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冬搭乘一辆货车到了加油站,那里有一位维吾尔姑娘在帮助操持着卸油、加油的活计。姑娘浓眉大眼,落落大方,见谢冬便一笑,开口道:"哟,三哥来啦,屋里坐,桌上有茶。我手脏,净是汽油味儿,用大白瓷碗,自个儿倒吧。"
谢冬并不认识她,便问:"你们老板在吗?"
姑娘嘴一努,说:"在睡哩,昨天值夜班,我去叫他。"
谢冬摆手说:"让他睡,我只待一小会儿,不要惊动他。"
姑娘急了,说:"哦,你是大忙人,我去把他拽起来。"
"谁呀?"正在里屋睡觉的黑里亚地醒了。
谢冬见状,明白了七八分,便打趣道:"老板跟员工团结得可以嘛。"
"哈,是老三啦,我说叫谁三哥呢。哎,谢冬,下一个月,她就是你二嫂了。哦,认识一下,阿依诺尔。"黑里亚地说。
谢冬说:"二哥,你咋搞球子地,把我这个团长也不放在眼里呀,报告打了没有?牌牌子领了没有?你在我的管辖地哪,可不敢没有生火,炖羊肉就已经开锅了。"
"切,你小子跟我来这个?团长算老几呀,我是团长他哥。喂,谢冬,别磨嘴皮子了,你有事吧?说。"
"没什么事。"
"没事?没事喝酒。"
"不喝酒,说事儿。"
"我和你嫂子听着呢。"
"我说啊,你们这个加油站,在收费问题上,就不要瞎搅和,胡里麻汤了。兵团农场的车,来你这加个油吧,一会儿优惠,一阵儿免费,这是干什么?不妥嘛。我可不领你这份人情。不符合常规嘛!傻郎。"
"我懂了,老三。"
"还有,在你这儿加油了,去干坏事呢,是不是只要付钱,不管是羊娃子、毛驴子,你都给加油啊?"
"嗯。我要发现加了油去干坏事,我就放把火把他加的油给烧了。"黑里亚地说。
"那不成。"阿依诺尔说,"人家掏钱加油,油就是人家的了,无论他干不干坏事,你给点了,烧了,卡大客巴(有麻烦),就是侵权。"
"老三说的这个样子的事嘛,样子样子的有哩,遇到那样子的事情,把眼睛捂起来吗?老婆子?"黑里亚地瞪着眼说。
"谁是你的老婆子?夹住,你给我悄悄地处哈。坏人加油去干坏事,咱就把他加的油给放了,让油淌到戈壁滩夯(上)去,叫他弄不成,油的损失,算咱们的得啦。三哥你说呢?"
谢冬看了一眼香妹开过来的车,转身过来说:"二嫂说的对,就要用这种办法。"
香妹把吉普车停在树荫里,鸣了一声喇叭。
谢冬说:"走了哦,我现在就走了哦,二哥二嫂,回头见。"
阿依诺尔说:"谢冬,吃了抓饭再走,有阿克苏的大米哩。我多多地放肉,有皮芽子,黄萝卜。再给你们拌几个凉菜,喝马奶酒吧。"
谢冬上车,回头道:"我等着喝喜酒哩,二哥,要不酒由我准备吧。阿依诺尔,到时要请你唱歌、跳舞哪。你可得小心,不要怕人闹啊。"
吉普车"轰"一声,一溜烟似的,向园林队方向开去了。
从金玲带着俩孩子坐进吉普车那一刻起,香妹就猜到了一切,于是便不多问,到了园林队,香妹问了一句,是找夏丹还是贾秀芝?金玲泪眼巴巴地点了一下头。
医务室里,夏丹正好闲着,见到小狗狗,便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小狗狗太像谢冬了,惟妙惟悄的,整个一复印件嘛。她知道,一个大难题临近了。
夏丹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不是个滋味。她望着无助的金玲,萌生了一个念头,自己收养这个叫小狗狗的孩子,她甚至在为这个小男孩取一个新的名字。假如这个意向成立,小狗狗今后就叫夏天。
贾秀芝、夏丹、金玲在尕老汉的安排下,吃了午饭,四人心照不宣地认可了夏丹的决定,当然也是金玲的决定。
谢冬和香妹在园林队大食堂午餐,完了说:"老弟你把金玲送回去,我还有事,就别接我了,我骑马回团部。"
金玲带着小建疆回去了。
谢冬来见尕老汉刘雨村。尕老汉望一眼谢冬,说,"喝两盅吧,我炒几个鸡蛋,秀芝带军生去夏丹那儿了。"谢冬说:"叔,不喝酒,说事儿。"
"那好吧,喝茶。我听说你要挪动?"
"嗯。"
"好事嘛!"
"未见得。"
"野战部队辛苦,但是单纯。你觉得呢?"
"服从组织分配,我个人无从选择。"
"有些事情需要你定。"
"叔,您办事我一百个放心。遇啥事儿,您定就是了。"
"我说啊,你从芳草湖闹来的那些个牲畜,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不小的规模了,你走了之后,设定一个处置方案吧。"
"这件事,您不说,我倒忘了。假若我还在金驼湾工作,我个人就不能说到什么利益或者利润的问题。嗯......"
"你不是已经免职,马上调动了嘛?"
"那些羊呀,马呀,牛呀,有多大的效益呢?"
"按常规核算吧,每年至少够你现今两份薪金。而且,还没有涉及计算处理成本。"
"哦,不少啊。"谢冬沉吟了一下,说,"这样吧,这笔资产,要账目单列,要经得起审计、查核。至于处置嘛,权限就交给您了。将来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往后会有特别无助的境况和人,他们会急需。叔,这个意思,您明白了吗?"
"明白。用这笔不大的资产来帮助最困难的人。说白了,除了你以外,关键时刻,用它来做救助金,救人,救命。"
谢冬深深地一点头,再点头。