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深人静,雨打芭蕉,风敲竹。我喜欢这样静谧而幽凉的夜晚,如果此时灯下,还有一个人,一双肩膀可以依偎,那便无疑是这红尘世间的最大幸福。
不敢想,想到幸福二字,绝望的凄凉便悄悄爬上心头。
过了一阵子,便有宫女捧着药碗步入寝殿。采华为我挽起雪白的纱袖,我接过碗,扫了一眼侍药的宫女,随口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从前没见过你。”
看来十五六岁的小宫女敛眉垂眸,道:“奴婢名叫夏池,是刚被分到昭华宫伺候娘娘的。”
“夏池?这名儿起得倒新巧,昭华宫这下子春夏秋冬倒齐全了。”
“是啊,“采华接口笑道:“春心、夏池、秋明、冬喜,咱们昭华宫从此便是四时长盛荣华不衰。”
四时长盛,荣华不衰。我笑笑,凑近碗沿低头去喝那黑褐色的药汁。
“娘娘且慢!”
采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拦住,待我惊疑地抬头,她才笑着道:“奴婢也大意了,还没有试药呢。”
从前都是东方千悦所开的药方,所以我从来不需试药便放心服用,但今日换了别的太医,若不是采华心细,我倒真忘了。
“宫里的规矩,奉药者为主子试药,夏池。”采华微一扬声,丹凤双目睨向小宫女。
青裙的夏池略带慌乱地点了头,从我手中接过玉色小碗,触碰间指尖竟然冰凉如石。我的眉微微皱起,审视着她。
采华看了我一眼,忙对夏池道:“你不知道昭华宫里所有宫婢不得着青、碧、翠色衣裳吗?马上回去换了。”
不知缘何手腕颤抖面色发怵的夏池如得大赦,忙将药碗放在一旁案上就要退出去。
我唇角微勾,心中已察觉出一丝不妥来,于是故意止住她道:“夏池刚分进来,不懂得规矩也是在所难免,采华你以后要多调教着。先试药吧,待会凉了就不好了。”
采华已经另取了一只小碗,将那药汁稍稍分出一些递给夏池。
她的目光迟疑闪烁,捧着碗久久不敢下口,我盯着她,唇角泛起冷冷的笑。
如果这药没有问题,缘何夏池面对试药,会如此犹疑?
“你怕什么!”
“难道你知道这药会毒死人?”我一掌拍在床边的矮几上,震翻了茶盏,也惊住了抖索的夏池。
“毒?”采华呆住,忙夺过那药碗俯鼻嗅闻。
夏池忙跪倒地上,口中连连道:“娘娘息怒,奴婢只是从未试过药,奴婢只是生来怕苦,请娘娘恕罪,夏池这便为娘娘试药。”
说毕举起碗仰首喝下了小半碗浓黑的药汁。
采华厌恶地挥挥手,吩咐道:“你下去吧,这里我来服侍。明日起就先跟着嬷嬷学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再来伺候娘娘。”
夏池明显地压抑着欲呕的表情,向我跪拜,告退。
“这药不能再吃了,娘娘先看看这方子。”采华递过来卢太医所开药方,踟蹰道:“论说卢太医不至于愚蠢到亲自开方加害娘娘。”
“是啊。”我微微笑道,扫视着药方上的字迹,并无任何不妥,都是些定神安胎的药物。
“这方子没有问题。但药却吃不得。夏池是什么时候分过来的?原来是哪个宫的?”我问道。
采华道:“也就是这两日才来的,因为司药的春心病了,这才让她暂时接替,原来是太后跟前的,后来被赐给馨德昭仪,一直在婉香殿。”
“婉香殿?”我转动双眸,瞧着那一碗浓不见底的草药,又听采华道:“听说是因为打碎了昭仪的琉璃盏被撵退出殿,后来被内务总管又分派到了咱们昭华宫。”
“馨德昭仪不要的宫婢,就派到皇后的昭华宫里来了。采华你说,可笑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