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奉月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却为了她二人着想，只得厚着脸皮说道：“二位夫人下来了。”
戴小蛮下楼时差点儿绊了一下，就因为钟奉月这一句话。
莫心颇为无奈地笑了，她扶了戴小蛮一下，两人下了楼梯走到钟奉月那桌桌前坐下。
戴小蛮看了一眼周围，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个总是与她八字不合的褚惟心哪儿去了？
“褚惟心人呢？”戴小蛮问向钟奉月。
钟奉月低头看向她，心里虽有些在意她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却依然轻声回道：“说是去添置几件新衣物，应该快要回来了。”
戴小蛮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猪蹄丢进嘴里，心里暗暗道：要什么新衣物？直接向她要就是了，顶多就是她的衣服给他穿来小了点，但还能凑合穿吧，真是有钱烧得慌。
“怎的不等我就开吃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好听而又清冷的声音。
戴小蛮心想，还真是说他他就到。
莫心笑着抬头看去，岂料看到来人后微微一怔。
戴小蛮将筷子一放，抬头看去，只一眼，便险些将嘴里的猪蹄喷了出来。
眼前褚惟心不知何时换上一身青色男装，绣着漂亮文络的长袍松松地披在身上，腰间系一条玉绸丝带，一块白马蹄玉饰垂在腰间，平日里用一条绳子随意扎起的一头青丝此刻用一根碧色玉簪轻轻插起，洗了精致的妆容后，露出一张清冷俊美的脸来，那双清冷的玉眸泛着光泽，身上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他手中提着长剑走了过来，将剑放在桌子旁，修长、白皙的手指将桌子上的筷子拿了起来，看了一眼眼前那盘猪蹄，眉头微微一皱，绕过那盘猪蹄夹了一筷子的藕片放进碗里。
戴小蛮第一次见穿着男装的褚惟心，不得不说，换回男装的褚惟心别有一般味道。若说他扮女子是清冷高挑的冷美人，那么换回男装的他便是那清冷自负的东篱药仙。
“原来神医真容长这个样子，险些记不清了。”钟奉月看了褚惟心一眼，淡笑道。
褚惟心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清冷的眸子泛着光泽，回道：“你护着萧夫人，我护着小蛮，可好？”
钟奉月手中筷子轻轻一敲，心想：敢情你换回男装，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轻笑一声，你若是这么想，我就偏不如你愿。
钟奉月菱唇扬起，语气客气地说道：“不劳神医费心，还是我将你们一起护了算了。”
“咳……”戴小蛮一个没忍住，一口茶水箭喷而出。她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一脸佩服地看向钟奉月。
这公子几日不见，不脸红的功夫愈发见长，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莫心也有些想笑不笑的，她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藕低下头去。
褚惟心动了动嘴角，轻声道：“还是算了，我自己护自己。”
戴小蛮饱含笑意地看了他一眼，一时间也忘了生气的事。
晚膳后，戴小蛮要上楼歇息，褚惟心执意要去看花灯，一行人拗不过他，只得收拾收拾一道去那道文镇的街上去。
漆黑的夜空下，两条街花灯锦簇，六面玲珑的花灯随着清风微微转动，垂下流苏随风飘扬，万家灯火绵延向远方伸去，正是应了良辰美景一词。
孩童嬉笑追逐着，手里拎着绘有兔子水龙的花灯，一旁小贩扛着冰糖葫芦走来走去，只有夜晚，才能看见一些女子和情郎有说有笑地路过。
“茕雪先生和北星主他们走的是上路，这个时候大概也到了道文镇，卫风公子他们走中路，会比我们快一些，现在应该已经到下一个镇上了。”莫心看向他们，边走边说。
钟奉月点了点头，轻声道：“明日再行一天一夜，后天大概可以到江南镇和卫风公子他们会合。”
戴小蛮听罢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抬头看向钟奉月，道：“明日要睡在马车上？”
钟奉月看向他，笑着点了点头。
戴小蛮没有再说话，而是低下头去。
那马车一路颠簸，睡不睡得着且不说，又要两人挤在一起……实在尴尬得很。她偷偷看了钟奉月一眼，忙收回视线。
“有马车睡已经很好了，要么你和车夫换换，你到马背上驾车？”身旁的褚惟心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
戴小蛮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到莫心身边，挽着莫心的手臂，对着他没好气道：“你怎么不和车夫换换？看你这么有精力，干脆跟在车后跑算了。”
莫心笑了笑，看向钟奉月，道：“小蛮和神医果真是投缘，说两句就能吵到一块儿去。”
白纱帽下，菱唇微微扬起，却没有笑到心里，他应了一声，道：“是啊。”
戴小蛮瞪着眼睛指了指褚惟心，重复道：“我跟他？”
褚惟心看着她指向他的手，伸手将她的手抓了下去，看向莫心轻声道：“萧夫人所言极是。”
钟奉月菱唇微张，他微微一笑，走到褚惟心和戴小蛮中间，低头看了戴小蛮一眼，道：“走，我带你去买花灯。”
戴小蛮暗暗使劲将手从褚惟心手里抽了回来，她扬起笑容看向钟奉月，欣喜道：“好啊好啊！”
松开挽着莫心手臂的手，戴小蛮抓着钟奉月的衣袖跟他走到前面一个卖花灯的小摊前，二人兴致勃勃地选了起来。
褚惟心故作惋惜地低头轻叹一声，莫心笑着看向他，轻声道：“神医莫不是对小蛮姑娘有意思吧？”
褚惟心怔了怔，扬起淡笑，清冷的眸子看向莫心，道：“只是觉得她有些意思罢了。”
莫心看向正在挑选花灯的戴小蛮和钟奉月一眼，戴小蛮指着一盏花灯笑得杏眸弯起，侧脸十分好看，她收回视线，笑道：“离开万枯谷还没见你救过人，莫不是真被苍太公说中了，善心大发了。”和褚惟心单独相处的时候，莫心便说些玩笑话。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褚惟心敛下眸子，清冷的玉眸泛着清亮光泽。
莫心看着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灯火通明，人群熙攘。
戴小蛮看着眼前一盏盏精致的花灯，一时间有些挑不过来。
小贩一见戴小蛮和钟奉月，便笃定他二人是一对儿，姑娘长得清秀可人，公子又气质翩翩，就像是天造地设般，他极力向戴小蛮推荐着花灯。
“姑娘你看，这花灯是凤凰灯，小店唯一的镇店之宝，你看这上面的凤凰，多鲜活啊，可是出自画仙凤于飞之笔呢！”小贩说得兴致勃勃，恨不得将这盏灯吹捧到天上去。
戴小蛮本不屑听这些话，但她仔细看着那灯，一时间竟移不开步子了。
六面玲珑的花灯每一面都画着凤凰身子的一段，接头接尾。惟妙惟肖的眼眸儿，栩栩如生的羽毛，在里面烛光的映照下，犹如涅槃重生，呼之欲出，尾翼燃着火光，一刹那，耳边像是响起嘹亮的凤鸣声，双翼轻轻一抖便要腾飞上空，花灯下垂着火红的流苏，微微一动，便像是火星落下，煞是靡丽动人。花灯上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细细勾勒而成的。
花灯的一个侧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字，戴小蛮静静盯着那字，不知不觉间念了出来。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凤于飞画。
戴小蛮抬头看向钟奉月，扬起惊喜的笑容，说道：“这灯好！”
钟奉月一见那名字，愣了愣。画仙凤于飞……
他低头见戴小蛮一脸兴奋地看着他，想了想，罢了。他笑道：“那就买了。”转身看向小贩，小贩乐得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