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相觑,却是相对无言。在我和李沛霖打算认命放弃的时候,白翟却突然分神说了句:“不要,很难讨老婆的。”
“啊?”
“长辈们不会喜欢在娱乐圈打滚的人,认为明星大多私生活不检点,怎么可能会放心把女儿嫁给他?”
我的怔然和李沛霖的笑声同起,当她大声地说着白翟想法老旧,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的性格的时候,白翟却只是莞尔一笑,转回去和几乎胜出的龚千夜继续狠拼。
我看着他嘴角不去的笑容,总觉得有些苦涩,却又不由得想起了我老爹曾说过的话:“既然是我女儿的话,就不要想当什么明星,以后也绝对不准她嫁什么明星。”
那时,白翟刚被星探看上,连我都替他兴奋。当时,性格保守的老爸以为我也被看上了(没办法,天底下没有觉得自己女儿不俊的爹),于是直接提出反对意见。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听到心里去了,还记得那么久……我别开视线,很难说是什么感受,心里如同爬着几千只蚂蚁,密密麻麻……
“彤琪?”
“啊……”
“白翟他……喜欢你,对吧?”李沛霖的酒量很好,就算表现再high,也能保持头脑清醒。那双平时不觉得怎么样的瞳眸,现在看来特别的晶亮,让我有些无地自容的为难,“那么,你比较喜欢哪个呢?反正你都和你男友分手了,又有好男生追你,交个新的男朋友也很正常吧?”
……哈,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就算他们三个相互都不认识,谈恋爱也不是可以随便以新代旧的事儿。更何况,他们还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
苦笑,却无言。我望着天花板,很想叹气。李沛霖虽然说得轻声,但就我听来,却如同雷鸣一般。
如果什么事都可以这般的随意,那世界上便没有烦恼了。爱情游戏,不是我这种智商的人可以玩的。什么游走,什么暧昧,都只会让我觉得不安而已。
“其实,我也不想干涉你什么。只是我看平时大家都住在一起,关系又那么好,一直拖着的话可能会变得很麻烦。”李沛霖靠到我的身边,依旧的低声细气,“不过我对恋爱也没什么经验,你听听就得了。我只是觉得……他们一直等着,七上八下的应该也不太好受。”
“嗯……我知道的。”我勉强地拉了拉嘴角,心情复杂地看着刚被评为绝对好老公的龚千夜,正挂着孩子气的笑容,得意地嚼着肉。而坐在他身边的白翟,则似乎恨不得勒住他脖子逼他吐出来的狰狞样子。
是的,李沛霖说的那些,我都知道。连她一个恋爱大外行都能轻易看出来的事,我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可是,就如李沛霖无法评价他们两个谁更优秀一样,我也没办法像上超市挑菜似的,随便选一把就拿回去下锅。
不谈恋爱死不了的,可随便谈谈,却可能要惹出很多的麻烦。何况,我的心里还有一个很紧的结,只要轻轻一用力,就会觉得疼……
曾经,我的对面,会坐着三个男生。两边是彼此不愿相互搭理的龚千夜和白翟,中间却坐着一个能容他们玩闹起来的……我的初恋男友。
每每那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产生一种我无法参与的融洽。可就算是如此,我也能玩得很开心,因为光是坐在一边傻看,就觉得好不幸福……
大家都很快乐的日子,为什么总显得那么的短暂,连回忆,都只在刹那。
黄粱一梦,醒来却是泪深深。怀念的距离,竟然是那么的远……
晚风微凉,热闹依旧,只是我的心情已经彻底地沉淀下来。失恋后的情人节,本就不值得庆祝。何况,我的考试也挂了。
配合他人玩闹,我竟也真的兴奋,简单地,连自己都鄙视。
龚千夜和往常一样,一直走在我身边一步距离的地方,就算和他人嬉笑成一片,也决不改动他的位置。我想撒娇,就可以拉到他的衣角;要想耍赖,就可以提脚踢他的长腿;若是被绊,他一把就可以扯住我的胳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有了这样一个默契的距离。待我察觉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龚千夜在我伸手可及的位置。可最后将他推开的人,却依然是我。因为,我搂住了别人的胳膊,用更近的距离,撒娇、耍赖,并让人照顾。
我知道,龚千夜很尊重卓奇,即便他是最维护自己讨厌的白翟的哥哥。我偶尔也会想,他是否就是因此,才会选择继续缄默,甚至另寻他爱,就像电视里常常演的那样。
当然,前提得是他确实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我。又或者,正是因为我和卓奇走到了一起,他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情。只是,为时已太晚。看着我和卓奇无风无波,虽是平凡,却很温暖地交往着,他便更没有说出来的立场。
以上的这些,都来自我的猜测。因为,那是无法启齿的问题,对我最重视的友人。我轻轻抚摸自己的唇角,有一种被烙印过的感觉。我还没有忘记,龚千夜的那一吻,很冲动,很强硬,带着畏惧的强势里,更有着难言的羞涩。
他握着我的手腕时,想要把我掐进身体,可是凑上来的……却不过是唇贴着唇的……满足。
纯情的,让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好沉。如同这久久不肯落下的夕阳,碰着了千斤重的天空。
“小彤!”我还没有晃过神,眼前突然放大了白翟的脸,然后,是他突然落下的……
啊……
他,他想干吗?
我惊悚地看着突然转头俯低,还越凑越近的白翟。那张熟悉到刻骨的俊逸面孔,此刻的逼近,竟让我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好……好尴尬啊!这家伙到底想干吗,没见大家都在一边看吗,他搞什么鬼啊!我忍不住地,心里一阵发虚,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余光一扫,突然发现……所有人的脸上,居然都带着比我更惊悚的表情!
回神一转儿,竟连白翟也不例外。这下,我可知道大事不妙了:“喂……喂,那个啥?我的头上有什么问题吗?”
“别动!”白翟低吼,素来嬉皮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铁青。
那种严峻,是我怎么也无法联系到他身上的怪异。兴许就是因为从来不曾见过,这会儿我竟还真听了他的话,乖乖地闭上了嘴。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样陌生的白翟,反而有些移不开视线。只能任他一点点地……靠近,感觉他的呼吸随着傍晚依然不去的热流,慢慢地扑来。
啪——
突如其来的轻响,像一个魔咒,打破了粉色的尴尬和紧张感,立下了静止的时间表。
我呆呆地站着,感觉头顶有些微微的疼痛,并不尖锐地刺激着神经。
而似乎比我更为错愕的白翟,带着有些缓不过来的僵硬,仍维持着刚才那个弓腰的姿势。
我模糊的视线,也依稀可以瞥到李沛霖和胡谷雨,带着同样诧异的表情。
千……夜?
龚千夜慢慢踱到我的身前,以很特别的角度,隔在我和白翟中间。那张素来纯净的面容上,是有些不自然的局促:“蜘蛛而已,是有点儿大,不过看它的样子应该没毒。别担心。”
他的这番解释将他刚才那个突兀的动作,完全地合理化。大家都仿佛了然地接受,松了口气似的继续前行。可除了胡谷雨,每个人的心头或许都有了些什么特别的感受。一路上,竟再无打闹嬉戏。
我轻轻抚上自己被拍过的脑袋,默默地跟在队伍的后面,身边依然是习惯陪着我的龚千夜,抬头就可以看到和李沛霖并立的白翟,依然小声说着什么,和刚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我的耳朵一直嗡嗡地作响,无限重复着仿佛只是自己错觉的那一句“抱歉,弄疼你了”。
龚千夜的那一句别担心,用在他的那句话里是一点儿也不怪异的合理。可是,竟有种说给他自己听的感觉。
他,又在担心着什么呢?一向彬彬有礼,一向如同绅士,那种失礼的突然……又代表着什么呢?
一直以来,龚千夜都表现得非常耐心,对我和白翟过密的独处,也没有任何的抱怨或者干涉。甚至于今天,他还给过我们太多的机会。至于他自己,和白翟的相处,也好得让我都觉嫉妒。
一切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自然。于是,我就可以任性地拖,随意地过。大家也能这样安安稳稳地继续这样打闹着走下去。
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吗?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试图自然地像往常一样,嬉笑地扣上自己的房门,却发现这样的举动,每个人都做得比我熟练。
我只能任自己僵着张古怪的脸,闭上房门,然后像被大石砸中一样,无力地坐到了地毯上。
腿走得很酸,却远不如心上的大石来得更难受。我抱着膝盖,脑海中的画面反反复复,来来去去。
现在忆起,仍会觉得今天的一切,就好像一出闹剧,沉重地,复杂地,背负不动……
这样待着,坐着,想着,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突然想到应该看看外语,自己的考试没有过,就代表着努力还差太多。我从来都不是一心两用的材料,又要赚钱又要学习,已超过了我的负荷,再想这些的话,我真的会完蛋。
总之,不管要不要再考一次,继续学习总是必然的无法躲过。可是真要起身了,才发现自己的腿脚麻得厉害,稍微一动都难受得恨不得满地打滚。
对自己的愚笨,已到了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地步。我无比悲愤地看着近在咫尺,却怎么都够不着的书桌,心里那叫一个恨啊!唉!
然而,还没开始永远说过就算的自我批评,身体贴着的门就传来一阵有频率的轻震,一段,一段,好像童年唱不腻的童谣,笨拙的暗号。
我知道,是他。
有过一些的挣扎,在想起龚千夜的那句——“抱歉,弄疼你了”时。心情仍然很重,可是手还是自动地抬起,拉动半瘫的身体,扭开了门把,怪异地靠立着:“有事?”
声音有些心虚似的底气不足,轻得快要连自己都听不见。低垂的视线却总是离不开斜对面紧闭的门,仿佛住在那里面的龚千夜,随时都会拨开这片不怎么淳厚的白,微带着忧伤的表情,无声地看着我。
明明……就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我揪着自己的衣角,太不熟悉这样的位置,以及这样的状况。
站在我面前的白翟,没有说话。他只是突然弯下身体,狠狠地、用力地抱了我一下,那冰凉的体温,如来自遥远的祖国的温度,将这闷热的空气挥去。
短暂的刹那,恍若幻境。
我还没来得及揣测其中的真实性,白翟已转而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拽出了房间,拉出了门。已然昏黑的夜色,突然刺进眼膜。回神时,已被漫天星辰披靡。
我习惯地一低头,就看到地上的影子,一长一短,并站而立。不知道为什么,复杂的心情居然一扫而空,甚至有点抽风地笑了出来:“我们好像藤蔓打结的冬瓜和丝瓜哦。”
“……”透着银白的月光,我可以看到白翟额头的黑线,及很不符合黑线哥哥的他的淡淡微笑,像晨风般,清透而温润,“小彤,你果然是只傻瓜猪。”
“喂,喂,这位同学,要知道这里可是澳洲,如果你继续对我这样的柔弱女性进行人身攻击,可是会被警察叔叔抓去教育的哦!”我作狠地龇牙,在心里大声吆喝:澳洲的法律,偶爱你!
白翟笑着揉了揉我的发,不知道是不是恰巧的,正好按在了龚千夜拍过的地方。我拉起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却硬被他更是突然地一拽扯,抹得干干净净。
如果那个瞬间,他也有看到,才做的下个动作。又或许他的下个动作,是因为预料到了我的那个瞬间。那我不得不说,白翟他真的把我全身上下的粗细神经,都摸得太过透彻。
可是,竟已没有那么讨厌,那么畏惧。为什么呢?
我配合地跳上胡谷雨新买的自行车的后座,不想问白翟是怎么从胡同志哪里骗到的钥匙,只是无声地保持着正坐的姿势,看着他窄窄的背影,感受着因为滑动而牵动的清爽夜风。一阵,一阵,好像能吹进心里。
如果过去的那些年里,我们也能如现在这样的相处,那么之后站在我身边的人,还会是卓奇吗?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差点没摔下车去,连带在前头手持自行车把手大权的白翟,都被我的“突袭”搞得左扭右歪:“喂,这位熊猫同志,我只是个普通人,请别把我这样纤细的身子骨,当大猩猩来使。”
“……小白,这么多年,你只有一样没变,就是非比寻常的厚脸皮。”嘴角一抽,我承认自己被他那句“纤细的身子骨”寒到了,男人用这个词的效果实在太震撼了!
“别这么说嘛,难道我长得还不够好看吗?”白翟来了个相当高难度的回望,将他大半张脸投入我的眸里。
“回头啊!摔死了就是天仙也好看不起来!”我惊恐地看着握在他手中的车把,很有艺术感地又来了个“神龙摆尾”,吓得我脸都要绿了!
我当然知道白翟的美丽,比起英俊,比起帅气,漂亮更合适他。但是……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吧,是男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神气活现的笑声,我突然有了种冲动——好想从背后狠狠地使出一招风靡了无数色男色女的“抓×龙爪手”,看看这家伙容颜大变的模样!
想着想着,手……竟真的动了!
只不过,因为一个没稳,滑错了位置……
无可避免的,是耳朵边上暴起的低吼:“小彤,你变态啊!扯我皮带干吗!会掉的!”
啊……我我我我,我对上帝发誓,绝对不是自己有意的,是手它……它自己动的!
那啥,澳大利亚应该是归上帝他老人家管的吧?我们好歹也曾靠袋鼠肉见过一面,偶尔撒个小谎,发个假誓,不会咋的吧?
对吧?上帝兄弟!
我悄悄摸了把嘴角,嘿嘿,没有口水,我还是纯洁的!
只不过无法不感觉到的,是自己上扬的嘴角,以及……清爽的心情。
对了,只会这样简简单单地胡闹,永远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笨蛋,才是我嘛……
他们都再清楚不过的,不是吗?
原来,所有的强忍都是因为……对我的了解,及温柔。
不管是带我回复心情的白翟,还是那个宁可自己难受也选择假装不知道躲在房间的龚千夜。
我,真是幸福的……好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