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渐渐熄灭了。
新任副团长张文海在关键时刻赶到现场,指挥扑灭了油麻地这场大火,挽救了油库,避免了爆炸成灾。但是,最终没能将金玲救下。
金玲静静地,不打一声招呼地去了。
她到没有纷争、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没有忧伤的地方去了。
湘籍姐妹来作最后的告别,一个个哭成了泪人儿。
"玲玲--玲玲......"
这是她们中间最令人心疼的美人儿。再不见往日和谐相处的音容笑貌,再不会有她的姐妹们嬉戏打闹,再不要向她们中间的二杆子讨饶,再不能对她们中的大姐大撒娇。
两个幼小的孩子,喊着妈妈,来找他们的妈妈。
他们看不见自己的妈妈,他们找不着自己的妈妈。
一块雪白的单子上,躺着一截黑碳,没有人敢向俩孩子指认他们的亲人。
香妹和夏丹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哭得声音嘶哑。
在那一片小树林里,正下着绵绵细雨。
夏天在安慰夏丹:"妈妈,你不哭。你为什么要哭啊?哭了就不好看啦。"
建疆和香妹熟,他说:"老弟小姨,谁气你了?没有啊,真的?你不要不乖哦,你要不乖,我以后就不跟你玩儿了。"
夏丹、香妹只能把无声的眼泪往肚里咽。
金玲以死抗争,也没有改变这一事件的初衷走向。
王乃宇在三天之后,便化"悲痛"为"力量"。
机械化闯关,人海战术,半个月之内开出了毛荒地五千亩。
51号地三面的前方,变得异常宽广了。那黑压压的原始丛林没有了,那杂草和灌木丛生的草原没有了,那与绿草碧水相依相伴的黄羊、野驴、狼、狐和马鹿不见了。它们多数葬身于烧荒的火海之中,也有少数逃向千里之外。
在烧荒的废墟上,来不及逃走的野兔,散发着焦糊的气味,让人呛得咳嗽、作呕。
大地上一层厚厚的焦土,被草木灰覆盖着。偶尔一阵风刮过,便在空中呼啸着烟尘和烟柱。那些粗壮的树根,一周后,还在时隐时现地冒着浓烟和火光。
这一次用机械化领头,千人会战的开荒运作,那些铃铛刺、胡杨、梭梭柴......堆积如山如谷,也占据不少的土地,它们被码放得整齐有序,号称柴地。后来的农业连队,烤火取暖,烧水做饭,好多年也没有用完哩。
上级几次派工作组调查核实野麻地事故的前因后果,结果是,谢冬以反革命罪被判刑劳改。
过了些日子,朱禾以事故责任人被处置,也被送进了谢冬服役的劳改六队。
关于谢冬的判决,张文海闹到乌鲁木齐,也没有给扳过来。
而对朱禾的处理,倒确实奇怪了。首先是朱禾本人参加了处理方案的会议,据说和王乃宇就此深谈了一夜。金驼湾对于野麻地事件,众说纷纭,反应强烈。
倾向是,好人没好报,好心人常挨刀。说不定呢,朱禾是丢卒保车,伺机东山再起,眼下,他只能服刑谢罪。
有人说,谢冬是对的,但他太超前了,机会不好,时候不到。撞在枪口上的鹰,能飞得高吗?枪打出头鸟嘛。
也有人说,历史将证明世人功罪,谢冬应该为自己的行为埋单。同样,那些个孬人,也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到了,全都报销。
王乃宇拒绝抚养王建疆,他有他的道理。
夏丹便将王建疆和夏天一起收养,这样组成的一个奇特的家庭,日后会有些什么故事呢?
香妹曾为小狗狗的抚养归属争执不下,夏丹说:"老弟啊,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哪。"
香妹说:"我是在一年前就答应过金玲姐的!"
夏丹说:"谢冬蒙受愣大的冤屈,你把心思用在他身上吧。"
两姐妹哭着抱在了一起。
擦干了眼泪,她们与两个孩子又抱在一起。
这一年冬天,雪是黑色的雪。
这一年冬末,风是暖和的风。
日怪得很,日怪得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