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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茕雪茕雪莫伤心(2)

童掌门胆子太小,刚打算逃走的时候,被汪承阳给拦了下来,身后两个女徒儿一见走也走不了了,顿时花容失色……

月上梢头,清风吹过池塘,睡莲悄悄开了,一缕缕寒烟飞上。

烛火轻轻摇曳,一屋子的人都各有心事。

戴小蛮抬头依次看了众人一眼,才发现现在的处境已经由不得她去选择了。

自从背离盟主以来,钟奉月一等人就一直向东行,连续赶了三天三夜,才在一处小镇上落脚。

除了唐岛主和卫老回去守着家室,其他人都跟了上来。见到师父的古然也跟着一起,一行人便开始过着躲着盟主的追查,又得防着百家追踪的日子了。

唐语嫣为已经有些麻木的苍落瑶梳着头,一下一下,苍落瑶依旧呆呆地看着铜镜,毫无反应。

戴小蛮静静地盯着檀木桌上那颗放在木盒中的红色小果。果子通身晶莹碧透,红色的果身泛着漂亮的光泽……这就是重生果吗?

江湖上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重生果,竟然就长在金玉树上。本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此刻竟活生生地摆在众人面前。

“我们一路向东去,走偏道,可以躲过不少盟主那边的暗卫。”气质儒雅的卫风看向众人,轻声说道,“前提是减少露面的次数,江湖处处有盟主的眼线,万一被人察觉,我们就必须立刻赶路,甩掉他们。”

戴小蛮听得眉头直皱。这种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她这辈子也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转头看向一旁坐着端着茶杯一言不发的常贺,眸子满是愤懑。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被卷进这些事里……

常贺似乎察觉到她刺人的视线,抬头看向她。

戴小蛮一愣,刚要心虚,又挺直了腰杆瞪回去。

看什么看?瞪的就是你!

常贺轻笑一声,盖上茶杯,将茶杯放在一旁,没有看她。

戴小蛮气得举起手,一旁的钟奉月疑惑地歪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戴小蛮忙收回手,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如果自己收人二十万两黄金扮演盟主小妾这事给别人知道了,她铁定这辈子都走不出被人嘲笑的阴影。

不过说到这个,她又看向古仙佬,眼中再一次泛上愤愤的怒气。

说到底就是因为她帮他看了那张纸上的那句话,否则她也不会因为护着他老人家的周全轻易答应常贺那个阴险的人……

戴小蛮瞪了瞪眼睛,扬起拳头装模作样地暗暗打了几下古仙佬的影子出出气。

“又怎么了?”钟奉月再一次低头问道。

戴小蛮抬起头,杏眸眨了眨,摇了摇头道:“真没事。”

钟奉月弯起嘴角,忽地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若想打人,可以打我出出气。”有些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边,有些痒痒的。

戴小蛮脸一红,用着低如蚊蚋的声音说道:“谁想打人了。”这个公子就是太好脾气。

孤容雪看了他二人一眼,脸上忽然泛上一丝失落。

“不过就是凑近点说句话罢了,红什么脸!”不远处褚惟心看了戴小蛮一眼,忽然说了一句令戴小蛮恼羞成怒的话。

钟奉月闻声抬头看向褚惟心,嘴角扬起勾魂摄魄的笑容。

戴小蛮咬了咬牙齿,看向褚惟心,道:“我们说我们的,关你什么事!”

褚惟心一愣,漂亮的眸子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片刻,又淡笑道:“我忘了,脸红不是病,治不得。”

戴小蛮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侧了侧身子,不再去看他。

“要不要把北星主和东星主叫来?”卫风看了钟奉月一眼,问道。

这几日舟车劳顿,莫心回房休息去了,江离和端木幽也疲惫得不行。

钟奉月摇了摇头,轻声道:“罢了,让他们好好休养休养。”

卫风点了点头,看向孤容雪,又道:“那明日我们就去孤家那个山庄,先避一避。”

孤容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盟主不会追来孤家山庄吗?”古仙佬身旁的古然有些不解地看向卫风。

孤容雪替卫风回道:“孤家那个山庄是用来避暑的,盟主也不知道孤家还有那个山庄。山庄很大,可以在那里先驻留几日再说。”

“原来是这样。”古然点了点头,原本还有些担心,在听到孤容雪的解释后松了口气。

一时间,众人又陷入沉默。

虽是可以躲开盟主,却不能逃得了百家的追踪。

百家的目的可能就是重生果,然而此刻,重生果谁也给不得。重生果的事江湖上还没有传开,若是传开,只怕要引起更大的动乱。

“重生果就先放在语嫣那里,由语嫣保管,这样可以吗?”卫风问向众人。

在这个危急时刻,必须得达成一致才能互相帮助渡过难关。

众人对卫风很是放心,唐语嫣又是个极其心细的女子,重生果放在她那里,自然是不会出问题。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放在唐姑娘那里,唐姑娘身上就多了一分隐患,我们几个平日里多留意点儿,以免唐姑娘遇到危险。”古仙佬看向众人,说道。

唐语嫣替苍落瑶将头发梳好,将梳子放下,看向众人,微微一笑,道:“各位无须担心,语嫣自小便习武,一般对手是敌得过的。”

“还是多留点儿心的好,我会帮你看着点儿。”褚惟心看向唐语嫣,说道。

唐语嫣笑着点了点头,道:“劳烦神医了。”

“天色不早了,都回屋歇息吧,明日一早向孤家山庄出发。”卫风站着看向众人,说道。

常贺第一个站起身子,他掸了掸衣袖,说:“那常某就先回去了,有事直接找上常某屋子便好。”

众人点头应道。

戴小蛮在心底暗暗说道,谈事情不积极,开溜倒勤快得很。

常贺当然不知道戴小蛮怎么想,他步伐平稳地开门走了出去。

一屋子人也纷纷站了起来,说了几句后,向各自的住处走去。

“师父,我有点儿饿了。”古然跟在古仙佬后面,皱了皱眉头。

古仙佬转了个身,手中长枪照着他屁股一拍,恶狠狠道:“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你还有什么出息?”

古然被打得向前一个踉跄,哭丧着脸揉着被打的地方道:“师父,您下手能轻点儿吗……”

跟在后面的戴小蛮忍不住笑出声来。古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一红,忙收回揉着屁股的手,一声不吭地向前走去。

钟奉月低头看了戴小蛮一眼,嘴角带笑。

“饿了没有?”他问道。

戴小蛮抬头看他,摇了摇头道:“有点儿。”

“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你还有什么出息?”一旁听到戴小蛮回答的褚惟心轻笑一声,学古仙佬的语气说道。

戴小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有病!”

“你有药吗?”褚惟心倒也不恼,轻声道。

他最不缺的就是药。

戴小蛮被他一噎,转过头去不理会他。

钟奉月敛眸看了褚惟心一眼,岂料褚惟心也刚好在看他,二人对视间,暗暗较量。

一袭华美紫袍的孤容雪走在前面,戴小蛮眼前一亮,三两步跑上前去。

钟奉月和褚惟心均是一愣,二人同时怔怔地看着戴小蛮抓着孤容雪的袖子有说有笑地走了……

推开木门,莫心正坐在花笼凳上看向窗外,听到动静,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

“回来了?”

戴小蛮点了点头,又将屋门关上,走到檀木桌前坐下。

客栈住满了,戴小蛮是和莫心住一间屋子,隔壁就是钟奉月,再隔壁是孤容雪,褚惟心住在楼上,古仙佬和徒弟古然也在楼上,卫风和唐语嫣在楼上连住隔壁,唐语嫣又和苍落瑶一间屋子,江离和端木幽在楼上也是连住隔壁,而那个不善亲近人的常贺则是选择住在最偏的那间屋子。

戴小蛮看向莫心,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是她假扮了云箬。想了想,她说道:“萧夫人,其实云箬的事……”

莫心抬头看向她,轻轻一笑,柔声道:“无碍,都已经过去了。”

戴小蛮点了点头,心想这萧夫人还挺好相处的。她又说道:“我叫戴小蛮。”

莫心一双如水的眸子静静看着她,忽然说道:“我见过你,你就是那茶馆的店家,对吗?”眼角那颗泪痣忽明忽暗。

戴小蛮一怔,她早就应该想到自己的身份会被识破,她抿了抿唇,说:“对,是我。”

莫心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如果莫心认出她的话,江离一定也认出她了,那个古仙佬和他的徒弟也早就知道她是谁,那么……钟奉月也一定认出她了吧?

想到第一次相遇,戴小蛮不禁有些脸红,那时候她在京城还是个爱玩的丫头,她之所以那么疯来疯往,兴许是因为被休了太多次,已经不打算靠男人保护。

戴小蛮忽然想起什么,她忙从怀中掏出一支蝴蝶簪子,递了过去,道:“这个簪子……好像是云箬的。”

莫心看到簪子后一愣,她缓缓伸手将头上簪子拔下,放在手心。

两支簪子一对比,戴小蛮赫然发现,这两支簪子并不是全部相同,更像是一对可以拼在一起的簪子……

莫心看着这两根蝴蝶簪子,小声说道:“小蛮,你知道吗,云箬其实并不姓云。”

戴小蛮诧异地抬头,看向她。

莫心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轻声说道:“云箬姓萧,叫萧云箬……”她抬眸看向戴小蛮,在戴小蛮不可思议的注视下,缓缓道,“她是萧何的妹妹。”

夜已深,万籁俱寂。

戴小蛮怎么也睡不着,她坐起身子,周围漆黑一片,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郁的点心香气。

莫心早已疲惫地睡下了,她小心翼翼地穿上衣物,静悄悄地将门打开,走了出去,又将门关上。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吃撑了……戴小蛮轻叹一口气,钟奉月后来命人送了好几盘糕饼过来,戴小蛮风卷残云一般,全都吞了下去。岂料半夜报应就来了,肚子里胀得难受。

戴小蛮顺着长长的走廊静静地走着,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跌落声。

在寂静的夜里,那道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戴小蛮转头看去,透过纸窗,可以看见摇曳的烛光。戴小蛮忽地皱起眉头,心里惊了一下,这不是孤容雪的屋子吗……

她忙走到门前,门没有插上,她轻轻一推便开了一条缝。

戴小蛮将门开大点儿,向里一望……

一袭华美紫袍的孤容雪敛着眸子坐在地上,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眸子敛下,似是昏迷着,睫毛在高挺的鼻梁两旁投下阴影。肉色的唇轻轻颤动,一头青丝随意披散而下,垂在地上,像是一个不吃烟火食的仙人,却又有一种妖艳的病态流露。

戴小蛮向下看去,他的长袖落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那手腕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血顺着手腕不停地滴落,另一只手里还抓着一片碎瓷片,瓷片边缘沾着血。

戴小蛮一怔,忙转身将门关上,跑了过去,心如鼓跳,她将倚在桌角的孤容雪扶住,着急道:“你,你怎么……”孤容雪手腕上的血不住地流,本就白得几近透明的脸,此刻更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

戴小蛮看得触目惊心,她忙扯下衣服上的一块布,将流血的地方缠起来,她抬头看着孤容雪,心急如焚道:“孤容雪,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快,我带你去找褚惟心……”她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如果她没有经过这里,或许第二日就见不到他了。

戴小蛮越想越后怕,她低头唤着他。

“孤容雪,你醒醒,你别吓我……”戴小蛮脸色煞白,心里一下一下地抽着。

长长的睫毛忽然颤了颤,孤容雪缓缓抬起头,绝美的脸上染着令她心狠狠一揪的哀伤。

孤容雪忽然一把将她搂住,头埋在她的肩处,墨发四散,微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洒在她的脖颈处,带着一缕淡淡的清香。

戴小蛮怔怔地任由他抱着,觉得他有些可怜,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也抱住他的腰。

在她腰间的手一点一点儿收紧,忽然,埋在肩处的头抬了起来,那双漆黑的眸子与她对视。

“孤……”戴小蛮刚说一个字,那双漆黑的眸子便压近了,仿佛山雨欲来。紧接着,一片冰凉的唇覆了上来……

戴小蛮瞪大了杏眸,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走般,两只手突然从他的腰上滑落。

好闻的香气萦绕在鼻翼,那双漆黑得可怕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一头随意披散而下的墨发与她的头发缠到了一起,他渐渐加重了这个吻,戴小蛮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夜色妖娆,烛光昏昏,静得只有她的呼吸声。

口中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散开,高挺的鼻梁轻轻刮蹭着她的鼻尖,不知过了多久,那双漆黑的眸子忽然黯然了一下,再接着,长睫落下,阖上了眼睛,在戴小蛮错愕的注视下,直直地晕了过去……

戴小蛮惊得顾不得别的,扯开嗓子喊一声:“快来人啊!救命啊!”

乌云蔽月,湿花初绽。

狭窄的屋子里挤满了人,一身淡青色罗裙的褚惟心将针放下。

孤容雪闭目静静地躺在床上,绝美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一丝血气,一屋子人均是松了口气。

褚惟心直起身子,漂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他道:“瓷片并没有割中要害,茕雪先生是因为窒息才晕过去的。”说时,眸子还时不时地看向戴小蛮。

戴小蛮脸一红,也不好意思抬起头。她都没窒息,他窒息什么,当真脆弱得紧……

“没事就好,大家快回去歇息吧。”钟奉月看了戴小蛮一眼,微微一笑,站起身笑着对众人说道。

他虽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半夜戴小蛮还在孤容雪的屋子里……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真是麻烦神医了。”唐语嫣站起身子,对着褚惟心轻轻点了点头。

褚惟心勾唇一笑,道:“无妨。”

常贺早就站不住了,他看了床上孤容雪一眼,又瞥了戴小蛮一眼,摇了摇头。

“我回去了。”戴小蛮一下从花笼凳上站起来,低着头匆匆开门离开。

钟奉月静静地看着半敞的门,白纱帽下,红润的菱唇轻轻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