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明辉生日过后,两人收拾各自的摊头,准备报名上学。胡乖乖收拾心情和书本,重返教室,和往常一样,肩头挎着单肩包,回到了教室。胡乖乖推门一刹那间,见到了时隔两月的郭晓敏,那一瞬间的眼见之美,似水拂过湖畔而来的清凉,胡乖乖仿佛闻到薄荷般的清凉,清凉于心于脑,对着郭晓敏温柔眨了一下眼睛,顺着眼皮柔柔抬起,胡乖乖眼神饱满似水一般的情,似蜜一般的意,远远投去,尚未触及郭晓敏的眉梢,却在郭晓敏一个侧转之下,落地成空。
胡乖乖在门口,看着郭晓敏侧转过去的背,眼中闪烁的情光渐渐暗去,成了一对死鱼眼,定睛看着郭晓敏婀娜的身形,胡乖乖揣想着她的眉目变化,渐渐忘记了身后正在撅嘴的文丽丽。
“神经病啊,站在门口不走,是不是犯病了啊!”文丽丽张口便骂,像泼了一盆冷水,把胡乖乖骂醒了。
胡乖乖来不及回头,抬脚直走,回到了座位上,胡乖乖又一次抬头,以往常的视角默默观望郭晓敏,此时,胡乖乖心房里住满相思,目光不曾偏转一厘一毫,像凝望灯火阑珊不远处惊起心跳的伊人发髻,目不转睛,定神望去。
郭晓敏发丝遮掩不全的侧脸,勾去了胡乖乖所有的神思,胡乖乖面相有点呆,两眼直勾勾看着,差点翻了白眼,直到上课铃响起,胡乖乖才把目光收回,转向手中的课本。
开学的第一节课是历史课,历史课并不陌生,陌生的是历史老师。自从周青春追上叶慧群以后,两人如胶似漆,感情甚好,今天好过昨天,一天好过一天,若把两人感情亲密度汇成坐标系上的曲线流程图,绝对是股市行情最卖座的好股,涨势一目了然,都可以预见涨停区间,也就是结婚。周青春身边的同龄人,早已步入家庭生活,孩子遍地乱跑,甚至都可以打酱油,而周青春单身至今,遭人闲话数落,很是烦恼,很想和叶慧群早点完婚,过上稳定的家庭生活,却遭到叶慧群再三拖延,叶慧群想等到这届学生高考以后再结婚,周青春没辙,只好再等一年,为此,周青春向校务处申请担任25班的历史老师,与叶慧群一道,齐力共施,把25班掌舵好。
铃声停了,周青春一身深色西装亮相,内配黑灰翻领衬衫,脖子上系着一根鲜红的领带,还把亮的反光的领带夹刻意露了出来,脚穿棕色皮鞋,头发三七开,大步流星走向讲台,而后定步,俯视底下的学生,随着班长一声“起立”,全班集体起身,齐声喊着“老师好”,也有杂声“老师真帅”伴在其中。周青春绅士一笑,张开性感的薄唇,说出富有磁性的“同学们好”,前排的女学生叹了一个尖声。
周青春首次亮相,博得了众多女生青睐,个个精神振奋跟打了鸡血似的,更有甚者是文丽丽,跟灌了迷药似的,眼镜盯着不知是周青春的鼻子,还是牙缝里的菜叶,看得眼球充血,还不眨眼。胡乖乖从头到脚,把周青春看了一个来回,越看越觉得周青春不是来上课的,很像是应聘的。周青春嘴角一抿,像是有点羞涩,标致的笑容跃然于脸上,这笑容恰到十分,多一点,皱纹多;少一点,表情假,如果周青春戴上一副黑墨镜,减去笑容,活生生一个黑社会分子。
几分钟后,周青春嘴边笑容渐渐隐去,环顾四下,说:“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历史老师,我叫周青春。”
说完,周青春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三笔两画,写完自己的名字,并把每个字写得有巴掌那么大,然后丢下粉笔,接着说:“以后的日子,由我和同学们一起学习历史,今天是第一次和同学们见面,我希望以后能够和同学们好好相处,把历史学好,我们不仅仅是师生关系。”
周青春这话说着无心,台下学生听了有了别的意思,有不少女学生凌乱了,个个脸露难色。周青春顿了一时,觉得话没有说好,又收不回来,但不能更正,说:“我希望……我希望,我的学生能够和我建立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我比你们大很多,在课堂上,我是你们的老师,在课下,我是你们的兄长,是你们的叔叔,生活上有困难,你们可以找我,也可以找你们叶老师帮忙,虽然我们只有一年的相处时间,我很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更是忘年交。”
“好!”
胡乖乖即兴情发,吼了一声“好”,这一声“好”,短促而有力,大出周青春意料,也是全班同学意料之外的一声叫,大家纷纷回头,目光如锥,看着角落里的胡乖乖。胡乖乖招架不住,脸红心跳,弯下腰去,故意系鞋带。
周青春望了角落里一下,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细想一番,有了印象,但不是好印象,想起那晚打架的就是胡乖乖,心里愕然。胡乖乖个小,坐在角落里,还是独坐(此时黄誉正在病中,尚未返校。)一般而言,学生的座位与其成绩和品行挂钩,胡乖乖成绩怎样,周青春还不知道,品行怎么样,知道了一点,周青春又是一阵愕然;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声“好”竟是胡乖乖喊出来的,周青春不仅没有一丝欣慰,还有点反感,认定胡乖乖是起哄,又是一个愕然。周青春连起三个愕然,把响在教室里的叫声当作无声,紧接着说:“同学们,历史学习很重要,对高考而言,历史分值不高也不低,但绝不能轻视,足足60分,相当于语文作文的分值。历史不难学,比文言文简单好学,比三角函数简单易懂,比背没有规律的英语单词更简单好记,为什么你们的历史成绩平均分没有你们作文的平均分高呢?”
台下所有人哑然不语,个个神情不一,听着周青春一言独白。胡乖乖竖起耳根,目光泛起敬意,胡乖乖喜欢历史,但不喜欢历史考试,和爱吃的人喜欢吃,却不喜欢洗碗是一个性质,同属懒惰。周青春这一番话,正中胡乖乖心中软处,于是对周青春有了刮目相看之意。
说完,周青春直入正题,开始上课。
周青春开课说历史,跟说故事似的,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讲得十分精彩,而台下的学生听得入神,第一次在课堂上感觉时间过得很快。日子一长,周青春的课越来越风趣,周青春嘴上功夫了得,能说会侃,妙语连珠,俏皮话层出不穷,课本上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在周青春嘴皮子一过,变得别有韵味,如“中国就是唐僧,浑身上下都是宝,哪个国家要是咬了一口,非富即贵,日本咬的最多,咬的最狠”……而在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大事件那堂课上,周青春说出了另一番见解,说“……中国共产党成立至今,它不是上帝,不可能像生命只有一次的绝对公平来实现所有公民对每一件事情的要求,毕竟新中国成立不足百年,在不足百年里,中国政府才经过四代领导人的集体领导,却已经把中国建设成一个可以与拥有几百年建国历史和几十任总统的美国平起平坐的国家,如果中国也经过几百年的力量积累和几十任领导人的努力,那时候的中国绝对是世界各国屈膝膜拜的天朝上国,那时候……哼哼……我们的子孙后代可以在晚饭后,开着私人飞机接上女朋友,飞到月球上,欣赏地球的夜景了。”说完,班里一阵哄笑,掌声一阵,尖叫一阵,深深折服周青春的口才,无不叫绝。
自此以后,学生桌头的书本越堆越高,高三学习和生活步入正规。过了一周,经过南中校领导高层一次会议以后,高三学习级别上了一个档次,正规变高规,高规较正规而言,无非多了一条,就是延长了晚自习的时间,直到晚上十一点教室才熄灯。自从高规以后,南中25班里的大多学生,大多数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胡乖乖在课堂上,是最痛苦的,一口一个大哈欠,想睡不敢睡,不睡又难受,睡了怕被点名回答问题,课堂上45分钟的痛苦熬着,对胡乖乖而言,比躺在产房里的正在使劲生娃娃的新妈妈还要痛苦,还好胡乖乖意志不弱,不敢在课堂上倒头睡去,硬撑到下课倒头大睡。艺高人胆大,邹小虎成绩好于胡乖乖,不像胡乖乖死撑着,除了叶慧群的数学课,在其他课堂上,邹小虎统统把头摁低,沉稳地睡,像石化了一样。柯菲雅比邹小虎成绩更好,胆子更大,想睡便睡,连叶慧群的课也是如此,柯菲雅昏睡一个星期,周考排名仍然稳坐前十名。郭晓敏名次与柯菲雅不相伯仲,却没有柯菲雅胆大,不敢在课堂上打盹,连哈欠都憋着,实在抗不住睡意,郭晓敏自行起立,在座位上站个十几分钟,与困意抗争,惹得老师们口口夸赞。潘大虎和陈晨明成绩不好,又不爱学习,只能偷睡,两人所处位置风水较好,很少被老师发现,其实是老师早已视他俩为空气。黄誉不同于众人,是课堂上少有的清醒者,是老师提问的首选对象,也是老师和同学们唏嘘的对象,因为黄誉每次回答问题都结巴,结巴不是错,错的是每次结巴都一样,都说“我……我……我我……不……不知道”。
在数学课上,除了学习高手敢睡,别人很少在叶慧群眼皮底下睡觉,连打盹、打哈欠都很隐蔽,叶慧群那双眼睛胜过摄像头,捕捉能力极强,凡是发现低头超过十秒钟的,统统被视为睡觉,就地罚站,站完又罚写检讨,检讨由叶慧群收着。叶慧群收检讨,就像收票据一样,累积到一定张数,就开始算账。周青春与叶慧群大不一样,叶慧群用的是铁腕政策,而周青春用的是温柔政策,发现低头者,都会温柔地把他叫起来,然后温柔地问上一句“我刚才说的是什么,你要是答对了,你就坐下去”,无论回答是对是错,周青春都会温柔一笑,说一大堆俏皮话进行讽刺,如“睡觉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技术,艺术与技术的区别是有没有床”,“下次睡觉的时候,记得找你旁边的人给你放哨”……“你看看你们,上课的时候想睡觉,睡觉的时候想着吃饭,吃饭的时候想着玩,等到还玩够的时候想才学习,那时候就高四咯”等等。
周青春风格独具,课堂上给学生放松不少,但学生压力未减,紧张是逼出来的,更是急出来的,身在教室中,坐在书堆下,举笔弄书疼了眼睛,如今,上学不仅仅是为了读书,读书未必要上学,高三的学习不是读书,而是考试、做题,读书成了鬼话,教科书区区几本而已,比读了中华书库还累,许多人在试卷上连连受挫,找不回自我。胡乖乖更悲,看黑板都把脖子伸长,都不嫌累;遇到不会的题目,都是独立思考,从不询问老师,都是回去问荣明辉,有时候把荣明辉难住了,胡乖乖就放心了,因为荣明辉不会的题目,连老师都会想上十多分钟,老师都会想上十多分钟的题目,通常都会视为偏题或是怪题,高考不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