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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失身之累(1)

——《苔丝》的性创伤精神分析

庄丽

托马斯·哈代

《苔丝》的作者托马斯·哈代(hardy Thomas,1840-1928)出生于英格兰西南部多塞特郡的一个小村庄。他出生地这一带,在英国历史上曾经是赫赫有名的西撒克逊王国,环境古朴,景色幽静,独具一种神秘的色彩,而且到处都是历史遗迹和古代轶事。这个自然环境日后成为哈代作品的主要背景。

哈代的父亲是石匠,爱好音乐,是教堂乐队的成员。这对哈代的音乐才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使得哈代在孩提时代就对音乐心醉神迷,有着出奇的敏感。哈代的母亲是个非常聪慧的女人,可以说是哈代的启蒙老师。哈代长期生活在牛鸣羊叫、鸟语花香的多塞特郡的自然环境里,直到二十二岁才离开此地。他先在村里上学,后来又转到郡城上学。1856年,他十六岁时,开始在一名教堂建筑师身边当学徒,靠自己的劳动维持生计。同时,他刻苦自修拉丁语和法语,又在朋友的帮助下学习希腊语,并开始写诗。在此期间,他认识了当时多塞特郡有名的语言学家和诗人威廉·巴恩斯,在威廉的影响下,哈代对诗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1862年,他到了伦敦,伦敦的生活是他思想形成过程中的重要时期。当时伦敦哲学话题很热门,哈代也加入了这种思考,并对宇宙和人生的基本问题形成了自己的看法。哈代认为,世事无常,快乐是偶然的,痛苦忧患则是经常的,这是宇宙本身存在的缺陷。对世界和人生的这种深沉的思考,使哈代的作品抹上了一层深深的悲剧色彩。

哈代很早就开始写作了。他创作了《卡斯特桥市长》《远离尘嚣》等十四部长篇小说和四部短篇小说集。1896年的《无名的裘德》可以说是《苔丝》的姐妹篇。哈代冲破社会习俗的束缚,坦率地描写了男女双方在志同道合基础上的自由结合。出版之后,在英国引起了广泛的争议,一个主教竟把《无名的裘德》一书焚毁。

由于他的小说受到强烈的攻击,哈代愤然放弃小说创作,集中精力写诗,用诗歌来抒发他的意志和情感。三十多年的诗歌创作和近三十年的小说创作平分秋色,他出版了八卷诗集,近千首抒情诗;此外,还有记叙拿破仑时代的史诗剧《列王》。直到他去世的1928年,当他已经是八十八岁高龄的时候,还编定出版最后一部诗集《冬天的话》;这是英国文学史上绝无仅有的。

哈代无论是在小说还是在诗歌中,都满怀深情地描绘了威塞克斯的悲凉和自然风景,以及人类与宗教、法律、伦理道德、遗风旧俗的悲剧性冲突。哈代不承认自己是悲观主义者,他认为看阴暗面并非单纯为了揭露,而是为了认识痛源,加以治疗。

故事梗概

初夏的一个黄昏,在通往马勒村的路上,一个牧师对贫穷的乡下小贩德伯说,他考证出德伯家原是古代贵族的后裔。这使德伯顿时变得高傲起来,当天晚上就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一大早,德伯十七岁的女儿苔丝只好替父亲去赶集。在路上,苔丝打盹使得她赶的马车与邮车相撞,全家维持生计的老马被撞死了,生活没了着落。

苔丝的母亲一听说自家高贵的出身就想入非非,希望她年轻漂亮的女儿能嫁给一个地位显赫的绅士。现在经济困难了,她说服苔丝到同宗的一个富商家去攀亲,让苔丝去德伯家拜访,指望德伯太太会给苔丝和他们家带来好运。其实德伯太太根本就不是苔丝的本家:她的丈夫是个商人,叫西蒙·斯托,他只是在不做生意时花钱把姓改成了德伯,但苔丝并不知实情。

德伯太太的儿子亚雷克二十多岁,是一个花花公子,一见到美丽的苔丝,便开始打她的主意。苔丝在他家做了几个月工,亚雷克一直引诱她,苔丝一直没有答应。一天,赶完集回来的路上,苔丝遭到一群醉酒女人的肆意辱骂,亚雷克骑马上前,带着苔丝来到了一片树林,在这个漆黑的夜晚,亚雷克在树林中诱奸了她。

苔丝充满悔恨地回到了家里,而她母亲不安的是亚雷克不打算娶她。村里很快传开了有关苔丝的消息,她遭到了人们无情的讥笑和议论。她躲着别人的目光,生下亚雷克的孩子,她给孩子取名叫“悲哀”。悲哀在出生后不久就死了。经过一年的痛苦之后,苔丝问自己,女人的贞洁真是一次失去就永远失去了吗?她决定离开这个使她感到窒息的家乡。

她到一个名叫“塔尔勃塞”的牛奶场当了挤奶工。在塔尔勃塞的那段日子,苔丝过得十分快乐。她和三位挤奶女工成了朋友,还认识了安吉尔·克莱尔,一位牧师的儿子。克莱尔有教养、有理想,富有同情心,文雅而充满热情。在苔丝眼里,他是像神一样的人。而克莱尔也慢慢发现不爱言语的苔丝与别的乡下姑娘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他觉得苔丝是一位美丽纯洁的大自然的女儿,是天使,认定只有她是最完美的,于是开始接近她。多少个美妙的、带露水的黎明,他们在乡村牧场一起劳动;多少个落日黄昏,他们一同走在田野上。在万木生长花瓣绽放的春天里,他们相爱了。

克莱尔对苔丝的爱情改变了他对生活的设想,他决定放弃家里给他安排的门当户对的婚姻,娶苔丝这个内心充满诗意的大自然的女儿为妻。但过去的经历、失身的耻辱压得苔丝透不过气来,她觉得自己不配和有地位的克莱尔结婚。苔丝在竭力克制自己对克莱尔的感情,但克莱尔满腔激情地追求,使她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但她内心备受良心上的痛苦煎熬,认为她应该告诉克莱尔自己的过去。经过一番矛盾之后,在举行婚礼前两天她写了一封坦白过去的信,把信从他门底下塞进去,但是信被塞进了地毯底下,克莱尔没有看到。

婚礼的当天晚上,苔丝决定向丈夫坦白过错。没想到克莱尔先向苔丝讲述了他在伦敦时曾经和一名年长他很多的女人有过四十八小时的放荡生活。听克莱尔讲完之后,苔丝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喜悦,觉得自己犯下的罪过并不比克莱尔大。

但当她说出自己的遭遇时,克莱尔却无法接受苔丝。他觉得自己心中的苔丝已经死了。克莱尔给苔丝留了一些钱后,坐船去了巴西。他告诉苔丝他会试着接受她的过去,但也告诉她,如果他没去找她,那么苔丝就不要先来找他。

克莱尔走后,苔丝又回到了家里。母亲抱怨女儿太愚蠢,不应该把过去的事告诉克莱尔。苔丝默默地忍受、等待,希望克莱尔能回心转意。她把自己的眉毛剪掉,把自己往丑里打扮。为了生计,她到一个条件很差的农场做工,在严寒的冬天她盼着克莱尔能回来。她试图去拜访克莱尔的家人,却无意中听到他的哥哥们在谈论克莱尔失败的婚姻,所以离开了。回来的路上,她遇到一个传道士在讲道,并很惊讶地发现那人竟是亚雷克·德伯。他受克莱尔父亲克莱尔牧师的影响,皈依了基督教。亚雷克和苔丝对这次偶遇都很震惊,他追上苔丝,企求她的宽恕,并答应给予补偿。苔丝一次又一次地对亚雷克发怒,拒绝他。他想尽各种办法,给苔丝的家庭一些经济帮助,要求苔丝回到他的身边。苔丝在生活窘迫和亚雷克的纠缠的双重压力下,给克莱尔写了一封情辞恳切的长信,哀求他来救她脱离苦海。

克莱尔在巴西遇到很多挫折,害了一场大病,理想破灭了,他开始追悔过去并逐渐认识到自己对苔丝的不公平,他离开巴西回来找苔丝。苔丝的母亲告诉他苔丝去了一个叫沙埠的村镇。在那里,他在一所豪华的公寓找到了苔丝,他告诉苔丝他已经原谅了她的过去,并且请求苔丝和他重归于好。苔丝说他来得太晚了,苔丝父亲去世后,她们全家被房东赶出来没处安身,在等不到克莱尔的回音的情况下,为了无依无靠的母亲和弟妹们,她屈服了,她和亚雷克同居了。看到这一切,克莱尔黯然地离开了。

克莱尔的归来使苔丝万分痛苦,她觉得自己的一生都被亚雷克毁了。在绝望中,苔丝用餐刀杀死了亚雷克,去追克莱尔。一连五天,他们幸福地在一起。第六天晚上,在悬石坛这个古代异教徒的太阳神神庙的废墟上,疲乏的苔丝躺在祭坛上,对克莱尔说,希望他能在自己死后娶妹妹丽莎为妻,她做好了思想准备。

天亮时,一队搜捕人员发现了他们,苔丝并不惊慌,她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土,平静地对逮捕她的人说:我准备好了,走吧。

克莱尔和丽莎看到一面黑旗在监狱的塔顶上方升起,苔丝的死刑执行完毕。

案例片断

亚雷克把苔丝带进树林,在这儿,苔丝被奸污了

黑夜深沉,他隐约看见的只是脚边一片暗淡的白影,表明那是穿着他的衣服的躺在枯树枝上的苔丝的形体。周围的一切都像夜一样黑暗。亚雷克弯腰俯下身去;他听见了均匀的轻轻的呼吸声。他跪了下去,把身子俯得更低了,他的脸已经感觉到她的呼吸的温暖了,不一会儿,他的脸就同她的脸接触到一起了。她睡得很熟,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这片美丽的女性织品,像游丝一样敏感,像白雪一样纯清,为什么偏要在她身上绘上粗野的图案,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一样?为什么常常是粗野的把精美的占有,邪恶的男人玷污纯洁的女人?

在失贞之后返回故乡

然而,这位可怜的愚蠢的母亲,很不了解女儿目前对那个男人的情感。也许,在这种情形下,这样的情感是不寻常的、不幸的,也是不可理解的,但是它却的确存在着,这就是她所说的那种使她嫌恨自己的事了。她从未全心全意地理会过他,现在更是压根儿没把他放在心头。她害怕他,见了他就畏缩,他趁她孤弱无援,巧妙地利用自己的优势,使她就范了,接着,她一时被他的热情所蒙蔽,又糊里糊涂地委身于他,一段时间后,忽然鄙视他,讨厌他,于是就跑开了。这就是事情的全过程。她也并不十分恨他。

被克莱尔抛弃后苔丝再次见到亚雷克

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往事时,还是有一阵恐惧攫住了她的心,使她瘫痪无力,既不能前行,也不能后退——她原先走在路上的时候,满心都是沉重的悲哀,现在她的烦恼性质却有了改变。先前是渴望那被久久抑制的爱情,这次相遇,正好是苔丝心情沉重的时刻,是在她最不会感到心惊胆战的时刻。但是,她几乎在生理上深深地意识到,那不可饶恕的过去依旧缠绕着她。这使她更加意识到过去错误的存在,陷入真正的绝望了。她本来希望她的过去和她的现在可以截然分开,现在才明白,这种情况终究没有发生。除非到她死了,她那往事才会被完全忘掉。

她心理越来越沉重地意识到,就肉体上来说,只有他一个人才算是她的丈夫。

苔丝对克莱尔的感情

她极端信任他,以为他完美无暇,具备凡是导师、哲学家、朋友所应有的学问。苔丝对克莱尔的爱情,现在已成了她血肉之躯的生命力,使她蔌然生辉,过去的悲哀的阴影被照得不见踪影,坚持对她进攻的幽灵——怀疑、恐惧、忧郁、烦恼、羞耻——也被一一击败,她走起路来,脚步轻快,仿佛掠过水面的若即若离的小鸟。他的灵魂是圣者的灵魂,他的智慧是先知的智慧。她对他的爱,也是一种智慧,使她得以高贵,仿佛戴了王冠,他对她的爱呢?在她看来,是一种同情,促使她披肝沥胆,赤诚奉献。有时,她那双虔诚的大眼睛深不可测地盯着他,仿佛在她眼前看见了一种永恒不朽的东?西。

克莱尔从巴西回来找到苔丝

苔丝出现在门口,她完全不是他估计的那种样子——不,差别太大了。很叫他困惑不解,她先天的美丽给她那身服饰映衬得即使没有增强,也更为显眼了。他的手臂已经伸出去了,可是,又垂了下来,她并没有迎上。现在他觉察到两个人之间的区别,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具瘦黄的骷髅,觉得她一定讨厌他这副模样。

“苔丝!”他用沙哑的嗓子喊道。

“太晚了。”她说。她的声音传遍整个房间,听起来十分残酷。她的眼中也射出不自然的光芒。

“以前我都错怪你了,我没有按你的真实面目来看待你!我现在全懂了,最亲爱的苔丝!”

“太晚了,太晚了!”她一面摆手一面叫道。那难以忍受的表情,就像遭受重刑的人一样。一个瞬间如同一个钟头一样难挨。“别靠近我,克莱尔,你一定不能靠近我。快走开。”——他朦胧地意识到原本的那个苔丝,就精神方面来说,现在已经不承认在他面前的这个肉体是她自己的了,并且让它像河上的浮尸一般任意漂流,与她那有生命的意志分道扬镳。

苔丝被捕前

他(克菜尔)走到她睡觉的那块石头跟前,握住她那只可怜的小手;那时候的她呼吸快速而细弱,和一个比女人还要弱的动物的呼吸一样。不久天大亮了,太阳的光线照射在苔丝没有知觉的身上,透过她的眼睑射进她的眼睛里,把苔丝唤醒了。她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就往前走,而其他的人一个也没动。“现在可以走了。”她从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