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牛一曼低头找包,没有找到,有些心急,逐个座位寻找。胡乖乖这时想起刚才撒尿回来扔了一个书包,神乱之下,把脖子伸长,微抬屁股,探头探脑的样子像鬼子探雷,左右前后看着,牛一曼的书包未见到,却发现了“少儿不宜”。胡乖乖屁股一抬,额头一伸,看见一位年轻妈妈正在喂奶,胡乖乖坐在其后,起身动作不够端正,有点鬼鬼祟祟,这般形象在旁人眼里不是扒手、就是猥琐男,或是正在预备咸猪手的色狼,幸运的是车上大多乘客都在打瞌睡,没有打瞌睡的,在酝酿睡意;没有酝酿睡意的,在捣鼓手机,还有人在抠脚丫子,压根没有几个人关心身边的人是扒手,还是色狼,更没有思想发霉,脑子生锈的人操着警察的闲心。胡乖乖一眼望去,看到了重点部位,胡乖乖看女人从未有过今天这一突破,着实受了一吓,立马回神,把头缩回原始状态,装作无事,看着窗外的风景。胡乖乖坐回位子,羞涩程度不亚于懵懂女孩第一次被男孩摸了一下后的脸红心跳,难以心安。胡乖乖双腿四下乱动,把脚伸远,这一伸,脚底下响起嘎吱嘎吱声,胡乖乖一看,腿肚子抖了一下,牛一曼的书包就在脚下,还多了几个脚印。胡乖乖弯腰捡起书包,拍去灰尘,拉开拉链一看,玻璃杯成了玻璃片,满杯水洒尽,还有几片茶叶。胡乖乖看了之后,眼皮直跳,不知如何是好,为了躲事,胡乖乖假装镇定,脸上挂起笑容。世人脸上的笑容都是脸皮褶皱所为,却有不一样的效果,有假笑和真笑之分,假笑多以嘴巴为中心,大多皮笑肉不笑;真笑多以眼睛为中心,真笑多了,鱼尾纹自然多了。胡乖乖脸上这个笑,不仅好看,还左右对称,上下和谐,唯一不足就是不真,足足笑了十多秒,还保持不动,像是摆着笑脸等着拍照似的,看着牛一曼扭曲身形,在过道上挪动脚步,胡乖乖刻意减弱笑的力度,怕笑累了。由于车小人多,座位又挤,过道铺满了马扎和行李,牛一曼收胸、缩腹、提臀过了一遍过道,身形走样厉害,像佝偻病患者一样,过了人堆,牛一曼大喘着气,甩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这一小小的过道,牛一曼走出了红军当年走长征的辛苦,看见了胡乖乖制式的笑,牛一曼以笑还笑,迅速调了一个比胡乖乖更假的笑容。胡乖乖见了,举起手中的书包,晃了三两下,牛一曼高兴不已,脸上的笑容起了变化,又扭起身子走了回来。
“我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你在哪找到的啊?”牛一曼很是高兴,说道。
“我……我在座椅下找到的,你可能太着急了,所以没有仔细看。”胡乖乖把扔书包的前传略去,又掐掉踩书包的后续部分,只把捡书包当做全部,说了一番。
牛一曼找到书包,暗喜一阵,拿到书包以后,打开一看,暗喜变无,闷气袭来,书包湿了大半,说:“完了完了完了,哎……这下完了。”
牛一曼低头愁眉,连说三声“完了”,停了几秒,叹了一声,又追加一句,加重了哀叹。胡乖乖听后,脸颊发烫,故作关心,说:“怎么了啊?”
“我的试卷全湿了,咋办啊?”
虽然,牛一曼成绩不好,但学习态度好;名次靠后,但座位靠前。牛一曼爱学习,而且爱的深,有才女的表外,但没有才女的内在,无论走在哪里,手中都有课本携带左右,厕所除外,即使这样,牛一曼的成绩久久不见起色,每次考试排名落后,而座位一直靠前,胡乖乖虽有不满,又羞于开口说一道二,虽然牛一曼腿长,但身短,个子低于邓亚萍。胡乖乖听着牛一曼的哀声,虽有心虚,但不敢担当,做了回伪君子,没有插话。
“这是哪个该死的干的啊?怎么不去死啊!”
牛一曼压不住火气,口吻大变,脏话即出,胡乖乖听着汗颜,一时嘴笨,说不出好话相劝,但又怕牛一曼脏话升级,苦恼在心。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
胡乖乖转目一看,发现书包上的脚印没有擦干净,留下了破绽,而此时牛一曼正值火气中,反正牛一曼脑笨,成绩不好,自然好骗。胡乖乖见此情形,脑里灵光一闪,说:“谁他妈的没有素质啊,真够缺德的,太不尊重知识分子了,太不是东西了。”
胡乖乖做贼心虚,贼喊捉贼,出口不敢过重,骂词较轻,名为牛一曼叫屈,实为自己考虑,然而胡乖乖这一喊骂,招来不少人的目光鄙夷,那些人目光齐齐而来,胡乖乖看着那些目光,有了顾忌,软下心来,怕浑水摸鱼未成,突遭他人挑衅,只好停口不说,用余光细看牛一曼的脸色变化,察言观色胜过领导身边的秘书,数眼下来,牛一曼脸色不见好转,胡乖乖犹如内急。
这时,售票员嗷嗷一嗓子,说:“买票了,买票了啊。”
车上所有人听后,换了心思,胡乖乖自然而然从众人目中淡去,除了牛一曼一人杵着不动,生着闷气,所有人都在翻口袋找钱买票。此时,胡乖乖把牛一曼拉回位上,双双坐下。
售票员逐个收钱,来到一个穿拖鞋的大男孩面前。那个大男孩,正在扣着脚丫子,生的身高体大,但满脸稚气,唇边有着嫩嫩的胡须,头发很长,长得都可以扎一个马尾,还很凌乱,估计要用好几瓶啫喱水才可以抚平凌乱,上身穿着黑背心,下身穿着又花又红的遮膝短裤,最具特色的是手脚相搓,脸上的表情随着手中的节奏,跟着荡起爽意,胡乖乖看了,除了恶心,还觉得自己脚心也痒。
售票员在拖鞋男面前,眉毛拧成八字形,加上一张国字脸,把“囧”字生动化、形象化,最富有变化的是那张嘴,一会一个形状。拖鞋男挠完脚丫子,又挠脚心,越挠越起劲,自顾脚下舒服,无视售票员脸上恶化的表情。
“你你你,买—票!”
售票员这一吼,鼓了不少力气,脸上胖嘟嘟的肉抖了好多下,翻着白眼,惊得旁人唏嘘不断。
拖鞋男瞥了一眼,冷笑一声,不慌不忙把挠脚的手伸进口袋,抽出一张崭新的红票子,说:“去南巷口中学,多少钱?”
那钱虽新,但不讨售票员的喜欢,那钱仿佛有毒,售票员伸出两根手指,夹住票子的一角,没有回话,直接找回他几张破旧的票子,然后挨个座位收着车钱,并扯着嗓门,嗷嗷喊着“买车票了啊,买车票了啊”。
牛一曼抱着书包,像是幼儿抱着受伤的布娃娃,小嘴撅起,像是等着被吻似的,胸口里的闷气从鼻孔呼呼而出,气息很大,频率很快。胡乖乖坐在旁边,觉得不适,又不敢找她搭话,只好转脸过去。
这时,售票员来到胡乖乖面前,胡乖乖目光挑起,发现售票员的脸色更臭,很是不解,掏出一百元,抢着付钱。胡乖乖良知未灭,自责在心,说:“两个人,去南巷口中学的。”
“你不用帮我付钱的啦,我自己有钱,哎呀,你别……”
牛一曼说话声大,但身子不动,稳坐位子上,心定如铁。牛一曼反话正说,胡乖乖没有多想,想着补过,抢着把钱付了,完后,胡乖乖略有心安。
“你人真好!”牛一曼话音酸酸的,看着胡乖乖的眼睛多了点柔意。
“哎呀,没什么的,我们是同学嘛。”
胡乖乖垂头低眉,心有歉意,说话客气,虽然不能明说,用别的方式补了过失,但脸上还是挂不住牛一曼的褒奖。
大巴车呼呼跑着,两人并肩坐在一排,闲聊其他,两人成绩都不好,关于学习的话题不敢聊,聊不出共鸣;两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感情,性格保守,又不敢聊心事。于是,两人私语说着那个拖鞋男。
“他会不会是我们学校的?”牛一曼问道。
“不知道。”
“他怎么那个样子啊?”
胡乖乖没有说话,有些事,做了不如不做,做了不是错,做了又不做完就是错;有些话,说了不如不说,说了不是错,说了等于没说也不是错,说了但不能自圆其说就是错。胡乖乖坐着,咧了好几个嘴形,说不出话。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就是想不起来了。”
牛一曼眼力好,但记忆力不强,看了许久,没有想出来。胡乖乖愣了,转脸过来,看了看牛一曼,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见过他,我好像见他和汪伟在一起玩过。”
一提汪伟,胡乖乖嘴形瘪了,脸色暗了,心情灰了,从肢体到神经都有了疼,乱换姿势坐着,就是坐不住,最后把头靠向椅背,准备睡觉。牛一曼见胡乖乖睡觉,搁在嘴里的话咽了回去,靠着椅背睡了。
大巴车离开市郊,转进山路,绕过一座座壶盖似的山头,渐渐驶进南巷口镇的地界。
到站以后,胡乖乖和牛一曼对聊两三句,挥手别去,各回各窝。胡乖乖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换洗铺盖,准备小睡一会,胡乖乖躺床以后,两眼一闭到一睁,蝉声阵阵的午后已成风清月白的星夜,胡乖乖醒来时,房间透亮,直刺眼皮,耳边还有嘈杂的声响。胡乖乖眼睛半睁,像是睡眠不足,其实是睡眠过度,看了正在收拾行李的荣明辉好几秒,仅仅几秒钟,半撑眼皮的累,又一次压垮了胡乖乖,胡乖乖合上眼皮,一头倒下,呼呼大睡,直到天明。
暑假归来,胡乖乖和荣明辉假后重逢,又遇荣明辉生日,两人喜之又喜。两人数十天不见,见面以后,畅聊假期轶事,两人嘴上空说无味,买了些熟食、啤酒和蛋糕,两个人的肚皮,却准备了六个人的吃食;两人年龄不大,喝酒尚属首次。开吃时,两人直接碰杯,咕咚一声,喝完一杯,两人越喝越快,去厕所次数也越来越多,直到最后,胡乖乖又去了一次厕所,倒在坑旁,而荣明辉倒在桌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