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放开我。”我低嚷起来,伸手反推那个坚硬如铁的胸膛。
“裳儿,裳儿。”他低低呢喃着,揽起我的腰将我的脸拉到自己面前。
酒气醺然,是陈酿的桂花酒,有着淡淡的香气和凛冽,此时此刻与他身上的味道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
杯盘俱坠,粉衣侍女慌了心神捧着乌木托盘只顾躲闪,却被一身玄墨动作激烈的人撞翻了茶盘。
呼啦啦茶水倾洒一地,南恒隐抱着我朝身边冷冷抛出一句:
“滚下去。”
侍女落荒而逃,留下一地残茶氤氲,袅袅湿气扑进花树下的泥土里。一身玄衣凤目剑眉的人少见的失了冷静,将我箍进怀中丝毫不肯放松半分。
“裳儿,你在这里呵。”
幽幽一声叹息,我望着那双迷离薄醉的凤眸,仿佛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入,身心完全堕入万丈深渊。
南恒隐,从来都是我不可解的蛊咒。
微凉的手指修长洁净,缓缓划挲在我的脸颊上,带着缱绻不尽的眷恋和欲念,凤眸溢出一抹笑意,我竟然在南恒隐的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清朗和温柔,他细细嗅着我的脖颈,俊美的脸上浮出微微的绯色,仿若一朵朱色莲花妖娆地盛放在夕阳。
“南恒隐……”我的一声叹息还未曾出口,身上一轻,他便抱起我往木桥上走去。
摇摇晃晃的吊桥,波光潋滟的湖面,有枯叶萧萧,秋风长送,他抱着我飞快越过那座木桥,来到湖心碧亭之内。
绮翠风亭,银铃响,酒香浓,四下里仿佛还有他方才饮酒时未曾散去的酒意,我攀着他的脖子,声线颤抖:
“南恒隐,你总不会是……爱上了我。”
他的眸光骤然透亮,凤眸缓缓淌开笑开:
“那么柳烟裳,你打算何时开始爱我。”
玄衣的人将我放在栏杆边,徐徐风来吹动他的墨色长发,俊美如玉的脸上神色迷离:
“要怎样,你才肯爱我……你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凉凉的手指抚遍脸颊,四目相接,心神俱动,我望进那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禁不住全身微微颤栗起来,连连退缩却退无可退,他的手指抚上我的眼睫,神色痴迷眷恋,我辨不清他是清醒还是醉着,只是听见他喃喃地说:
“裳儿,如果你能看见我,你会知道……你会知道你让我,多难受。”
我停止不安的挣扎,静静在他的掌心望着他,剑眉紧蹙,凤眸半阖,脸上是少见的认真和纠结之色。
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嘶哑,我说:“爱我,让你难受了吗?是啊,既然这么痛苦这么难受又何必爱呢,放手吧,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不!”脸颊突然被用力捏住,他逼近我的脸庞,声音暗哑: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裳儿,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我不会放弃,不会——我要你把别人的影子彻彻底底从你的心底剜出去,我要你的眼里你的心里,你的世界里,只有我!只有我!”
啊,我低低痛呼出来,因为他的目光已经变得炽烈,手上的力气也开始加重,我喘息着被压在亭子的栏杆上,艰难答道:
“南恒隐,你依然……不可一世。我说过,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不会——不会!”
脸颊又是一痛,腰肢也被捏的更紧,他咬紧牙关将我狠命往脸前一揪扯,恨声道:
“这辈子不可能吗?我不相信,南恒隐想做到的事情从来没有不可能!我要让你知道不仅仅是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七世人间九道轮回,我都不会放开你,不会放过你!柳烟裳,你给我记住了!”
呃,我的辩驳和争执再也来不及吐出口,他已经猛然压下身子将我揽在怀里,唇上被人紧紧压住,带了酒意的呼吸交缠在口中,他的唇舌仍旧是恨意难平,瞬间便攻城略地将我陷入其中。
一寸一寸的气息灼热烫人,他不顾一切地吻我,疯狂而肆意,像要将我拆碎揉烂一般拥在怀里,这个吻绵长而深刻几乎堵的我喘不过起来,我拼命地抗拒企图闭紧牙关来阻挡他的侵略,但似乎根本不见效果,我的身子在他的怀里已经软倒,手足无力,我能做的只是用虚弱乏力的手努力抓着他的衣袖。
湖面上吹来清新的风,想必是有雨要来,风里带了潮湿的气息,我睁着眼手足无措地接受着这个已经有些熟悉的吻,心中是无边的荒芜和沉寂。
一晌贪欢,也许我停止挣扎,也许我在这个慢慢由激烈转为柔和,由愤恨转为怜惜的吻里亦渐渐堕落,堕落在这样的一场贪欢中,抛开层层恩怨情仇,赤裸裸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和感觉。
我讨厌他么……
着实是说不清楚了,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迷人优雅,浓黑的眸光和着薄薄酒香热热气息统统缠绕进我的生命中,我只能堕落。
南恒隐,你……
我终究是恨你。
“裳儿……你要什么……”他低低呢喃,我终于偷得半分喘息,大口大口吞吸着微凉的空气,断续道:
“我要你的天下……你能给么。”
我终究是悬崖勒马,我怎么能听任自己沉沦。南恒隐也忽然顿住,熠熠眸光恍惚地望着我,墨黑色眸子里忽然绽出笑意:
“我的天下,好。待我登基为帝,便同你携手并肩,我们笑看天下……烟裳,我定封你为后。”
不,我要的不是和你执手并肩,我不要你为帝,亦不要你封我为后。我只要……我只要天下。
我的天下。
南清夜的天下。
微笑的眼眸缓缓从他肩头越过去,我伸手揽过他的脖子,定定望住他飘忽的眼光,笑得粲然芳华:
“南恒隐,我要你的天下。”
他的眼目突然受惊般灼亮起来,肩膀被紧紧揪住,他惊喜地道:
“裳儿,你看的见!你的眼睛能看见了是不是?”
我倏然撒手,轻轻推开他的怀抱,整好裙角抬眼望向湖畔,却突然惊怔在原地。
已见阴霾的天色里,风瑟瑟吹起湖畔水蓝色的衣衫,那个女子神情寂落,便是身怀六甲仍是不掩面容倾城国色。
她定定看向这里,眉眼之间凄楚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