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分半。
一个伟大的奇迹。
我无言地看着布告栏的成绩单,一次又一次地揉着眼睛,不敢相信这个成绩,竟真的是属于我的。
面对这样的分数,我不得不承认:在国外考雅思,确实会给分给的比国内来得高。但更让我震撼的是,我的听力成绩。这个没办法凭借考官自己意愿来评定的测试,居然也让我连蒙带猜地,凑到了一个自己都想仰望的高分。
我的运气在这个陌生的国度,竟奇了怪的好。只不过,总分若是没有到七分的话,六分半或者五分对我而言,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完蛋了!我居然又失败了……手无力地抚上额头,能感觉到触着掌心的睫毛上,沾染着一丝湿意。
心里,明明还很平静的。我无奈地拉起嘴角:对自己交代不了是小,可是对父母交代不了……又该怎么是好?
“彤琪,你还好吧。”龚千夜悄悄地走到我的身后,轻声在我耳边问道。他宽厚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脸,温热的身体贴着我的背脊,让我把身体的力量靠到他那边。
“嗯。”好吗?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嘛……我微微拉了拉嘴角,反过来抓着龚千夜的手,慢慢地从脸上移开。
我不想他这样的动作被别人看到,就算是这样的我,也会有可悲的自尊和虚荣:“放心吧,我没什么的。失败多了就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龚千夜没有说话,也没挪开身体,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又转头看向布告栏的分数纸:“几号?”
我老实地报了考号,龚千夜的瞳眸迅速地上下动了动,视线很快停留到了一个点上。他看得很认真,那一排也不过就五个分数,加起来还不到十个阿拉伯数字。可是他却仿佛那里有很长很长的篇章般,细细地读了个遍。
“那是达·芬奇密码吗?怎么样,破译出来了没?”我绝对不是故意吐糟,只是实在太惯性。然而话一出口,我才蓦然发现自己竟真没有想像中的介意。
不过想想也是,我的估分能力一直都还可以。既然早就预感到了这次不行,这两周就算没有想,潜意识里也一定做过不少心理建设了。
实话说,这个分数之于我已经该偷笑了。按照我目前的英语水平来看,真是高攀了……
呃,阿Q万岁!我抬头尴尬地对着龚千夜挑眉的姿态,他看了看我,忽然笑着捏住了我的鼻子:“笨蛋啊,考那么差还笑得出来!”
“靠,已经超水平发挥了哇!我还以为这次会得五分嘞!”
“你在骄傲什么?为你的不及格骄傲吗?要不要买瓶香槟,为你的五十九分干杯啊?嗯?”
“……那个,如果是你出钱的话……哇!好痛!”我捂着头,飞奔地扑向走廊那头看分数的李沛霖,“leader,公公打人了!”
“你过了?”李沛霖承受着我的强力扑顶,看上去心情也还算不错,没有用她的九阴白骨爪打飞我。
“没有,华丽地挂了。”我歪着头,摊了摊手,对着她一脸的不信任和白翟对我无言的鄙视,“华丽的又一个六分半,还是只差半口气。”
“那你打算怎么办?”白翟淡淡地出声,很具有现实意义的问题。
赶不上两月的入学,就是我目前最大的麻烦。因为根据澳洲的规定,除特定的寒暑假外,超过一个月没有课程,就会被遣送回国。而我的语言课程,也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了。
我抓了抓头发,一时也没了主意:“嗯,还不是很清楚,这么大的事得和我爸妈商量下。好了,不说我了,leader呢?怎么样,过了没?”
“嗯,刚刚好。”李沛霖指着橱窗内的一个点,对我们比了个胜利的'V'字。
我走过去定睛一看,果真连一个点儿都没有多。四舍五入后,总分刚好是个六。
强悍啊!我们三个同时对李沛霖比起了大拇指。像雅思这样的考试,只有到要求,和不到要求两个等级。因此,绝对遵循“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的法则。
这个看上去勉勉强强的分数,已经够李沛霖同学迈进college了。她果真把持住了节俭的美德啊!
“恭喜,恭喜,不过college的课业要加油哦!听说Peter这学期,可能会挂两门哦。”我诚心地祝福到,心情变得更加平和。
可能是因为太过知道大家出国都不容易,毕竟在这里,我们不但要管好自己的学习,生活各方面也全都得靠自己折腾,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撒娇。即使病了,也没人照顾,还得承受着寂寞的侵袭。所以不管是谁熬出头,我都会有种莫名的庆幸,觉得自己似乎离成功也近了一些。
“嗯。”李沛霖点了点头,不过看上去很有压力,比之前考雅思时更甚。
所谓的college,就是特别针对亚洲留学生的缓冲阶段,特别是来自中国的高中生。外国人对中国的教育制度,存在着根本上的不信任感,因此不管在澳洲哪个学校,只要你想读本科,就必须经过九到十六个月的college课程。
听说,那里有着地狱一样繁重的课业任务,和高中生一般每天都得去学校上课。那里重伤乃至挂彩的,非常之频繁,Peter显然就是其中一员。而且我们学校的标准和要求也特别得高。如果挂科,就必须重修。补考什么的,是不可能获得的奢侈。
重修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意味着浪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我们常常会在学校里碰见一些看上去就很闲的人,一问才知道,因为重修的关系,他们整个学期就只有一门课。打工一周又不能超过二十小时,所以很多时间空下来,就只能像个混混一样四处游荡。
太可怕了!阿门,好在硕士没有这样的要求。我暗自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同情李沛霖。和我一样懒散又爱玩的她,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担心别人之前,先担心自己吧。”白翟没好气地按着我的头,毫不留情地揭我的底,“从小就油嘴滑舌,怎么吐几个英文字就成大舌头了?”
“还不是因为遇见你,害我倒霉……”想起那时候被他的出现惊愕得听力差点全崩,我就耿耿于怀。
要不是我抽空背了的几个听力基金都有命中,而考试又逢三旧一新,我肯定彻底完蛋。更不用说下午的口语考试,又那么衰地碰到了没有人品的考官,害我一向比较自信的口语,竟史无前例地得了个六……
“你也就只有六分的水准。”白翟不屑地扫了我一眼,口气里没来由的肯定啊!
那种极度蔑视的目光,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被主妇盯住的小强,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我泪啊,这浑蛋,果然早就不是我的天使了!
“小彤,我看你还是放弃别考了。既然考了那么多次都不过,就说明已经不是能力的问题了。而且再考下去,英语也不见得会有进步。”白翟的话,依然不留一分余地,却挂着难得的正经,不见平日的随意和轻佻,“你还是向学校申请读直升班吧。”
“可是我语言读得太多了,都疲了……”我苦笑,很无力的感觉,“从准备GRE开始,我就一直在读语言,再也读不下去了。”
从国内到国外,从托福到GRE,从GRE再到雅思。现在,只要跟我说语言两个字,我就想吐。尤其,在澳洲上语言还特别的贵,我每周的学费就要两千多块,我也很心疼啊。
“就是因为这样,你更不可能考得出来。”白翟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胡乱地摸了摸我的头,把我的头发抓的乱七八糟的,“放心,直升和你过去读的语言班不一样。那里主要是教你如何适应这里的大学教育,同时辅助你的英语,对你以后正式入读也很有帮助。”
“真的假的?”我不否认,自己有一点点被他说动。只不过对于再读语言,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排斥感……
“嗯。”给我临门一脚的,是龚千夜。他微微一掂量,才认真地说道,“我也同意白翟的意见,国内的大学其实和这里的教学方式也很不同,尤其是写论文的方式。你提前进去学习一下也好,以后会比较好熬一些,不然的话,可能会更痛苦。你本来就不是爱提问的人,如果不先滚一下,一定会走很多冤枉路。”
“……”郁闷,他们俩能不能不要这么了解我啊?我沮丧地看着胡谷雨和李沛霖偷笑的样子,羞窘地嚷嚷,“喂,喂,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人家还要混嘞!”
“切,考试不过还得意洋洋的人,没有资格说这话。”龚千夜和白翟默契十足的异口同声,换李沛霖和胡谷雨更默契的同时爆笑。
交友不慎啊,我悲愤!都是一群没有人品的!
突然地,不知道谁在一片和气中,问了句:“白翟,你考了多少?”
“九分。”
简单两个字,换沉默一整片。
那个啥,那个啥?
九分……好像是满分吧?
雅思满分?雅思满分!
这比GRE满分还让我无法接受啊!可是他居然……
我强忍着嘴角的抽搐,挑眉看着那个用淡定的声音,平静的面容,说出这样震撼的事实的帅哥。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不过说了一句……早上好。
天啊!地啊!来道雷,霹了他吧!
我抱着头,和李沛霖同时吐血地看着白翟身后那许多的八分和九分,恨不得自己暂时失了明。
我一定是穿越了,穿越妖怪的国度了,一定是!
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反穿!给我正常的人生!
抬头,看着白翟似笑非笑,高高在上的模样。
我承认我的小心脏“咯噔”一声,崩裂了……
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
呜!
常常会有一些时候,忍不住地觉得,人生其实很荒谬。
纵使思想单纯的我,也偶尔会正儿八经地思考一些看似严肃、又总是无解的问题。
我亲爱的娘会把这称之为长大,我老爸则很实际地用一句话概括——“你太闲了,拖地去吧。”
问题,似乎永远没有想明白的一天。可是越来越多的问题,却慢慢出现,然后堆积,叠成庞大的山,伫在自己面前。可尽管如此,也不影响前行。
我们闹哄哄地涌到饭店点菜吃饭,吆喝着这里的东西味道如何如何,各自怀念着家乡的美味和所爱,一边说还一边猛吞口水。
我亦不甘落后,敲着筷子嚷嚷着我爱南方大包、我爱珍珠小笼等十块钱便可以买上一堆的食物。然后,被大家齐齐评为是最最没品的。所有的抗议,都被淹没在端上的美味里。
虽然我们总爱在心底念想着吃不到的东西,可是墨尔本亦有着让人充满食欲的口味菜。因此每每上了饭桌,不管多斯文的人,都能幻化成野狼。
关于这一点,至少白翟和龚千夜就绝不是例外。他们所谓的男人之间的友情,在最后一块肉的面前,同样也是很脆弱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抓住时间的空隙,迅速地一下筷子,便快快乐乐地挑着肉扔进自己的嘴里,却在闭上之前,被四根筷子卡住了牙!
“啊!”危险啊!我惊恐地看着已经杀红了眼的两人,对着我一脸狰狞,眼底似乎就只有尚未咽下去的那块肉而已。
为了保住宝贵的喉咙,我赶紧举手投降,在他们退回筷子的同时,把半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沾上太多唾沫的肉块给吐了出来。
我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正打算扬扬得意地说“此肉乃我份,唾沫上面沾,谁人欲来争,病菌其伺候”的时候,发现他们根本无视肉的状态,早就对着盘子开始了下一场战斗。
两人你来我往,生猛异常。别看他们的外表,一个俊秀,一个美貌,但斗起狠来,还真是让人心寒。当然,其中也有被他们恶心到的成分。
靠,是谁说男人只要上了战场,为了胜负就会变成没有理智的儿童?简直神人啊,他MD也太写实了吧!
现在,我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块肉,在心里默默地流泪,明明都已经进了嘴了的……
而李沛霖和胡谷雨,则带着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拒绝和我们相认,坚持地不断重复着:“拼桌的,我们是拼桌的!”尽管,饭店里还有一半的空桌。
可嚷着嚷着,他们倒也看出些味道来了,还很不厚道地开始下注。李沛霖当仁不让地自称庄家,非要我也跟着下。
看着她暧昧的眼神,我就有些发毛。许是喝了几杯小酒,兴奋劲儿给折腾上来了,李沛霖开始变得很high,她是那种有酒就能high的典型。
今天考试成绩不错,她自然更是放纵。这会儿,甚至都不遮掩地在我耳边小声:“若要给男人打分的话,你觉得他们两个,谁更高些?”
我除了滴汗,就只有抽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没想到,李沛霖却很感叹地认真:“唉,帅哥这么近,可惜偏偏都不是我喜欢的型。”
“干吗非要大叔啊?别这么狭隘,他们不是也挺好的嘛。”我肆意地取笑,却有些心慌,总觉得这样的玩笑由我来说,特别的不合适。
“是挺好的。不过,只可远观,不能上手。白翟在性格上来说,比较讨我喜欢,但是我觉得这个人不够真实,总是若有若无的让你抓不到把。千夜的话就比较踏实了,很靠得住的感觉,而且他比较耐看,也更成熟一些。可惜,只要往白翟身边一站,就缺了点儿存在感。所以啊,他们两个就算不撇开个人爱好,也很难分出高下。”
李沛霖歪着脑袋认真合计着,还顺便做了个总结,“千夜比较顾家,是绝对的好老公型,体贴又会做家事,脾气好像也很不错。照理来说,他应该是女人的不二选择,但是白翟太耀眼了,总让人狠不下心不选他。想起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都呆了一下。他绝对是只看一眼都能产生萌点的人,而且又会讨女生欢心……”
“嗯,白翟那家伙是妖媚型,天生就是用来吸引群众眼光的。”我想起很久以前,就有星探找过那时还很文弱也不够帅气的白翟,认为他具备着明星最重要的素质,不知道是否就是因为他的这个特质。
“嗯,我也有这感觉。搞不好他当明星的话,会很红呢!”李沛霖冲狠斗中的白翟喊道,“小白,你要不要去娱乐圈发展啊?”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厮杀依旧。
无语。
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