儿子总算是侥幸逃过一劫,没有被判死刑,而是改为流放。林家被抄,林夫人充为官奴,被当街拍卖。
城郊官奴卖场,林夫人双手被缚,站在土台上,任众人评头论足。
“呵呵,徐娘半老,买了做个洗脚婆如何?”一老头逗趣问另一老头。
“我还嫌她老,”那老头回应:“你不怕你家的母狮子,就可以尝尝太子太傅夫人的滋味了。”
“去你的,老牛要吃嫩草!”老头不屑一顾地说:“没兴趣。”
林夫人听见他们不堪入耳的话语,脸羞得通红,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起价五两白银。”衙役叫:“谁出更高的?”
有人在底下哄笑:“买个老妈子还要五两,贵了!”
更有甚者:“买了回去是我孝敬她,还是她伺候我啊——”
“六两!”底下有人叫。
众人又笑:“买老婆的来了——”
林夫人仓促地抬头,看见一张其丑无比的脸,佝偻着背,正伸出脏兮兮的手竞价。
这下连衙役都笑起来了:“驼背!要是没人跟你争,今天我就成全你,六两让你领个一品夫人回去做老婆!可怜你这辈子,也不白当一回男人!”一把捏起林夫人的脸,强行拗过来,放肆地笑道:“以后不用再来捡便宜了,就这姿色,甭说这辈子,下辈子你都难得碰到这种好事!”复又高叫:“还有谁出价?”
“十两!”有人叫。
众人又笑:“有病啊,十两买这等货色!”
驼背急了:“十二两!奶奶的!谁跟我争!”
“一百两!”一个沉沉的声音传过来,很是威严。
众人回头,只见一青衣男子,沉着个脸,凛然而立。
“我,我拼了,我,我出更高的——”驼背不甘心,却又明显底气不足。
“二百两。”那青衣男子不慌不忙地再次报价,眼光直盯过来。
驼背不响了,衙役也不敢开腔了,青衣男子将银子一抛,一挥手,一辆黑帘的马车过来,男子上了土台,解开林夫人被缚的双手,将夫人搀上马车。
衙役好半天才啧啧一声:“二百两啊,到底是一品夫人呐——”安慰地拍拍驼背:“再等下次吧。”
黑帘马车缓缓驶入一大户人家后院,停住,只听见那青衣男子恭声道:“请夫人下车。”
车帘掀起,林夫人探头出来,那台阶之上,昂然而立的,不是杜可为是谁?!
“夫人——”杜可为轻声唤道,趋身前来扶她,须臾之间,林夫人不知自己是否身在梦中,只愣在那里,呆住了。
“夫人,到家了。”杜可为依旧轻声道,轻扯林夫人手臂。
“家?……”林夫人恍然间清醒,泪,潸然而下。
一个月后。
一衙役打扮之人进入安国侯府。
“候爷。”来人近前。
杜可为低声问:“怎么样了?”
来人沉吟一会,回话道:“刚刚收到奏碟,林大人和林公子因身子嬴弱,不堪忍受路途艰辛,在流放边疆的路途上先后身故。”
杜可为一惊:“什么?!”
来人又重复道:“林大人病死了,林公子冻死了。”
“尸首呢?”杜可为神色忧虑。
“打点再多的钱,押解的差人都不愿意背死人上路,侯爷,那地方天寒地冻,活人都难走出来,何况还要背着死人前行,那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杜可为黯然合眼,低声道:“下去吧,千万不要让夫人知道。”
话未说完,只听窗外“扑通”一声,杜可为急急地奔出去,却看见林夫人摊倒在地上。
“夫人!”他托起林夫人,只觉得一阵抑制不住的心酸。
接二连三的打击,家破人亡,她该如何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啊——
杜可为一直站在院中,注视着林夫人房中的灯,自她苏醒过来,要求一个人静一下,他便站在了院子里,一站便是一整夜。
丫鬟端了早点过来,他探手去摸,粥是温热的,点点头,让丫鬟送进去。
门“吱呀”一声被丫鬟推开,身影还未完全进入房中,就听见“哐当”一声,丫鬟颤抖的声音惊呼:“夫人——”
杜可为情知不妙,一个箭步推门进去——
夫人并没有意外,只是,只是,她的背影,她的背影,
杜可为一见,只觉万箭穿心,他怅然道:“夫人呐——”
林夫人,那曾经缎面一样黑亮的发,在一夜之间,竟是暮如青丝朝成雪。
杜可为禁不住唏嘘起来。
她是多么温柔宽和的一个人啊,如果说好人有好报,她怎么样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一种命运,她所笃信的菩萨也不应该安排她受这样的折磨。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惜牺牲名节,只为能救清扬一命,其情可谓是感天动地,可是,到头来,清扬还是死了,你叫她,情何以堪?偏偏祸不单行,清扬离世还不到一年,她的小女儿皇后又殡天,难道这样还不够惨么?然而不幸也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变本加厉,随着林展衡被问罪,林家彻底没落,本来丈夫儿子发配边关,虽路途遥远,但尚有相见的一天,可老天就是不肯放过她,让丈夫和儿子先后在发配途中过世。
你叫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承受啊——
面对林夫人沉默的容颜,一头白发,杜可为为她感到心痛,无比地心痛。如果可以,他愿意,代她受过。
他的女儿,清扬,不应该是那样的命,而林夫人,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