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学生好比鸡窝里的蛋，高考就是母鸡孵蛋，不可能把每一个蛋变成鸡，死在蛋中的也有不少，蛋破成鸡只是幸事，但不是成功，可能会有夭折的命运。高考愈近，学习越累，高三学生被圈在教室里，胡乖乖除了吃喝拉撒睡，极少出门，日光见的少，皮肤白了不少；晚自习很长，星光作伴，与书本对眼，大好月下，心思被绑；回到住处，又要开起灯光，翻上几页，过一下眼睛，写上几笔，困意蓄积时，才敢抛书。在教室里，胡乖乖抬头是黑板，低头是考卷，转头是同学埋书的冷脸，回头是墙壁，而郭晓敏成绩日渐优异，胡乖乖紧迫在心，下了决心，追平郭晓敏很难，但缩小差距不难，此次，胡乖乖认真胜过以前，学意正浓，除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后，亮起桌头的灯光，与荣明辉背向而坐，静看书本。
累了多日，胡乖乖才知学习是件苦事，但心里有甜，虽然每日早起晚睡，内心充实着，没有一天无为而过，虽然身心疲惫，瘦了一圈，但不贪食，很贪睡。一个周日的上午，胡乖乖睡了很久，太阳正中，胡乖乖卧睡床上，天空依稀之见的光，进了胡乖乖眼角，胡乖乖醒了，心情甚好，觉得天上而来的光是蔚蓝的，其实不是蔚蓝的天空，是醒后的好心情，心情一好，看什么都舒服，胡乖乖睡得很舒服，从皮层到骨髓像是换了新的一样，有了重生一样的感觉，脑里的压力变轻了，仿佛留在了枕边。胡乖乖背靠墙面，闻着外面飘来的饭香，胡乖乖没有饿感，有了饱感，是睡饱的感觉，但在饭点上，胡乖乖还是穿衣起床，准备吃饭。
饭后，胡乖乖抹去嘴边的油，回到宿舍，荣明辉没在宿舍，正在考物理，胡乖乖无事可做，洗了个澡，洗完后看书看到了肚饿，等到荣明辉归来，两人结伴，吃了个火锅，美美一顿，吃得两人都直打嗝，夜色降下，荣明辉心有私事，起脚走开了。荣明辉走了，胡乖乖也有心事，去了一趟西巷口。学生的生活很单调，每日三点一线，胡乖乖也是如此，晚上去了一次西巷口，把单调的三点一线生活轨迹延长了一段，胡乖乖站在单调线上的第四个点上，在郭晓敏回家的路上，思绪炸开，两眼尽是爱的泡沫，飘散在寂寞的夜里，落尽光泽，飘落在行人的脚下。
灯光如旧，像花甲老人眼眶里无神的目光，落在胡乖乖苍凉的脸上，夜与光搭配下的胡乖乖，突显冷峻之气，胡乖乖神思集结在郭晓敏可能一步现身的每一个地方，心惊肉跳地走在郭晓敏每日回家的路上，像是站在她家门口。胡乖乖眼中亮起色彩，把望着路口，情愁满地，转身回望一下，人群中有了渴盼的伊人之形，人群往往，遮挡不住心仪之人在眉下涌动着影子，胡乖乖远远看去，目光射去，穿过如流人群，像放飞的箭，投向郭晓敏面上，距离太长，胡乖乖目光再有力量，落在郭晓敏脸上都是温柔的光，此时，郭晓敏正处眼角处，却是最亮的，而在眼球中心的路人沦为了道具。郭晓敏怀抱书本，目光垂地，慢慢从眼眶一角转向中心，远远看去，灯光与星光轻落在郭晓敏水面般不起涟漪的脸上，如同抹了一层淡色的胭脂，走在胡乖乖眼望的方向。
路的另一边，几个大男孩衣着另类，敞开外套，拉低腰带，一条不长的裤子竟有一指长的裤脚踩在脚下，几个人模样青涩，但脸上坏蛋表情十足，最刺眼的是嘴边裂开坏笑，坏笑不断，如铁皮刮黑板一样刺耳，中间有打电话骂人的，有冲着路边漂亮女孩挤眉弄眼的，有嘴里吐着烟圈的，其中一个是汪伟。
这一行五人，大步朝天，那范儿跟地主家放出来的缺德少爷一样，要是再牵着一条恶狗，做足了人仗狗势。汪伟等人横行路中央，逆着人流而行，从胡乖乖眼前走过，走进视线中心，一点点挤进郭晓敏处在眼里的位置。
这时，汪伟看见迎面而来的郭晓敏，顿时大喜，立马扔掉半截烟头，调出媚笑，提了提腰带，大步一跨，跨出了篮球场上的上篮步子，汪伟这一举动，点了胡乖乖神经戒备的引信，胡乖乖眼看不妙，双手自然成拳，小心走在汪伟等人身后不远处，胡乖乖不敢上前一步站在汪伟鼻子底下和汪伟较量，只能尾随其后，静观其变，不仅因为汪伟人多，还因为手里没有板砖。
汪伟还未靠近郭晓敏，身上浓烈的烟味已经让郭晓敏在猛然间把头抬起，郭晓敏一见汪伟，像是花姑娘见到了鬼子，花容失色，双臂抱紧，抬腿就跑。汪伟定眼看去，脑里是一阵阵乌鸦哀叫的回音，很是懊恼，更懊恼的是郭晓敏跑了以后，和胡乖乖聊了起来。汪伟越看越火，顺手掏出烟，点了起来，嘬了一口，烧去了半截，鼻孔里直冒着灰白的烟雾。
“伟少，发什么呆啊？”
“我看那小子不爽！”汪伟又嘬了一口大的，只剩下了烟屁股，粘在唇间，指着胡乖乖，说道。
“他妈的，我去弄他。”
“算了算了，今晚算了，我不想在我喜欢的女人面前弄他，走，我们炸金花去。”
汪伟用力一吐，烟屁股从口中一飞即出，不巧碰到了另一个路过的身上，那人随即扭头一看，汪伟破口大骂，说：“看他妈的看啊，滚。”
那人略比汪伟高点，块头很大，却不敢吱声，脸上的火气顿然全无，屈于汪伟恶名之下，走的飞快。
郭晓敏一路低头小跑，神情愕然。胡乖乖见郭晓敏低头过来，揪心而疼，站在郭晓敏下一个落脚的地方，郭晓敏被挡住了去路，抬脸一看，说：“你怎么在这啊？”
“我只是路过，路过的。”
郭晓敏跑了一路，面红心跳，遇到了胡乖乖，心情平静少许，但嘴角抖动着，那是汪伟不怀好意乍现眼前的后怕。
“汪伟他是不是经常这样啊？”胡乖乖眼里燃起火焰，透过郭晓敏抖动的嘴角，仿佛看到了她内心地震般的不稳。
“我以后会小心的。”郭晓敏克制抖动着嘴角，脸色渐缓，还了一个温柔的眼神，看着胡乖乖，把胡乖乖眼中燃起的火焰吹落了不少，说：“你——你也要小心他。”
胡乖乖感到郭晓敏眼光的温度，像是初春午后的阳光扑面而来的温暖，忽然间全身肌肉和骨骼灌满了力量，说话的气力比手里有了板砖还要足，说：“我会怕他，笑话。”
“我怕啊。”郭晓敏眼中的温柔减半，多了几分冰冷，怔怔地看着胡乖乖，直逼着胡乖乖脸上腾起的气焰覆灭。
“我真的不怕他。”
“就算是为了我，行不行？”郭晓敏眨了一下眼睛，眨动以后，多了一层朦胧的水色，话落空中，响在胡乖乖耳边，把胡乖乖胸口处涌动的能量击退了。
“好吧，我以后会小心他的，但是我担心以后，汪伟会对你使坏。”胡乖乖不敢与郭晓敏对视，目光撇开一个弧度，越过郭晓敏眼里的水世界，隐忍不发心中撕心裂肺的痛。
“你不用担心我，明天以后，我叫我妈妈晚上来接我回家。”
胡乖乖暗喜一时，数秒以后，暗伤袭来。郭母一来，胡乖乖和汪伟都被屏蔽在追爱的路上，胡乖乖不知是喜是悲，情恨交加，难捱锥心的痛，说：“那就好，那就好。”
“马上月考了，你一定要抓紧时间复习啊，考个好成绩。”郭晓敏莞尔笑了一下，这笑容似火一般，燃在郭晓敏脸上，暖在胡乖乖心间。
“嗯嗯嗯，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上大学，再和你谈对象。”胡乖乖笑容荡起一波又一波，像清风吹开水面的层层叠叠，胡乖乖一不小心说了真话，笑的更多，借着褶皱的笑把羞涩藏下。
郭晓敏含羞，垂下眼皮，嘴角微微翘起，侧转走开了，没走几步，回视笑了，说：“好吧。”
说完，胡乖乖裂变了，全身血管仿佛注入了吸血鬼的血液，痉挛一刹那后，进入亢奋，灵魂在躯壳里颤抖，胡乖乖整个精神世界有了宇宙成形的大裂变，诞生了新的情感——爱情。
郭晓敏走后，那片黑幕下的方向是胡乖乖望不到头的彼岸，黑夜阻隔了目光前进，把眼眶里心仪之人的身影抹去，胡乖乖站在街灯下，目光似火滚烧着，眉下团团火焰灼烧着风卷云动的情思。
回到宿舍后，胡乖乖卧床不眠，头枕着相思，耳间响着郭晓敏的话语，想象云起，久久不散，在黑黑的空间里，眨巴着迷情的眼睛，想着自己的美好，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笑了好几下，都把荣明辉弄醒了好几次，荣明辉以为胡乖乖说梦话，却听不到一个字，全是笑声，心头生疑。
第二天，胡乖乖大醒，面容焕发，好精神胜过洞房里的春宵，学习劲头十足。此时，胡乖乖看书做题和天底下谋幸福到处跑生活的人一样，为爱而活。世上所有难事，最怕认真。胡乖乖认真了许多，准备月考，月考渐近，胡乖乖学习不知疲倦，虽然没有达到悬梁刺股的地步，但已经到了好学强记的份了，好学只针对英语，强记只限于政史地，语文沾了母语的便宜，除了背记一些古诗词和常见的冷僻汉字，考试全靠语感，胡乖乖学习上的难事还是难事，数学成了老大难的问题，越学越难，越难越不想学，恶性循环下的数学成绩，就像是霜打的麦子，一茬不如一茬，胡乖乖对数学的恶感，成了疾病，还是绝症，不仅没得治，还死不了。同样，叶慧群对胡乖乖的恶感也是一种，也没得治。
不料九月份月考被推迟了，对老师而言，是不幸的。考试是老师收获成绩好的学生的唯一手段，老师是园丁，学生就是花朵，一次考试就是一季收成，一学期下来，四五季收成，花果丰硕的学生还是那么几个，无花又无果的学生也是那么几个，剩下的都是大片大片的有花无果或是有果无花的，胡乖乖在园丁叶慧群眼中，是枯枝。
南中秋季运动会挤了月考的档期，月考推迟了三天，定于十月四号开考。国庆七天长假是法定的，三天小长假是人定的，高三学习大于天，学生放假以后就会无法无天，不能全放，只能少放几天，高三只有三天假，还附有学习任务。学生最烦考试，最爱放假，考试和放假赶在一起，是最纠结的，几乎每个学校在大假之后必有大考，这是老师惯有的招数。月考是学生的例假，通常来于月底，每到月底，学生开始犯病，唉声叹气不绝于耳，教室像是地牢，呻吟不断，满座都是活死人，月考以后，有的重生，有的死了，不管怎样，月考疼痛期大多一个礼拜，虽然没有流血，但疼痛远远强于流血。
本届运动会与往届大有不同，引来了L市张副市长莅临观看，张副市长一来，南中校方大感意外，决定重视运动会。任何非官方的集体活动，一旦出现政治人物，就会被重视，重视以后就会有出众的效果，唯独中国足球逆改这一特性。南中校方得知张副市长要来，做出了一系列重视措施，除了挪用高三月考的时间，一直被运动会排除在外的高三学生也准予参赛。一直以来，高三集体活动统统被禁，高三被圈养在教室里，过着圈养的生活。圈养下的牲口，是为了多长点肉；圈养下的学生，是为了多考点分。张副市长一来，被圈养的高三有了放风的盼头，而且越来越急切，直到张副市长出席南中运动会那天，才知道最痛苦的不是圈养，而是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