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爸爸爱喜禾:十万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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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这是花园

周末天气好,小朋友就集中到了小区花园,喜禾还小的时候,我倒是常带他去,他那时跟同龄小朋友的差距并不明显,我都被蒙在鼓里。花园有很多设施是专门给小孩使用的,看到别的孩子爬上爬下,玩得不亦乐乎,我也鼓励喜禾去玩,但他没兴趣,他更喜欢站在公路边看汽车。据说全世界平均每两秒就会有一起交通事故发生,有段时间我跟喜禾每天在公路边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一直都没看到过,所以我觉得这个数据并不怎么可信。

有一次喜禾发现了马路中央的一条小狗,喜禾连连叫着“小狗”“小狗”。那条小狗本来是想穿过马路去对面,结果被困在了路中央,进退失据。没有哪辆车会为它停几分钟等他过去,不值得。很快它就会被碾成肉泥,然后再来一场雨,马路上又干干净净了。到晚上,主人发现它还没回来就会在门口喊几声它的名字,它不是什么好品种,名字也好听不起来,“牛牛”或“乐乐”这类的吧。喜禾还小,关于这条小狗的故事他还不懂,以后再跟他说。

路过花园,经常会看到追逐嬉闹的小朋友,有时三四个,有时五六个甚至更多,不管人多还是人少其中都没有我的儿子喜禾。别的小朋友在追逐嬉闹的时候,他在家里开冰箱门找吃的;别的小朋友在过家家的时候,他在抽屉中找到了吃的;别的小朋友在吃的时候,这次同步了,他也在吃。

喜禾不喜欢花园,但我家的小狗喜欢——在那里总能找到小孩抛弃或不小心掉下的食物。有一次小狗发现了半截火腿肠,火腿肠丢在那里有段时间了,上面爬了厚厚一层蚂蚁,小狗嘴上也沾满了蚂蚁。次日早晨就听到妻子尖叫,“老蔡,家里发现一只蚂蚁……不是一只,两只……妈呀,怎么这么多。”她一生会有很多困惑,其中一个就是家里的蚂蚁是怎么来的。

我也喜欢去那里——我可不是冲着半截火腿肠什么的,我更喜欢在那儿添我家的狗粮。花园属于全体小区居民,就是说也有我的一份,虽然我很少用我的那部分,但我也要常去看看,这次又是谁家的孩子用了我那部分连一个招呼都没打,这次又是谁家的孩子在属于我的那部分欢乐啊。有一次是两个小男孩,他们坐在我的那部分比谁的爸爸最厉害,一个说他爸爸会开汽车连飞机都会开,他爸爸最厉害;另一个不服气,说他爸爸会修冰箱修洗衣机修电视机修电脑,说了一大堆电器,然后说他爸爸最厉害!那个爸爸会开飞机的小孩显然被这一大串电器唬住了,生气地走了。一个修电器的充其量能厉害到哪去,我真想去跟那个孩子说,你爸爸是开飞机的,谁不知道开飞机的能挣钱还有社会地位,你爸爸才厉害呢。

看到他们在比谁的爸爸最厉害时,我就在想,如果其中一个是喜禾,他会怎么吹我?喜禾说:

“我爸爸最厉害了,他会做饭会洗衣服会换电灯泡会换自行车轮胎会写文章会下军棋会修椅子会打扑克还会说一点普通话……”

别,儿子,别太实在,打住吧,你这么说你爸爸真还厉害不起来。儿子,这个社会你不懂,越是什么都会的人就越不厉害,越是什么活都干的人越没地位知道吗?哪个皇帝会自己做饭洗衣服了?哪个省长会自己换电灯泡修椅子?越厉害的人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干。儿子,你真要想吹你爸爸厉害,爸爸教你一招,他不是说他爸爸会开汽车会开飞机吗?你就问他一句,你爸爸想要多少钱一个月,说吧,我爸爸请了;他不是说他爸爸最厉害会修冰箱修洗衣机修电视机还会修电脑吗?还是那句话,问他,你爸爸想要多少钱一个月,我爸爸也请了。……全世界都是给你爸爸打工的人,这样的爸爸才最厉害。

所幸,我儿子不会跟小朋友比爸爸,他连爸爸是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一次,花园里出现一只马蜂,连蜇了好几个小孩,一片鬼哭狼嚎。我当时又庆幸了一下——还好我儿子对花园没兴趣,避免了无妄之灾。但刚庆幸完又很失落——我儿子连跟他们一起被马蜂蜇的机会都没有。他应该跟小朋友在一起,而不是天天黏着爸爸妈妈,现代的育儿理念是爸爸妈妈做孩子的朋友,但爸爸妈妈这个朋友再好,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山寨朋友,有一些欢乐、痛苦、忧伤、欣喜在你的人生里必须有,而那些,爸爸妈妈是给不了你的,只有你的同伴能给你。

大河最终将流向大海。儿子,你终究要回到同龄人的队伍中去,听爸爸一句话——晚去不如早去。但现在别去,拉完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