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俄罗斯帝国,才是我土尔扈特部勇士应该做的事,而不是像他,苟延残喘在他人脚下乞怜,就连面对各位族长的质询都不敢。”
“是么?”叶灵绯哼了声,“汗王究竟有没有错还没说清呢,你急什么定罪。”
一屁股坐在书洛旁边,她扬起下巴,“十余日前,我在汗王驾前领命而去,为的是探查北方百户天花的情况,但同时我受书洛主持之托,将寻找到的活佛圣子阿斯兰带回。”
“活佛圣子?”
异口同声的惊呼在大帐中回响,众人瞠目结舌。
有的人面色憋红,呼吸急促,眼睛中射出异样的光芒,是期待、是崇敬、还有惊喜。
有的人站了起来,想要说什么,只是不住的喘息,激动神情溢于言表。
巴木巴尔更是两步踏到她的面前,将之前不满抛到脑后,双手紧紧的捏着她的肩头,“真的吗?找到了活佛圣子?”
他的目光,急切的在叶灵绯和书洛的脸上搜寻,想要获得某些答案,可惜一个沉默淡然,一个表情森冷,就是看不到他要的答案。
“找到了。”叶灵绯才说出三个字,整个大帐中忽然发出长长的出气声,所有人同时闭上眼,双手合十,呢喃着声声祷告。
“不过,我与活佛圣子在路上被人追杀。”她举起仍然包着棉布的手,手腕处道道青紫伤痕历历在目,手臂上夹板紧固,一字一句落地有声,“不是劫财,是取命,圣子的命!”
某人的话,再度让所有人睁大了双眼,刚才的轻松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
“什么人,胆敢动我土尔扈特部圣子,我数万勇士绝不放过他!!!”哗啦声中,族长纷纷起身高喊着,声浪震动大帐,簇簇抖动。
叶灵绯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人,语气不无讥讽,“如果不是渥魃希汗及时赶到,只怕众位只能等活佛的再一次转世了。”
巴木巴尔在她的调侃的眼神中尴尬的移开视线,“书洛主持,这,这是真的吗?”
柔滑的发丝点动,和韵的嗓音流泻,“是。”
寂静无声……良久
神色各异……众人
把玩着手中的印鉴,上下抛飞着,懒懒的人皮笑肉不笑,“昨天是谁逼宫的?刚才是谁说汗王为男宠不顾族人的?又是谁说要汗王交出印鉴的?”
巴木巴尔讷讷的低下头,半晌后冲着叶灵绯恭敬一鞠,“错怪汗王错怪你,我道歉。”
“你的我收下了。”她手指摇了摇,“可我不是汗王,无法替汗王收下这歉意。”
巴木巴尔站起身,“我亲自去找汗王道歉。”
他一动,身后族长也纷纷起身,向门外行去,只剩下策伯尔和达什敦,平静的面对这忽然的变故。
就在他脚步即将踏出大帐的时候,身后传来叶灵绯的声音,“众位稍带,我还有事需要各位做个见证。”
他顿住脚步,他回身望向最上首那瘦小的身影。
叶灵绯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一改刚才冷嘲热讽的态度,脸转向策伯尔的方向沉声开口,“策伯尔汗,您掌管部落十余载,不知道身为各部落之首的大汗聚众冒犯汗王是什么罪?逼宫谋反是什么罪?”
策伯尔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还有……”她拉长着声音,走到策伯尔的身边,低低的吐出一句,“谋杀活佛圣子又是什么罪?”
话中所指,等同点名道姓。
“你想扣我罪名?”手掌握向腰间弯刀,寒光一闪,锋锐在握,“聚众冒犯汗王是我,逼宫的是我,若汗王问罪,策伯尔自当一力承担,只是你若欲加之罪,策伯尔却绝不会被你陷害。”
叶灵绯冷哼了声,“暗杀活佛圣子,汗王无活佛庇佑自然无法万民归心,若汗王离宫相救便起兵攻入汗王宫谋夺汗王之位,可惜汗王在你监视之下独自偷出宫让你的一石二鸟之计成了泡影,最后便来了这一出逼宫,是不是?”
两人话语飞快,刹那间已然交上了锋,话中隐隐的含义更是让众人惊愕,数位族长的视线盯着策伯尔,脸上惨白失色。
有人张了张唇,想问什么,还没等开口,策伯尔如电目光扫过,又登时住了嘴。
策伯尔虎目中杀意立现,握着弯刀的手紧了又紧,冷笑连连,“你想毁我策伯尔一世英名?说我杀转世活佛,证据何在?说我纵凶杀人,那把凶手带上来和我对峙!”
余光撇见,不少族长在策伯尔大义凛然的言辞中情不自禁的点了下头,叶灵绯轻笑逸出。“没有!”
“没有?那也就是说你信口雌黄。”策伯尔周身凛冽的寒意散发,充斥了整座大帐,“别说你是汗王的亲信,就是渥魃希本人,也不敢对我如此无礼,今日我就是杀了你,他也绝不敢说什么。”
怒意勃然,须发皆张,不愧是领导部落十余年的统领,更不愧那铁血战场纵横千里的霸气。
“一世英名,你有吗?”叶灵绯目光滑过他手中的弯刀,手指摸上腰间,缓慢的抽出一柄同样精光四射的弯刀。
手挥舞,刀影破空,重重的落在策伯尔面前的桌上。
“夺!”刀身犹颤,余音不绝。
“这刀想必策伯尔汗不陌生吧?”
阳光从帐外的缝隙里射入,一缕光线从刀脊抹过,凝在刀锋尖处,透亮中泛着淡淡的红褐色,妖异鬼魅。
“你以为派出生面孔,摘去身上族徽标志,就没办法判断是你指使的?”她牵起一丝唇角,“大汗似乎忘了,武器是游牧民族的随身之物,于武士的作用不啻于左膀右臂,或许他们会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却绝不会检查自己的手臂胳膊,这刀上的族徽策伯尔汗有何解释?”
刀侧,一排细小的文字镌在精钢上,缝隙间褐色暗埋,隐约透着肃杀气,干涸残留的血迹牵扯着人的眼球,无声的诉说着令人心惊胆寒的过往。
“敢问策伯尔汗,这刀上的人名,可是您身边的随身护卫长?”
“是!”策伯尔点了下头。
“人呢?”叶灵绯步步紧逼,强硬对峙。
“在十几日前,我已着他率只人马赶回族中传话,在这段时日中监管族群。”
眉头微挑,“是么?”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拉的长长,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笺信纸,唰的展开,“这是今日早晨书信传来的消息,此人根本不在策伯尔汗的族中,也一直没回去过,不知道策伯尔汗如何解释?”
她扬起声音,冲着在座所有的人恭敬行礼,“今天,我以汗王令的名义,恳请众位大人做个见证,请策伯尔大人解释解释,为何我与活佛圣子在归途中为人暗杀,而对方身上却带着策伯尔汗的族徽,拿着策伯尔汗贴身侍卫的武器?”
“或许……”达什敦急急打着圆场,“或许只是侍卫丢失了武器。”
“那一队人马都丢失了武器吗?”突然的厉声,打住了达什敦的话,“数十人围攻我和圣子,若不是汗王及时赶到,我岂有机会站在这里质问,数十件兵器,数十个名字,策伯尔你如何圆谎?”
最后一句话,她直接省略了尊称,字字冷硬掷地有声,一双明眸闪烁火焰,直扑策伯尔。
策伯尔眉头紧皱,强硬的脸上浮现震惊。
沉默半晌,他抬起头,面对叶灵绯的逼问视若无睹,而是淡淡的行了个礼,“事出突然,策伯尔无从解释,待策伯尔询问清楚,再向汗王交代。”
不卑不亢,不因罪名加身而慌乱,不为众人怀疑而仓促解释。
“您说调查之后交代,我相信众位族长及汗王大人一定会同意您的话,只是您是否也该做出点表示,让大家相信您的诚意呢?”叶灵绯笑眯眯的开口,“就如同昨夜,你要汗王交代时说的话。”
“你要我交出族长印?”策伯尔一掌击上桌面,厚实的木板在掌风下发出巨大的震响,片片碎散,稀里哗啦坠了一地,大帐中飘开阵阵的粉尘,呛人咽喉。
烟尘中,策伯尔冷哼一声,伸手撩开了大帐帘。
阳光射入,眼前明晃晃的一片顿时让他脸上再度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