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戴小蛮翻了翻包裹。
转身又去翻了翻衣物，喃喃道：“这里也没有……”
紧接着又去翻了翻床上。
戴小蛮翻来覆去地在屋子里找了好几遍，就是没找到那根银簪。
戴小蛮丧气地倚在床边，垂着头。
那根银簪如果丢了，就连并过去一起丢了……
戴小蛮不死心地蹲下身看向床底，这时，门被人推开。
钟奉月一进屋就看见趴在地上的戴小蛮，先是一愣，随后勾起嘴角，笑道：“莫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戴小蛮顿了一下，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回过头去。
钟奉月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颀长的身材，手中握着那把通身碧银的天赐剑，足蹬绣着金边的白色长靴，一头墨发用银冠挽起半边，其余随意地披散在腰间。
戴小蛮看向他白纱帽后的眼睛，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好像是忘在哪里了，但应该还在身上，有机会再找吧。”
钟奉月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看着她弯唇笑道：“萧夫人他们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戴小蛮想起今日是要赶去孤容雪家的那个孤家山庄，她忙收拾收拾东西，抓着包裹就拉着钟奉月向楼下跑去。
钟奉月任由她拉着，直到下了楼。楼下，江离他们也已经等在那里了。
戴小蛮看到一袭华美紫袍的孤容雪，孤容雪也注意到了她，二人同时愣了一下，戴小蛮有些脸红地偏过头去，装作没见。孤容雪有些失落地敛下眸子。
卫风叫了六辆马车，戴小蛮和褚惟心一辆，钟奉月和莫心一辆，孤容雪和古仙佬还有古然一辆，江离和端木幽一辆，卫风则是和唐语嫣还有苍落瑶一辆，常贺则是一人一辆。
“真是怪人，不知道节省银两。”戴小蛮没好气地看着常贺上了马车，嘟囔一声。
常贺顿了一下，站在马车上回头看了她一眼，戴小蛮一与那双冷冷鹰眸对视，瞬间扬起无辜的笑容，还对他摆了摆手。
常贺什么也没说，看了她一眼就弯腰钻进马车。
“这么多马车一起走的话会被察觉出异样，这样，我们分三条小路走，最后在江南镇的第一个客栈会合，再一起去孤家山庄。马车大概要行两日，晚上可以在一些小镇留宿，若是出了状况，那边很快会有新的马车接应，可以继续赶路。”卫风上了马车，对着其他人说道。
每隔一个地方都有备用的马车，车夫都是卫风那边的自己人，就算遇到拦路的暗卫也会想办法蒙混过关，这一点卫风防得很仔细。
“我们走，上路。”江离和孤容雪对视一眼，然后对着卫风说道。
卫风看了常贺一眼，常贺言简意赅地回道：“中路。”
“那我们就走下路好了。”莫心点了点头，看向褚惟心。
褚惟心正抓着戴小蛮的衣领，戴小蛮一脸不服气地挥着手，大声道：“我自己可以走，别抓着我！”
褚惟心轻笑一声，无视她的抗议，直直地将她丢进了马车。
钟奉月看向褚惟心，嘴角笑意有些淡下去。
“我们也上车吧。”莫心抬头看向钟奉月。
钟奉月低头看向莫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六辆马车在前方的三个岔路口分了开来，两辆两辆地一前一后行驶。
马车不停地颠簸，戴小蛮坐在马车里看向窗外，褚惟心怀中抱着剑闭目坐在她的对面。
都是郊外，路上风景都差不多，看了一阵，戴小蛮就厌了，她收回视线，坐直了身子，风景没看头，只能看着褚惟心这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戴小蛮虽不情愿，但也只能看着。
“怎么，我比风景好看？”褚惟心缓缓睁开眸子，笑道。
戴小蛮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男人真是到了无耻的境界。
“是，你比风景好看。”戴小蛮拖长了调子，在褚惟心愉悦的注视下，又缓缓说道：“刚才无意间看到一只羊的屁股，再回来看看你的脸，果真好看得紧。”
褚惟心脸上的笑容有些碎裂，清冷的眸子看着戴小蛮，轻声道：“你还欠我二百两银子，别忘了……戴小蛮。”
戴小蛮先是一惊，惊在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随后她皱起眉头，她什么时候欠他二百两银子了？
褚惟心见她一脸茫然，又道：“毁了我的赌注又偷梁换柱，这种事也只有你能做出来了。”
戴小蛮忽然想起平山大会上她和下注小贩做的那笔交易……
可是后来她也没来得及领银子就跟着他们一起逃跑了！想到这个，她也一肚子气。
“你想抵赖不成？”褚惟心看着她一阵一变的表情，起了逗弄的心。
戴小蛮瞥着他，语气不善地说道：“谁想抵赖了，我可是有二十万两黄金的！”虽然那黄金现在不在手上。
褚惟心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管真假，睨视着她，笑道：“那二十万两是你卖身赚来的？”
谁知这一句话直戳戴小蛮痛处，戴小蛮的反应并不是褚惟心想象中那样生气，她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生气了？”褚惟心低头看了她一眼，试探道。
戴小蛮依旧没有说话，直直地看向底下颠簸着的车板。
褚惟心抿了抿唇，清冷的眸子看着她，又道：“你别生气，那二百两我不要了，逗你玩呢……”
戴小蛮没有理他。
褚惟心一见她消极成这样，有些急了，他懊恼地自责一声，然后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小声地哄道：“小蛮，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了，我任你惩罚，别生气……”
戴小蛮肩膀动了动，褚惟心见这招有效，清冷的眸子眨了眨，忙笑道：“小蛮。”
忽地，戴小蛮出其不意地抓住他的耳朵，用力向外揪着，一边笑一边说道：“你说好任我惩罚的！”
褚惟心压根没想到下一秒局面会变成这样，他怔怔地任由她抓着，直到长发被她拽住，传来一阵痛感，才使他清醒一分。
戴小蛮笑得十分得意，杏眸圆睁，柳眉向上扬着，小巧的鼻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果子一般精致漂亮，那红润小菱唇微微嘟着，泛着晶亮的光泽……
褚惟心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回过神来，他微恼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勾起一抹坏笑，捧住她的头身子向下一翻，将她压在了身下，戴小蛮还没反应过来，褚惟心便低下头去。
戴小蛮只注意到那抹撩人的坏笑，紧接着唇便被堵住，他用力将她的身体揉向自己，抓着她的头狠狠地压着她，像是恨不得让她立刻窒息……
若是此刻有人将轿帘掀开，一定会震惊得晕过去。
因为此刻的场面，就像是两个漂亮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一般人，真受不了……
昨天是孤容雪，今天又是褚惟心，什么情况？
戴小蛮挣扎不成，恼羞成怒，最后眼一闭用尽全力推开他，将他推得头猛地撞到后车板，褚惟心痛得伸手揉了揉后脑勺，眉头微蹙，带着一丝令人怜惜的味道。
“说了你有病，你还真有病？”戴小蛮站起身子，却不料自己一站起来，头撞到了顶车板，她也痛得捂住了脑袋。褚惟心扬起笑容看向她，戴小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给你气的！”
钟奉月掀开轿帘，向前一看，前面戴小蛮所在的那辆马车连续晃了两下，白纱帽下红唇轻抿，眉头皱起。
“怎的了？”莫心抬头看向钟奉月，有些疑惑道。
钟奉月放下帘子，看向莫心，礼貌地笑道：“怕是那二人又闹到一起去了。”
莫心微微一笑，敛下眸子。忽然，她抬眸看向钟奉月，轻声问道：“她……还不知道你是谁吗？”
钟奉月一愣，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不能，不能让她知道。”如果他的身份就此暴露，那么，大概再也回不去了。
莫心看着他，轻叹一声，小声说道：
“怎会走到这般地步……”最后一字，已经随风飘散在了空中。
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戴小蛮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要换车！”
两辆马车缓缓停下，戴小蛮气鼓鼓地从褚惟心的那辆马车上跑了下来，直直地跑到后面钟奉月和莫心的那辆马车上。
莫心一见戴小蛮这副模样，抬头看了钟奉月一眼，果然是给他猜对了。
她轻笑一声，对着戴小蛮说道：“我同你换，你和钟公子坐一辆吧。”说罢，又向戴小蛮身后刚从马车里走出来的褚惟心说道：“神医，我和你坐。”
褚惟心看了戴小蛮一眼，戴小蛮头也没回，马车上钟奉月伸出一只手，戴小蛮将手放上去，里面的钟奉月轻轻一拉，戴小蛮便钻进马车里，看也没看他一眼。
褚惟心轻轻一笑，清冷的眸中看不清什么情绪，他低头看向莫心，轻声道：“好，萧夫人请。”
两辆马车人换了换，又开始缓缓地向前行进。
戴小蛮坐进了钟奉月的马车里，看了钟奉月一眼，心里舒服多了。
唇上传来的一阵酥麻感使戴小蛮后知后觉地脸红了。
钟奉月抬头看了她一眼，疑惑道：“不舒服吗？”
戴小蛮忙捂住嘴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钟公子比那个不男不女的神医看着顺眼多了……”她向来藏不住话，一不留神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钟奉月一愣，随后勾起浅浅的笑意。
只是轻轻一个笑，便是勾魂摄魄，仿佛冬雪渐融，梨花初绽。
戴小蛮不禁看得有些愣神。心想，这犹如国之将亡，妖孽尽出时溜出来的妖孽的钟公子，若是摘了纱帽，岂不是赛若江湖第一美人？
“一路跟来，倒也苦了你了，若想离开，便跟我说，我想办法把你送回去。”钟奉月抬头看向戴小蛮，轻声说道。
戴小蛮眨了眨杏眸，看向钟奉月，弯了弯嘴角，说：“没关系，就当玩玩好了。”其实她已经被卷进来了，不是说想离开就能离开的，若是不慎把钟奉月也拉下水，那真是不值当了。
钟奉月看着有些逞强的她，心里隐隐有些心疼，他笑道：“哪有带着性命玩玩的。”其实也怨他，为了隐藏身份，以第一穷人的身份娶了她。本是想让她不要对他有任何依恋，待平山大会开办时日再悄悄离开，谁知自己就先陷了进去，别的不说，怜惜是一点儿也少不了。
自她在客栈以第三人身份讲自己的故事起，到后来花舟上她帮了他那次，他就觉得戴小蛮其实很独立，戴家是京城出了名的大户人家，唯独出了她这么一个不贪富的孩子，至于戴老爷……
钟奉月一双墨眸忽然闪了闪，他看向抬头盯着他看的戴小蛮，勾起笑容，道：“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杏眸忽然颤了颤，戴小蛮张了张嘴，习惯性地想说“江湖”，却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她沉默一下，小声道：“想要命。”如果不是被卷进这些事情来，她一定会说：“想要钱。”
如果……她没有亲身闯入江湖，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想要江湖。”
“江湖对我们来说太远了，别去了……”
那句话忽然飘到脑海中，戴小蛮只觉得曾经发生的一切都渐渐变了……
钟奉月歪着头看着她，轻轻一笑，道：“命……”
戴小蛮抬眸看向他，与他对视，隔着一层面纱，却仿佛隔了一生一世……
马车行到傍晚，停在了一个叫作道文镇的小镇上。
道文镇街道繁华，堪比京城，一瞬间使戴小蛮倍感熟悉，她又有点儿想家了。
寻了一处客栈，一行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戴小蛮一下马车就看见褚惟心也下了马车，她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还气得不行，跳下马车后看也没看他就向客栈里走去。
钟奉月提着剑跟在后面，莫心和车夫说了两句什么，车夫点了点头将马拉到一旁拴着。
戴小蛮进了客栈后，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但客栈里的人都看着她，就连气氛都有些不对劲。
戴小蛮看了好几遍，这才发现，原来这客栈里没有女子。
她转过身去，入眼便是褚惟心，她偏过头，绕过他走到客栈外，看了几眼，发现这道文镇上的女子，比一般地方的女子要少很多。
她再看向褚惟心，发现客栈里也有不少人看着他。莫心就更不用说，打她进来后，视线就没少过。
钟奉月和莫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异样，钟奉月提剑走到其中一桌人前，小声问道：“敢问几位公子，这道文镇莫非少有女子？”
那一桌男子抬头看向钟奉月，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开口对钟奉月说道：“这位公子定是过路人吧？这道文镇的女子，都有个旧俗，出嫁之前不得出门，你们所看到的这些女子，其实都是已经嫁作人妇了。”
戴小蛮早就听闻有些偏远的小镇有很多旧俗，但没想到这么奇怪的旧俗都有。
戴小蛮走过去，几人一见戴小蛮，纷纷低下头去。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子胆子稍大，他看向钟奉月，指着戴小蛮说道：“公子，可得好生看管好你这夫人，道文镇的旧俗还有一点就是，出来的女子要么是已经嫁作人妇，要么是急于出嫁才出来，万一你这夫人被人拉走了，找都找不回来。”
夫人……
戴小蛮脸上有些发烫，她讪讪地看了钟奉月一眼，想说她不是他夫人。
褚惟心听到这番话，来了兴趣，他走过去低头说道：“若是被拉走了，会怎样？”
莫心又气又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皮肤黝黑的男子没料到褚惟心会这么问，他怔怔地回道：“还能怎样，拉走当自己夫人呗……”
“是这样啊……没人抓吧？”褚惟心正在兴头上，恨不得将一切都问个仔细。
那皮肤黝黑的男子摇了摇头，道：“这个是旧俗，官府管不着。”心里纳闷起来，这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子怎么对这个倒感兴趣了？看样子也不像是因嫁不出去而急于嫁人的人啊。
皮肤黝黑的男子忽然又注意到一旁的莫心，他抬头看向钟奉月，伸手摸了摸下巴，道：“这位公子，想不到你夫人这么多，既然如此，那都得看好啊，别回头都让人拉了去。”
莫心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褚惟心清冷的眸子眨了眨，只笑不语。
戴小蛮忍住笑意，看了十分窘迫的钟奉月一眼，险些大笑出声。
这小镇，倒有点儿意思。
夜晚，长街上人来人往，暖灯连接，灯火通明。
戴小蛮转身将小窗关上，将那繁华熙攘的声音阻隔在了窗外。
“咚咚”两声，门外响起莫心的声音。
“小蛮，下来吃饭吧。”
戴小蛮应了一声，转身就将门打开，跟着莫心一同下了楼。
道文镇上女子出现的次数是真的少，戴小蛮和莫心一下去，就引来了无数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